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狼狈也疯狂!
如果有来生,我们也要在一起。
是的,和你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
剑已透衣而入,莫虚只待一死。而心中仍是那样的,平静如水。
是的,是的,世上最快的就是念头啊就是念头,在那一瞬间,莫虚想到了很多。曾经无知过,曾经懵懂过,曾经求得过,曾经失去过,曾经欢喜曾经凄惶,曾经快乐曾经忧伤,曾经以为自己长大,长大不过曾经以为,爱恨情仇,悲欢喜乐,种种的所有,所有的一切,有如梦幻泡影,又真切如镜中,一一浮现眼前。
一生何其短,一瞬何其长,杂乱的念头纷至沓来势如潮水,令莫虚猝不及防,令莫虚失神,忘我。间杂种种情绪,胸中百味阵杂,不可胜数,不可胜数,竟,竟有!一丝窃喜,淡淡欢悦!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锋刃已至,莫虚已然来不及想!来不及,是来不及,但那一刻遽然灵台清明,在那一刻心中复归平静,是那一刻莫虚终于知道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作一条路,也是那唯一的一个归宿——
寂灭。
然而寂为动始,然而灭为生机。
当然。
是这般想,只是莫虚,一般心上人,莫虚是想舍命相护,多少又怎会无视!
这大傻瓜,多少又怎舍得?又怎能,由他!
剑是快,不及多少。
多少是快,比剑还快,快到电光火石,快到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看清!快到只有惊呼!
也是不及!
衣襟轻轻一沉,莫虚重重一仰。
耳畔微风吹过,鼻端淡淡的香,那是长发的味道,那是处子的幽香。
而面前一花,眼皮落下。
怀中似是一动,不由张开两手,竟是抱了个满怀!
尽是软玉温香!
心动,之后。
睁开眼,是多少。
近在咫尺,花样容颜。多少微微地笑,目光尽是爱恋:“傻瓜,大傻瓜。”
不是二坏么?怎又大傻了?莫虚茫然的心,莫虚愕然的眼,莫虚开口也无言:“怎——”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莫虚是没有看见,透肩而出的——
并非莫虚有眼无珠,知机明澈白亮而又温润,只现寸许锋芒,其上一无血渍。
“啊——”
“哎哟哟!”
“不好!不好!”
“风波子!你这——”
“铮”一声脆响,仙剑复归于鞘,风波子负手望天面色阴沉,似是与己无关。
剑收于鞘,人在眼前,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风声呼号,衣发共舞,是有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四面八方传来,入耳不真切。
只心中不详之意,愈甚:“多少!多少!你,你可有——”
多少嘻嘻一笑:“放心,我没事。”说是没事,怎能放心:“快!我看看,伤到没有?方才——”方才的剑,自背入,透肩出,疾而锐利且无声,直如未出。多少又是一笑,终是眉头微蹙:“不用担心,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没事?真的么?没事怎又偎在莫虚怀中?莫虚是在抱着多少,你看你看,又怎生看?
衣似无损,人似无恙,看不到。
然而仍是有血透肩而出,洇湿衣衫,转眼漫过方寸之地,触及指尖:“多少!多少!”手间湿热,心弦剧震,终见暗紫的血,终见夺目的红:“多少!多少!”莫虚目眦欲裂,霎时心下了然,不由得泪水喷涌而出:“多少!多少!”多少仍是在笑,多少仍在怀中,只是俏脸渐白,只是娇躯愈重:“哎,你个呆子,大傻瓜,说好不要你来,你又偏偏要来,你看——”
“是我!是我!是我害了你!都怪我呜呜——”莫虚哭红了眼睛,莫虚悔青了肚肠,莫虚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缓缓坐倒地上!只是犹未放手,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任凭泪水肆意奔流。多少喘一口气,轻声笑道:“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也不羞?好了好了,虚虚不哭,你听我说——”
我不怪你,我很欢喜。
一言难尽,万分情意,莫虚却是似乎没有听见,只呜咽着,手忙脚乱地去捂住多少的肩膀:“痛么?痛么?伤得重不重?你别说话,快快止血快快止血……”虚虚,虚虚,多少一直在笑,多少不觉得痛:“多少不怪你,多少很欢喜,多少真的,很欢喜!”忽将四目交错,泪眼相映柔波,一时相对再无言,风也轻轻——
止。
猛听一声冷哼,风起!轩然大波!
风波子冷冷望来,双目如电,面色变幻不定!
莫虚一眼看去,咬牙!直视!双眸赤红如火!
静。寂。凝固。
忽就风大作,云翻涌,天地已变色!只在转眼之间,满天阴霾一扫而空!
——又见青天白日,还却朗朗乾坤。
一道凌厉杀气,胜过知机之锋!
只觉双目微微一痛,风波子猛地一惊!不过霎时,片刻恍惚,心下又宁定。再看脚下,一足,竟是不觉退了半步!怎会?怎会如此?又怎会如此!这不可能!不可能!风波子心下惊疑又起,更是大作!再看那二人犹自卿卿我我,四目相对,脉脉诉衷情。是悲情!事出诡异,神仙大人疑窦丛生,一时也是找不着北了。
疑点有三。
那一剑是刺中了,中之无疑。但风波子其后完全是冲着莫虚去的,却刺到了多少。多少的身法快如鬼魅,快到连风波子也没有看清。风波子此时已然心知,多少若是对他出手,怕是就连知机也来不及祭出的。而多少并没有动手,一直都没有,此为疑点之一。
如果说上一点是因为多少有顾虑不敢出手,还可以解释的话,那么第二点就更是令人起疑。风波子何许人也?堂堂昆仑传人,自比神仙之流,又怎会给一个凡夫俗子,或说无名小辈,一眼吓退?那不可能!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事情已然发生,此为疑点之二。
要说那也是意外,一时大意了,那么第三点就完全不能解释了。就是今日,此时,天相有异,异变!今日天阴,有云,日多隐。风波子也不是白给的,这一点风波子是算准了的。风波子夜观天象,于三日之前便算出来了,并备下一厉害杀招,也是最后一手儿,终极大招儿来对付这个狐狸精。此时风波子怀中还有一张紫符,五雷破煞符。风波子并没有大意。然而此时日照当空,天气晴好,以风波子的修为而言,这一张神符还没使出来就算是,作废了。
是作了废了,这一点朱大少可以解释。
可是朱大少不说。
朱大少不说是因为朱大少没来,朱大少要是来了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也无怪乎风波子疑心大起,朱大少是一个埋伏在暗中的对手。莫虚是一个让人容易忽视的对手,多少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对手,还有叶坏等等。因此风波子今日看似上风,实则以寡敌众,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胜算。半点儿都没有。
风波子隐有不详,一时蒙生退意。
总是人心多变,不过转念之间。也是一念闪过,便又不以为意。
神仙大人至少看起来还是上风,更稳操胜券!妖狐已然伤于剑下,不足为虑,无知小辈还是凡夫俗子,不足挂齿,天相变了亦无妨,无关大局。至于隐藏在暗中的敌人,神仙大人是没有觉察到。好在是没有察觉到,如叶坏之流,神仙大人是没有放在眼里,如朱大少之流,神仙大人更是,不用说,一并灭掉!
便此时,以吕大捕头为首,一众官差慢慢围拢上来。
吕大捕头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神,神,那个,神仙人,小人可以说话了么?”小人就是小人,话都不会说的,神仙也好,神人也好,仙人也好,神仙人?大怎没了?岂有此理!神仙大面色傲然,理也不理。大狼是个粗人,还是二狈有学问,吕副参谋随即奉承道:“仙长果然神通广大,在下五体投地,佩服之极,至极!”仙长微微一笑,隐有得色。
“仙爷!仙爷!”吕大捕头也精此道,马上就开了窍儿了:“仙爷神剑!盖世无双!”仙爷还没说话,吕副参谋跟着叫道:“仙师!仙师!仙师大展神威,令我等大开眼界!”仙师还没听清,吕大捕头紧跟叫道:“仙祖!仙祖!仙祖——”说没说完,已然怒了:“混账!反了你了!竟敢占大哥便宜!”
这是说岔辈儿了,无怪乎大狼要生气了。
便宜占便占,毕竟亲兄弟,其实,二狈也不是有心的。
众差窃笑,俱以为耻。
急归急,说说而已,管他仙爷仙屁!拍拍马屁走个过场,兄弟二人自有主张。
二狈使一眼色,大狼微一点头:“仙,那个,仙人,依我之见,这事儿是你不对。”
改了仙人了?风波子讶然。
吕应德随之笑道:“风兄,案情尚未察明,你怎可出手伤人?”
怎又风兄了?风波子愕然。
吕大捕头重重一哼,冷声道:“风波子,你这是该当得罪!不是!是罪大恶极!”
风波子,还是风波子。风波子一时茫然。
吕副参谋叹口气,悲愤道:“光天化日之下,良民蒙冤受戮,却教我等,我等,哎——”
“拿下!”吕大捕头一指,暴喝道:“拿下此獠!重重有赏!”
“且慢!”吕应德拦住,摇头道:“风兄之过,实属无心,不必法办,训诫即可。”
变!变!变!话变理变事又生变,果不其然人心易变!哥儿俩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看来这又是私下对好词儿了。一众官差干瞪眼看戏,莫虚多少相顾无言。多少的血是止住了,可是多少实在是伤的不轻,此时面色苍白委倒在莫虚怀里,目光迷离看上去楚楚可怜。莫虚的心也伤了,莫虚的心很痛,胸中更有恼怒懊丧爱恨交织,无法自拔。
多少是悄悄地告诉莫虚,一点小伤,真的不要紧,你放心。
告诉莫虚,这回听我的,你听好,一定一定——
大狼二狈犹在你一句我一句,晓之以情理动之以利害,那言外之意——
风波子也是听出来了。风波子何许人也,风波子没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二人言外之意不过一个:事儿办成了,美人儿谁的?谁的?说说,谁的?风波子之前明白儿地说了,大狼二狈也是早就看出来了,风波子的!好家伙,这威风,瞧这架势,没跑儿!一会儿一准儿立马儿拍屁股走人,招呼儿都不带打一个的!
自是带着那狐狸美人儿,不知哪儿去逍遥快活去了,这还了得!这不是竹篮子打水,这简直就是为人作嫁衣!之前明明约定好,美人儿到手,三个人一起享用,怎到他这儿全都变了?一人独吞?门儿都没有!这样的结果,是大狼二狈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接受的!不能!无论如何,涉及到分赃问题,吕大捕头和吕副参谋绝不会让他半步,绝不!
因此是反咬一口,大不了一拍两散!爱咋咋地!
都明白人,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即可会意。风波子算是明白了,风波子明白地很!风波子只是不明白,他二人哪里得来这么大的,狗胆!风波子两眼看天,淡淡说道:“我只问你二人一句,你二人,想死还是想活?”话即如此,自当会意,这话是说你二人不知死活,神仙大人可是生气了,后果非常之严重,但凡不是傻子白痴二百五,此时必然——
却不料大狼当即回一句:“姓风的,我也问你一句,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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