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坏相碰
刘家湾村民风淳朴，但是这村子里的人，脑子相对来说，是米通镇所有村里最活络的。
这主要得益于他们祖先喜欢走出去，在早年间，都不会安安分分地只种地。
所以，这个村子里的瓦房，都很敞亮，很新。从高处看，红的瓦黄的墙，四周绿荫荫的农田，远处还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
刘泉家就住在这里，是其中最新的一栋二层小洋楼。
这楼建了有七八年了，不像别人家，只把对着路的一面给贴了瓷砖，其他都是水泥，或者干脆是裸砖。
他家这楼，四面八方都贴了漂亮的砖，白绿相间，十分养眼。
现在刘泉就躺在自己家的小二楼走廊中的躺椅里，太阳光恰如其分地被遮挡住了，他能感受到阳光，却又不会太晒。
要是在往日里，他一定会泡上一壶香茶，打开收音机听评书。
可今天，他心情糟糕透顶，就算媳妇儿在厨房里给他做最喜欢吃的香酥鸡。
“气死我了！”刘泉在躺椅上不安分地扭动着，一个不留神，后脑勺的头发被椅子缝给夹住了。
他疼地哇一声叫，气呼呼的使劲拍了一把椅子。
在刘泉很生气的同时，香水湾村的另一个半老头也很生气。
四十来岁，在农村就会被人叫半吊老头子了。以前李建军对这个称呼那是极其反感，自己还年轻着呢，干嘛被叫老头子？
可是现在，他却格外珍惜这个称呼，甚至感觉自己老的还不够快。
这日子可真难熬啊，简直是度日如年。
以前他虽然在村里口碑也不好，但好歹自己脸皮厚一点，还能混的不错。打个麻将、喝个小酒，出门也能找到人说话。
可现在呢？别说出去打麻将、喝小酒，就算是在家里，都没谁搭理他。
老婆气呼呼地回了娘家，经常一去俩礼拜。儿子强娃干脆卷了铺盖卷，住到爷爷家的老宅子里去了。就连家里的那条狗，鸡舍里的鸡，都对他爱答不理。
哎哟，这日子是真难过啊！
自从他装疯卖傻，在派出所整出那热翔的事儿，他感觉整个米通镇都传遍了。一向以不要脸著称的他，也又羞又臊，差点想要上吊自杀。
好在，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不知不觉的，那件事在李建军的记忆里被淡化了。
他想出门走走，奈何，一出门屁股后便就跟了一串四五岁的小娃娃。
那帮小娃娃口无遮拦，指着他叫吃屎狗。
听听！吃屎狗，难听不啦？！
“滚滚滚，有娘生没爹养的死玩意儿，都给我滚！”李建军呵斥、驱赶，可没用，每次都这样。
这不，今天他酒瘾犯了。可是家里既没有肉，也没有酒，还没有钱。
无奈之下，他翻箱倒柜，终于从犄角旮旯找出两张十元的，捏在手上，戴着斗笠，偷摸出门想去村小卖部打酒。
刚走出大门，他遇到强娃扛着铁锹进门来。两父子在门槛上尴尬遭遇，强娃哼一声，侧身让开。
李建军心里很不爽啊，老子是你爹，你竟然这么对我？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管不住儿子了。
甩着手，压低帽檐，李建军驼背向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里货色齐全，从42度到56度，什么度数的酒都有，还有老板娘。
老板娘虽然年岁不小了，可皮肤白皙水嫩的，在他们这帮半吊子老头心里，那就是小仙女儿。可能架起云来腮帮子上的肉会哆嗦，但那也是小仙女。
正午时分，小仙女正和一帮老妇女坐在树下聊天。大家远远看到他，便都勾头嬉笑。他明知道她们笑的是自己，却也只能装作不懂。
往日里，李建军刚出现在小卖部的视野里，老板娘若在，就会大声打招呼。
“他叔，来打酒啊？要啥酒？”
今天也不例外，老板娘也打招呼了，但说的却是：“哎呀没有酒，关门了！”
李建军愣在当场，那小心肝脾肺肾，简直是像被刀子割一样的难受啊。
这是啪啪打脸咧，这里不能打酒，他以后咋活？难道得去十几里外的地方？
李建军那颗哇凉哇凉的小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他嘴唇蠕动了一下，没说出啥来，抓着钱转身走开。
“我只是溜达溜达～”他一边走，一边嘟哝，但谁又听得到？就算听得到，谁又在乎他呢？
李建军背着手，不知不觉出了村子。
轰轰轰！
迎面一辆摩托车驶来，李建军看的心里生气。那个骑车的人，简直是昂首挺胸的，看起来多气派的。
哼，mmp，老子都不能气派，你还气派个鸟！讹你！
想到这，李建军往马路当中一趟，头枕着手，就等那摩托到跟前。
摩托车手也是狠角色，原本速度还不算太快，见他躺下来了，竟然加大马力。
轰隆隆的马达声，车轱辘在地上摩擦滚动的声音，风呼呼地往李建军耳朵里灌进去。
他有点害怕了，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指着骑摩托的人叫骂。怼天怼地怼爷娘，简直是把这段时间心里头所有的委屈都怼出来了。
话说这骑摩托的人心情也不好，他本来是找妹妹来的。结果可好，一进村就遇到一个疯子。
他下车正要过去跟他打一架，突然认出那疯子来：“哟，这不是亲家吗？我是刘泉啊！”
刘泉摘下墨镜，指着自己的脸对李建军说。
李建军一愣：“是她大哥啊！”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你这……”刘泉嘿嘿笑着，指指地又指指李建军。
李建军脸腾地红了：“没啥，出来走走，不小心摔倒了。”心说，我能说我想讹你来着吗？
“哦～这天儿遛弯，可是有点遭罪啊。”刘泉似笑非笑地说。
头顶太阳哗啦啦地撒着光辉，树上知了们都懒得叫了。
李建军尴尬地笑了笑：“走，家去。”
刘泉嘿嘿地跟着笑：“好哇，好久没跟你喝一杯了。”
俩人表现的好像很亲热，其实就刘玲结婚时在婚礼上见过一面。完全对彼此不熟悉。
不熟悉到啥程度呢？刘泉听说香水湾村出了个疯子，大闹派出所吃热翔，却不知道那人就是他口中所谓的亲家。
俩人来到李建军家，李建军强迫儿子强娃去给自己买酒和卤菜。没错，你老板娘不卖给我，难道还不卖给强娃啦？我娃可是个乖娃娃。
果不其然，强娃没多久就拎了一桶白酒和几个小菜回来，没好气地给他顿在桌上。
有外人在，他才肯为李建军去买这些东西。买完之后，便气呼呼地走了。
刘泉还以为强娃不待见自己呢，后来才知道他们爷俩有矛盾。
俩人有酒有菜，日子又开始逍遥了。喝得二马一呼时，刘泉把自己的来意告知李建军。
“我听说我那妹子，最近在收土鸡啊？不知老板是哪位？”刘泉问。
李建军一听，顿时满脸鄙夷：“老板？老个屁的板板！就是一个二流子，见天不干好事！还破坏我给玲子找的对象！”
“啊？有这事？”刘泉吃惊道。
李建军于是把马‘老板’的事告知他，当然少不得添油加醋。
刘泉一拍大腿，气地说：“这个李飞，实在不像话！”
“啊对啊，所以我说，你来的正好亲家她大哥，好好教育教育你妹妹！”
“实不相瞒，我来也是想跟妹妹说改嫁的事。”刘泉道。
“改嫁？”李建军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刘泉点头：“我一朋友，那是真正的大老板，养鸡专业户！”他竖起大拇指，狠狠吹嘘了一番。
李建军嘿嘿一笑：“事是好事，怕是不成。李飞那小子，绝不会放手的！”
“这么坏？”刘泉心里也是醋溜溜的。
李建军道：“当初就是因为他想霸占玲子，所以才给人拆散的。你都不知道，俩人这房前屋后，地里家里的，喔唷，不能说！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他皱眉低头摆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啪！
刘泉气地一拍桌子：“不成，我得找他算账。不过你说啥？他叫个啥？”
“李飞啊！”李建军道。
“是他？”刘泉脑袋里浮现出那小子奸诈的样子，再摸摸自己眉角被烫伤的疤痕，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为了确保万一，问李建军：“二叔我问个事，咱村有几个叫李飞的？”
“就那混牛一个！”李建军哼道，“忒不是个玩意。”
“哦。”刘泉点头。
“咋地？”李建军没他那么多心眼子，但又感觉他肚子里有事，便问道。
刘泉尴尬地笑了笑：“我被这小子摆了一道，不过没想到，他还跟玲子～”
“是吧？这小子可恶的很！”李建军也一拍桌子，“我想弄他咧！”
“咋弄？”刘泉道，“你俩有事？”
李建军喝多了猫尿，酒上了脑袋，也没羞没臊了，把刘泉简直当成了知心大姐姐。
他把派出所的事，一五一十，跟刘泉说了起来。
当然，李建军还是明白要把自己置于弱者的地位上，来博取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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