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方对峙之势．後篇
整个情势的流向因拉法罗．奥卡的出现，起了逆转般的改变。客观来说，现况对佛克斯比较不利。很明显地，佛克斯虽然是葛尔必特．克鲁斯梦寐以求，不惜代价也要获得的人才，不过对上位者而言，一名忠臣的价值，在任何情况下都远远超越一个虽有罕见才干，但却私藏狼子野心的叛徒。
即便在不利於己的情况下，佛克斯依然没有一丝动摇。另一头与佛克斯的拉法罗．奥卡也是一副占了上风的高姿态。这场互揭疮疤的唇枪舌战即将进入关键时刻。
「…尽管继续嘴硬就是，不过你可别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就贸然跑来摘你的面具……等看过这个之後，再看看你还有没有办法继续维持现在的冷静吧，哈哈哈……」
拉法罗．奥卡冷笑不已，然後又做出手势，随即包围网的两端突然各自开出一条通路。从这两个可以相互遥望的方向，有两名武装士兵各自带着一个小孩进入现场。
这两个孩子分别是一个因恐惧而哭泣不停的小男孩，另一个是因反抗过度，嘴巴还被布条塞住的小女孩。两人年纪虽小，但是和整个事件有着绝对无法切割的关系，同时也是拉法罗．奥卡的王牌。亮出王牌的克鲁斯军团长开始说：
「看到这两个孩子，你还能嘴硬下去吗？如果你不在乎两个小鬼会受到何种待遇，那就尽管将拙劣的谎言说到底吧」
「……」
佛克斯虽没有表示，但是刚才那剃刀般的锐气明显削弱不少。这个反应让拉法罗．奥卡立即明白自己的假设是对的。
「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吧。这两个小鬼就是都沙家最後的血脉，瓦雷．都沙的孙子与孙女没错吧？看这情形，将两个小鬼藏起来的人应该就是你没错…惜呀可惜，这两个没耐小鬼擅自从藏身处跑出来，让你的苦心白费了」
「……」
「还是说，你将都沙家的两个小杂种藏起来，其实是想向葛尔必特大人宣誓效忠之後再献出来，让大人惊喜一番呢？假如你是这麽想……嘿嘿，你可能比我这个干过海盗勾当的恶棍还冷血呀……别误会，这是称赞的意思！」
拉法罗．奥卡语带嘲弄似的说，甚至──
「──要是你真的想为克鲁斯家效命，就要以实际行动证明。都沙家与克鲁斯世代交恶，你何不趁这个机会，就当着葛尔必特大人面前亲手断绝都沙家最後的两条血脉，以染血的双手向大人献上忠诚吧。这个提议如何？小孩子的脖子很容易折断，可能还会上瘾哦…歉，一不小心就把以前干海盗的坏习惯又拿出来了。杀害幼儿这种没天良的行为，脑袋正常的人哪下得了手呀，嘿嘿……」
「────！」
终於爆发了。
以人质做为要胁的行径就已经够无耻了，居然还煽动对方杀害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简直无法无天到不行。尽管从客观角度来看，拉法罗．奥卡所说的其实是一种用来动摇对手的言语技巧，但是有良知的人听了绝对无法坐视不管。
这招激将法奏效了，问题是──
「──你这家伙的血是什麽颜s法罗．奥卡！」
──中招的人是亚利。
亚利克斯．赛巴斯达不是那种人家叫他当观众，他就会真的乖乖当一名观众的人。
只要邪恶存在，亚利随时都会跃上舞台。
「赛巴斯达之剑，绝不放过作恶多端的恶徒！」
亚利已准备好要从克鲁斯私兵手中，将两个无辜的孩子救出，但是佛克斯却横枪阻扰他的行动。
「救出伊都少爷与莎莲娜小姐是我的工作，不用外人插手」
克斯……」
一片好心却被拒绝，亚利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反而有更多的情绪是感动──都沙岛的佛克斯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样，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亚利总算懂了，就连佛克斯先前那一连串表里不一的矛盾行为，事实上也可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即使背负污名，也要拯救都沙家的两位遗孤。这份高洁的情就是骑士道的最高体现吗？
反观另一方却是如此卑鄙又无耻。在亚利眼中，拉法罗．奥卡就跟一条满脑子只想谄媚饲主的狗没两样。
「葛尔必特大人，您已经看清楚贼人的真面目了吗？」
拉法罗．奥卡恭敬地向顶头上司报告结果。某个毛头小子不知所谓的举动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用不放进眼里的小插曲。
「你做得非常好，拉法罗。我葛尔必特．克鲁斯求才若渴之心，想不到竟被贼人所利用，导致我差一点就遭到算计，实在可恶。接下来的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忤逆克鲁斯家的愚蠢之徒会有何下场，就由你来告诉那些蠢才！」
「遵命，葛尔必特大人」
恭敬地回应之後，拉法罗．奥卡的表情瞬间就化为一头被饲主解开项圈的猛犬般，既狰狞又危险。
「……愉快的惩罚时间又到了。嘿嘿，这回该怎麽料理你们，才能让葛尔必特大人感到满意呢？」
这里所使用的第二人称复数格，连局外人的亚利也被算进去了。再怎麽说拉法罗．奥卡与克鲁斯私兵即将要做的事，可以说是在合法的包装下，事实上却是绝不能曝光的坏事。想当然尔，目击者自然是少一个算一个。
不过，如此一来对亚利反而刚好。像这种直接冲着自己而来的恶势力，『赛巴斯达家的小龙』最喜欢了。接下来就不用再顾忌什麽诡计或只管将自己找上门的敌人一一打倒就是。
敌众我寡是个问题，不过最棘手的问题还是在於『人质』──都沙家的两名遗孤还落在对方手中。
「……佛克斯……也让我帮忙救人……」
两人联手，应该有机会将人质救出。
人质战术的价值，全系於人质对当事者究竟有多重要一事上，所以对於将那两个孩子看得比什麽都还重要的佛克斯而言，这招比什麽策略都有效，不过换成另一个人就很难说了──没错，亚利身为局外人的身份此时就派上用场了。只要亚利不管三七二十一大闹一番，对方的思考就会困在一个问题上──拿都沙家遗孤的生命安危去威胁一个不相干的人，有用吗？
答案当然是『有效』，不过光是想通这个问题所造成的思考断层，就足以产生一个可以让他们两人出手的空隙。由此可见，亚利也是懂得心理战的。
这种程度的战术佛克斯当然也想得到，然而问题却是──佛克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亚利，便冷漠地一口回绝。
「这是都沙家与克鲁斯家的恩怨，外人不用介入太深。我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不过我还是奉劝你别那麽做。要是你屡劝不听，这把多莱迪特可能又将成为你的对手了」
「────」
又一次被拒绝，使得亚利突然萌生出想以手中大剑，直接往那颗顽固到不行的脑袋敲下去的冲动。
往好的方面想，佛克斯也许只是想以这种划清界线的方式，好让亚利不用淌这浑水罢了。亚利也承认，佛克斯不仅实力过人，制订策略的才能也远在自己之上。就算不用刚才想出来的策略，佛克斯也有办法以一己之力将人质救出吧。亚利有这种感觉。
於是亚利决定退一步将舞台让出，然後就等着看佛克斯讲如何突破这个困境。
「如何？决定投降了吗？都沙家最後的战士。我在此提醒你一下，考虑的时间并非无限久。你再不给答案，那两个小鬼身上会发生什麽不幸，可没人知道哦……」
依然是一副令人可恨的嘴脸。要不是佛克斯阻止，亚利老早就冲出去，并以大剑和拳头修正拉法罗．奥卡的劣根
「嘿嘿，还是说，我得叫人去把小鬼的手指头稍微扭断一两根，让你听见悦耳的惨叫声之後，你才愿意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无耻！」
听到这里，亚利已经快按耐不住，就算佛克斯阻止可打算自己上前伸张正义。
就在此时，佛克斯终於有所行动。亚利在行动前就被拦下，然後佛克斯便亲自站上最前线。
「作为一个人，你是个人渣，拉法罗．奥卡。然而作为论是拟定策略、执行力等各方面，你都是一流的」
「真是微妙的赞美方式呀……」
「你刻意将人质分开，藉此牵制我的行动…个策略的着眼点不错。对我而言，无论是伊都少爷和莎莲娜小姐，任何一方的安全都不容任何闪失。然而对你们而言，人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依然有充当人质的价值。必要时，还可以伤害其中一人来逼我就范。可惜这个策略仍有一个盲点，而且你也一直没有注意到」
区虚张声势之计，你以为我会上当吗？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真是枉费我刚才释出那麽多善意……」
只要拉法罗．奥卡轻轻下一个指示，加害者的毒爪就会伸向其中一个孩子。
如此一来就赢了，不过拉法罗．奥卡并没有这麽做。一方面是赢得太轻松就显得太过无趣，另一方面也是想知道佛克斯究竟能顽抗到什麽程度。对一个猎食者而言，狩猎能得到多少快感，永远跟猎物被猎杀前的抵抗程度成正比。
此外，还有一点也影响着拉法罗．奥卡下一步的判断。
投效克鲁斯家已经有好几年之久的拉法罗．奥卡，深知老板对於是否能将佛克斯收为部属一事，仍抱着一丝期待。若能成功逼使高傲的佛克斯向克鲁斯家屈膝，自己的地位必将更加牢固──拉法罗．奥卡在心中打着如意算盘，於是便试探说：
「葛尔必特大人对敌人向来无情，但也非铁石心肠。我有个建议，有兴趣的话姑且听听看。要是你愿意接受，或许就能让都沙家的血脉不至於断绝於此」
说说看」
「你也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简单说，只要你愿意成为葛尔必特大人麾下一名忠诚的士兵，克鲁斯家与都沙家之间的恩恩怨怨，算到瓦雷．都沙那代就可以结束了。克鲁斯家也愿意负起照顾都沙家遗孤的责任。最起码，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可以获得普通人的幸福……和家破人亡相比，这也算是非常美满的结局了，你说是吧？」
「看来你的老板对我的身手还念念不忘呢…方面希望我能成为一条为克鲁斯效忠的狗，另一方面却也不忘为我戴上名为『人质』的项圈……果然是你会用的狡猾伎俩呀，拉法罗．奥卡」
佛克斯嘲讽说，然後话锋一转又问：
「我反问一个问题。假如我现在点头了，但是rì後却因为办事不力克斯』这件商品的价值下降时，到时候又如何呢？」
「你最好祈祷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两个小鬼能获得何种待遇，全看你未来能为葛尔必特大人派上多少用场。运气好，也许就这样平安长大者运气稍微差了点，被人口贩子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也说不定。这两个孩子这麽讨人爱，想必会很抢手吧，嘿嘿……哈哈哈哈……」
宛如浊流般令人不快的恶意几乎快占据了整个空间。亚利只是待在这里，就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不只如此，就连其他那些事实上也称不上是好人的克鲁斯私兵，在听到拉法罗．奥卡刚才那番话之後，皱起眉头的人也大有人在。
只有佛克斯依然不为所动。
听到刚才那些不堪入耳的内容之後，最有资格、也最有义务感到生气的人就是佛克斯。佛克斯是如此重视那两个孩子，但是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大笑说：
「……哈哈哈哈！你真是人渣的典范呀，拉法罗．奥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管落水狗说了什麽，听在我耳里都是赞美。从现在起，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适应对我的新称呼。拉法罗大人、拉法罗团长，你可以随便挑一个喜欢的说」
赢了！拉法罗．奥卡如此确信，同时也在等待一个孤傲又强大的武人向自己屈膝称臣，那一瞬间的到来……
「…………真是闹剧一场呀，呵呵」
佛克斯冷笑说。
彷佛不经心的一句戏言，让某人的好心情就此结束。拉法罗．奥卡虽刻意掩饰，但似乎也快藏不住内心激昂的怒火。
「你刚说什麽？」
「我没兴趣陪你继续演这出闹剧…猴戏吧。本来还期待你也许会有什麽不落俗套的表现，结果还真叫人失望！」
「你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吗？我只要下个命令，那两个小杂种起码就有一个将马上人头落地。若不想让凄惨的画面出现，你最好谨慎选择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拉法罗．奥卡以言语威胁。
「你真是人渣，拉法罗．奥卡。这种人渣才干得出来的卑鄙伎俩，也只有身为人渣的你才做得出来，不过这也是你的极限。身为确掌握部下的特质也是一门重要的学问」
「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麽？佛克斯！」
「你是人渣，但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人渣……算了，就我就更大方点预告一下吧。接下来，我打算先救出伊都少爷，然後再救出莎莲娜小姐」
「你在说什麽梦话─等！你想去哪？」
无视拉法罗．奥卡的喝止，佛克斯以轻快又敏捷的脚步，迅速来到看管伊都．都沙的克鲁斯私兵面前。
佛克斯突然做出无视人质安危的行动，竟让这名克鲁斯私兵不知该如何反应。原本他接到的命令是只需要做个样子，装出随时都可以杀害人质的模样，来配合拉法罗．奥卡罢了。然而拉法罗也有追加其他指示。只要一下令，这名士兵就必须立即伤害人质，即使命令是杀人也必须执行。
然而这里有个问题。接受命令是一回事，但是这名士兵对於动手杀害幼儿一事，事实上一直存在着道德层面的抗拒。对於这个残酷的命令，原本他只是想敷衍一下上级即可，同时也认为这件事应该不至於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拉法罗．奥卡的策略看似完善，但是作为实际执行者的下级士兵之间却普遍存在着侥幸之心，正是让佛克斯有机可趁的一大破绽。
「你这饭桶站在那里干嘛？快给我动手！」
「─命！」
拉法罗．奥卡的命令是杀害人质，但是这名克鲁斯私兵却顺从本能将剑尖刺向佛克斯。
接着铿一声，那把剑就被雷枪震飞了。
应该感到欣慰。最起码你以行动证明了自己并非上司那种无可救药的人渣。为了表示我对於你没有加害伊都少爷的感谢，我就留你一条狗命，让你有机会重新做人吧！」
「…啊啊！」
佛克斯带着一脸正经的笑容，以铁爪般的手掌抓住这名克鲁斯私兵的头，三两下就将他从地上抓起。克鲁斯私兵离地的脚不断挣扎，但还是徒劳无功，下一秒就被抛出去。和企鹅优美的滑冰动作相比，这一幕是既滑稽又引人发笑。
笑不出来的人仍然占了绝大多数──其中最笑不出来、而且脸部肌肉也几乎快抽筋的人，便是表情僵硬的克鲁斯军团长。
「真是饭桶！」
想不到部下竟如此无能，而且还是当着葛尔必特．克鲁斯面前丑态毕出，拉法罗．奥卡难免会被逼急，但还不到焦头烂额的程度。下一步他立即修正命令，展现临机应变的才能。
「看好另一个小鬼，别让她也逃了！要是让那个小丫头也跑了，我会亲手割断那个废物的脖子，再丢进海里喂鲨鱼！」
一个命令，蕴含两个意图。
其一，将最初的指示改为看守人质，就无关道德良心，部下也能毫无疑问执行新的命令。其二，之所以追加内容浅显易懂的恫吓，用意是为了提升部下临战时该有的紧张感。此次占领都沙岛的行动，原本就被戏称为是一次远足般的演习。既然事前就缺乏忧患意义，克鲁斯私兵自然难以发挥士兵该有的机能。
然而有句话说，『祸不单行』──
「─死！你这小鬼是什麽时候？」
没有人料想得到，另一个人质──莎莲娜．都沙竟趁着混乱，以自己的力量挣脱绳索，从束缚中逃脱。
失职的人才还不怎麽在意的一句话，竟在这时候化为即将成为现实的恐惧。让人质逃走的克鲁斯私兵一时心慌，竟反以长枪刺向莎莲娜。
斯！」
莎莲娜的呐喊彷佛可以传达到灵魂深处，又彷佛用尽了积蓄在那小小的身体里面的所有力量似的，不过那双小小的、奋力向前伸出的求援之手，和佛克斯的距离却是如此遥远又绝望。就连亚利也因为反应慢了一步，无法即时予以救援。
然而一道突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烙下烧痕，奇蹟般的闪光突然跨越了空间，同时也撕裂了绝望。
──神枪的一击。
多莱迪特怒吼了。大蛇之牙以神速般的刺击速度破空而出，即时粉碎了意图夺取幼女的凶枪。
加害者──意图杀害莎莲娜的克鲁斯私兵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从现实与上的双重冲击中恢复过来，然而接下来他却将体验到何谓真正的恐怖。
「……」
不怒而威。
沈默的守护者每踏出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
最感到恐惧的，莫过於那个已经语无伦次又瘫软在地上，还露出失禁丑态的克鲁斯私兵。在他眼里，佛克斯的视线就宛如两把灼热的光之矛，甚至比那把蛇身枪还可怕。
对敌人而言，都沙岛的雷枪战士是最可怕的鬼神。然而对那两个孩子而言，佛克斯却是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要感到安心的存在。如今，拥有两张截然不同之面貌的佛克斯，终於如他事前所宣示的预告，将都沙家的两个遗孤从克鲁斯家手中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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