16 恶灵的传说
「嗯嗯──我要点这个了，还有那个！再加这个好了，份量要加大！还有！还有！还有！」
菜单上的项目几乎都没放过。见到客人越点越多，服务生更是勤奋记下，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不景气的时候，这样的客人简直如同救世主般需要膜拜才行。
燻鸭肉冷盘、焗烤通心粉、手制凉面、燻制香草填充鸡、茄子酱腊肠、小羊烤肋排、煎鹅肝配鱼子酱、红鹿山谷招牌牛排、烤扇贝、生蚝配红白酱、燻制猪脚、冰糖果丁、布丁棋盘、芋圆甜汤。当玲珑满目的各式餐点一排上桌，香气燻得依格鲁差点无法呼吸。海派的管家又开了好几瓶酒，全是庶民与穷贵族的管家一辈子也喝不起的高档货，实在令人不禁要怀疑，赛巴斯达家的管家跟迪罗．马克威尔拿的钱真的只有他向少爷报备的『金币十枚』而已吗？
「尽量吃，反正是你以前的老板给的钱」
「……」
依格鲁没有回答，不过他的嘴巴倒是一点也没客气，瞧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大概可以猜出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大约吃了两分饱时。
「你真是个怪人。你忘了前几天我们还是敌人咧」
「怪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说我」
究竟是缺乏自觉，还是刻意在装傻，饿肚子的依格鲁分不出来也不想花脑筋。吃掉一整只龙虾的依格鲁又接着说：
「你已经知道我们跟马克威尔家的关系了吗？」
「这次的事件，不就是被遣散的员工不满老板没发遣散费才引起暴动，不是吗？」
麽说也通啦」
依格鲁自嘲说。姑且不管已死去的夏夫特嘴巴里说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说穿了就是这麽一回事。以暴力为业，且不满待遇的他们原先只是想敲诈过去的雇主，结果钱没拿到，同伴全死光了。故事就这麽简单，而且也不是只有他们这样干过。
「依格鲁老弟，我有个问题。你为何还未不离开此地？你应该最清楚你的前老板可不是因为你只个小角sè就会放过你的人哦」
汉斯讲出了依格鲁心中的疑问。事实上连依格鲁也不明白自己干嘛不赶快逃命。
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
「因为龙人的关系」
「看不来你居然会是如此讲义气的人。难道说你想找龙人替死去的伙伴报仇吗？」
「不想」
很乾脆的回答。依格鲁向来惜命如金。
「那你找龙人干嘛？」
「因为…只是想说，我可能知道龙人的来历……」
说」
汉斯开始感兴趣了。
「那个怪物，说不定是恶灵变的」
「……恶灵？」
心声与嘴巴难得一致的汉斯显得失望，他想要的不是迷信的答案。
「喂喂，依格鲁老弟，你相信恶灵这玩意？」
「我本来是不信的。假如有恶灵或神的话，迪罗．马克威尔早就遭天谴惩罚一万次了，可是他还是活的好好的，还能享受一辈子也用不玩的财富。世界根本没有恶灵也没有神」
「是什麽理由让你这位无神论者会转而相信有恶灵？」
「就是龙人……我亲耳听见那个怪物说出人话」
「什麽内容？」
「席娜……蜜耶……」
「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是龙人的老婆或情人吗？」
一开始汉斯只是在开玩笑，但是依格鲁的态度十分认真，轻佻的管家也收敛态度──或许是意外的事实也说不定，汉斯心想。
「请你继续说，依格鲁老弟」
「席娜跟蜜耶是被我们杀掉的一对母女」
「……请你继续」
听众若换成亚利，在亚利听到依格鲁这番话的瞬间恐怕早已拔剑准备伸张正义，只不过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做人圆滑的管家对於收集情报远比伸张正义要有兴趣得多。
那是发生在月前一对母女横死在山林间的事件。母亲名叫席娜，女儿是蜜耶，由於屍体有被啃食的痕迹，最後被判断是遭到山犬集团或狼群袭击而酿成的惨案。到这里为止是一般人知道的部分，不过依格鲁既然表明是他们所为，内情便不单纯。
「为何要杀她们？」
「因为她们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是什麽，汉斯早已知情。依格鲁的情报与他所想的不谋而合。『不该看的东西』就是指藏在马克威尔家地下仓库的『货物』，而且还是被世界诸国查禁的一级毒品──鸦片，也难怪迪罗．马克威尔要杀人灭口。
「老板就是靠走私大烟发迹的」
「没什麽好意外的。没什麽会比走私违禁品要容易赚钱的生意了」
关於鸦片的事，汉斯还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米莉亚过世的母亲，也就是迪罗．马克威尔的亡妻留下的rì记记载了一个老实商人的转变，还包含了她真正的死因。
这部分暂且押下，毕竟与龙人无关。汉斯继续问他想要的情报。
「依格鲁老弟，龙人跟那对母女又有何关连？」
「别急，那对母子的事还有後续」
那对母女被灭口後，身为丈夫，同时也是父亲，有个叫做『莱登』的男子对妻儿的横死原因感到怀疑。莱登是一名仓库工人，可笑的是，他的老板就是谋杀他妻儿的仇人──迪罗．马克威尔。当时还在替马克威尔家工作的夏夫特一党，由於他们处理屍体的手法太粗糙，导致莱登起疑。莱登认为妻女的死与马克威尔家有关，曾经多次要找迪罗．马克威尔家理论，却反而被修理一顿。到最後，莱登竟发狂似地拿刀袭击迪罗．马克威尔，可是终究还是不敌。
「那个叫莱登的倒楣鬼一定已经死了。他逃走时被桑迪那家伙从背後一箭。桑迪那个小人擅长用毒箭杀人，那个工人中了毒箭又摔到山谷下，不死才奇怪」
「也就是说，你说的恶灵就是那个叫莱登的工人？」
「一定是的。龙人不是专门袭击跟马克威尔家有渊源的地方吗？一定是那家伙死後变成恶灵。那个龙人一定就是恶灵的化身。他变成龙人就是要找马克威尔家报仇！」
汉斯不是指恶灵变成龙人的部分，他压根就不相信有这回事，不过依格鲁的情报确实有价值。
比方说，有个地方就值得推敲思索。
迪罗．马克威尔就算是公认的恶德商人，但是他毕竟不是独占所有恶事的唯一根源。为了一点小钱临时起意杀人的案件也屡有所闻，只不过现在有了依格鲁的证词後，真凶的身份已经无庸置疑。汉斯想了解莱登当时的想法。
谜团的拼图逐渐凑齐，但是还缺少一片关键的拼图。
「我在这里有打听到一个奇妙的传闻」
依格鲁说。
难道说最後一片拼图就在他身上？
「请说」
「……这个嘛……」
情报当然不是免费的。
也没办法，只因为汉斯的态度让依格鲁觉得这是赚钱的机会。
「……这样如何？」
依格鲁竖起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所有的指头。
「……只能这样」
汉斯只竖起食指跟中指。
两枚金币，不能再多了──管家的态度没有妥协的空隙，贪财的矮子也只得认栽。能赚到跑路费就该偷笑了。
汉斯凑耳过来，两人用耳语交易有两枚金币价值的情报。
「事实上是……」
嗯……」
听完後，汉斯付了一枚金币。并非是管家想赖帐，而是接下来还要依格鲁带路才行。到目的地後再付清余款，业余的情报贩子对此没有意见。
管家摇铃铛唤服务生过来。
「买单，剩下的菜我要打包」
「……是的」
服务生对『红鹿山庄』救世主的印象扣了很多分。不只是打包的问题，最主要的是豪爽的客人从刚才到现在都没给过小费。直到两名客人离开时，服务生的脸sè跟此时的黄昏一样沈重。
□□□
马克威尔家占地超广，除了主要的通路与馆邸，整个马克威尔家可说是被无尽绿sè所环抱。大陆南部并没有冬天的霜雪，温热带的树种总是常青。
地上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并设有卫兵的哨站。任何未获邀请的客人胆敢擅闯绝对格杀勿论，近百个心存侥幸的宵小之徒以悲惨的末路证实了这件事。
「是亚利克斯大人，快放行！」
铁栅门快速开启。
亚利是当家的贵客，卫兵不敢有任何怠慢。
在回来时，亚利就注意道路上有很多车轮跟马蹄的痕迹。其中有些车轮的痕迹很深，不像是马车能够造成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马克威尔家内部。
关於此事，亚利寻问路上遇到的某个卫兵。
「马克威尔大人这阵子招募了不少佣兵。亚利克斯大人忘了赏金的事吗？想发财的人到处都是」
「原来如此」
地上的坑洞跟车轮痕迹，大概是在搬运投石机或弩炮之类的重型兵器所造成的。拿大型兵器对付龙人确实是明智之举。
时近黄昏，路上可以看到佣人在点燃路灯。
「不知道汉斯回来了没有？」
只身一人的骑影在想着管家的事。谁知道赛巴斯达家的管家不仅没有回来，赛巴斯达家的主人却碰到另一个让他大感意外的人。大概是在离门口约一百公尺的路上──
「亚利克斯大人您回来了」
马克威尔家大部分的人都这样称呼亚利，只有她的声音会让亚利坐立不安。
莉亚小姐！」
黄昏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貌。在亚利眼里，米莉亚是在黑暗中越显闪亮的明星。
下马之後，马显得有些躁烦。因为主人一直不安分扯弄着缰绳。
亚利的脸泛起淡红朵尽是心脏的鼓动声。他还很担心心跳声是否会被米莉亚听到。
「米莉亚小姐为什麽会来到这里？」
「我只是想亲眼确定亚利克斯大人平安无事……」
「我并没有决定回来的时间……难道你等了好几天？」
「……嗯」
谢」
亚利笨拙地吐出这句话。
「现在快天黑了，让我送你回去吧」
「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
「耶？」
这不是亚利听错了。
「亚利克斯大人是不是很累…定很累」
会！」
「如果可以，晚餐前能陪我一下吗？」
──「不可以，在下的名誉不足惜，但请米莉亚小姐要更珍惜自己。孤男寡女岂能独处。在下绝不能做出会损及米莉亚小姐清誉的事！」──遵守礼教的骑士此时应当如此回答，不过话虽这麽说，然而稳固的骑士道基础似乎也开始出现裂痕了。
只有在小说或舞台剧上看过的情节居然真的发生了。悖德的妄想正在毒化亚利，并和骑士道教条展开殊死战。
的」
亚利答应了。
这不是骑士道的沦亡，而是米莉亚脸上那抹愁云让亚利动摇。
──骑士对有困难的女能袖手旁观。
亚利总算找到一条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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