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女神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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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女神的计划

C城商界的各大媒体再度炸了锅,邬曼云出车祸的第二天,知名企业董事长夫人被蓄意谋杀的新闻就轰动了全城。之后,警察、记者、与林氏集团有合作关系的企业负责人,还有邬曼云的朋友等都拥到了圣林医院。这些人或为消息,或为探访,或为利益……只可惜,林氏集团出动了三个保全公司的人力,直接层层封锁了圣林医院。除了调查当日案件的警务人员,剩下的别说是闯进住院部大楼,就连圣林医院的大门都别想进去。

    

    医院外围可称得上人声鼎沸,许多记者干脆蹲守在门口,期盼着有机会能套取第一手情报。在他们眼中,今年的林氏集团简直是各大媒体的财神,自从林家那个大小姐生还回国之后,有关林家的新闻爆料就层出不穷,每一个都能引发一连串小道消息和市井流言,“林蔚然”这三个字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再度火遍整个C城。

    

    林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叶朝晖颓废地坐在那里。他从来都是整洁的,给人的感觉非常清爽,一丝不苟,从不允许自己在人前出错。然而此时的叶朝晖全然不是那样,他脸上有青色的胡楂,眼眶下有很深的黑眼圈,从来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此时上面的纽扣未系,衣服上满是褶皱,他指间夹着一支烟,手边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他的目光停在一个相框上,里面放着的是他和林蔚然的婚纱照。照片他一直带在身边,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这份真实。不是过去两年里,因为思念成疾而产生的幻影,她的确存在着,哪怕只是戴着假面的替代者。

    

    有什么关系呢?他爱她啊,爱到想把她放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所以他憎恶她的光彩,讨厌她的明艳风光,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这么讨厌她,不过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他控制不了的人,这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种无法掌控的未知,让他迫切地想要抹去这一切,他想要纠正这种好像走错了的人生,于是他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林可欣那种只会仰望他的存在才是最适合他的爱人。

    

    他自欺欺人,似乎很成功,他好像的的确确杀死了自己的心,可是心里的黑暗在慢慢滋长。在林可欣的蛊惑之下,他想要毁掉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林蔚然,既然她的光彩太刺眼,那就让光消失好了。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很快手指就湿了,一丝哽咽溢出嘴角。他不是故意的,两年前,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爱着她。

    

    敲门声传来,秘书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就见向来自制力惊人的叶朝晖双肩紧绷,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浓浓的绝望之中。秘书悄悄地走进来,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叶朝晖的办公桌上,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过了好久好久,叶朝晖终于放下手,目光落在了牛皮纸袋上。他拿起牛皮纸袋,撕开封口,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份档案,封皮上清楚地印着一行字:亲子鉴定报告。这是一个月前,他托人去做的,如今终于出了结果。

    

    “朝晖。”林可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叶朝晖将档案袋连同相框一起放进了右手边的抽屉里。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可欣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有事吗?”他问得冷漠且疏离。

    

    “你到底还要这样多久?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该没和你商量就擅自行动。”林可欣有些恼了,“朝晖,演戏而已,何必真的糟践自己,你还要颓废多久!出事了你知不知道,罗氏要撤资!”林可欣将那份文件摔在叶朝晖面前,那是林氏集团原本拟定要和罗氏合作的投资项目。

    

    “合同不是敲定了吗?明年三月就要开始推进,罗氏这是搞什么?”林可欣很恼怒。这段时间,林可欣过得很不好。

    

    林蔚然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从邬曼云遭遇车祸至今,已经整整过去一个多月,C城有关林家的新闻也被各种版本的传言议论了一个多月,但这舆论中心的主角——林家大小姐林蔚然却失踪了一个多月。

    

    就在邬曼云出车祸当晚,林蔚然就消失在了圣林医院,到现在没有半点音信。但她离开之前,当着林氏股东的面,直接揭穿了林可欣和叶朝晖的私情,这让林可欣一下子处在了舆论的风口上,最近她走到哪里都被人用鄙夷的目光打量,她简直受够了!她才是叶朝晖最爱的女人,不管是林氏、叶氏还是叶朝晖,原本就都是属于她的!

    

    “林蔚然到底去了哪里?”她下意识抓住叶朝晖的衣袖,“雇了那么多人去查那个女人的下落,这一个月来几乎要把C城翻个底朝天,却半点消息都没有查出来。罗氏企业在这个时候撤资,一定跟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要不我们找人去罗家打听打听?”

    

    听林可欣说了那么多话也毫无反应的叶朝晖忽地站了起来,一把挥开林可欣的手,直接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林可欣大声喊他,“朝晖,你到底怎么了?”

    

    “林可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可欣的脸色遽然变得惨白:“嗯?”

    

    “你想要的,我给不起了。”他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她到底也是他曾经呵护过的姑娘,他在青春期将她当作了挡箭牌,以为可以借此抵抗林蔚然的吸引力,他自嘲一笑,在隔了这么多年后,他认输了。林蔚然,我认输了。所以,挡箭牌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

    

    “叶朝晖,你什么意思?我不懂,我不懂!”林可欣疯了一样从里面冲出来,用力抓住叶朝晖的衣服,害怕松开手,他就再也不要她了。可是他怎么可以不要她呢?她此生全部的信仰就只有他。如果他不要她了,她存在的意义应该是什么?

    

    “朝晖,我不逼你了,我们出去旅行吧好不好?前些时候你不是还说要带我去爱琴海的吗?朝晖你说话啊!”她大大的眼睛里有泪珠不停滚落。她此时惶恐极了,这样的叶朝晖她不曾见过,仿佛全世界都毁了也无所谓,他已经不再害怕失去了。只有在一个人真正失去之后,才会这样绝望、这样毫不在乎。

    

    叶朝晖没有说话,只是一根一根掰开林可欣紧紧揪住他的手指,而后头也不回地将她丢在原地。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对待过自己,从她很小的时候到林家开始,从她认识他的时候开始。林可欣记得非常清楚,她第一次跟着林崇阳和林蔚然一起到叶家做客,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凝视着她,他的眼神清润又温暖,看着她的模样像是沉浸在美丽的憧憬中。

    

    他一直是温柔的,将林蔚然想要的感情,全部给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可欣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号啕大哭。

    

    当她在林家遭尽白眼时,当她被林蔚然恶毒地欺负时,只有他会保护她;在她躲在暗中哭泣的时候,只有他会找到她,陪着她。所以她就将全部感情毫无保留地给了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将这份感情摔在她面前,告诉她别再期待。

    

    ——叶朝晖啊,我如何才能不期待呢!

    

    离开了林氏,叶朝晖驱车赶往罗氏。

    

    这些天他一直在找林蔚然,几乎翻遍了整个C城,他查到的结果是林蔚然没有离开C城,只是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了。这些天,他总是频繁地想起在国外的那两个月,那个时候他刚刚在街头捡到她。说起来,他之所以会选择她,是因为那双眼睛吧。

    

    当时他风轻云淡地扫过去一眼,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肥胖臃肿的身体,而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和午夜梦回一遍又一遍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一双眼睛何其相似。在理智做出反应之前,脚步已经迈了出去,他捡到了那样不堪的她。和他深爱着的林蔚然截然不同,她自卑、丑陋、一无是处、毫无安全感,过去也是一片空白,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成功地取悦了他。

    

    他需要一个林蔚然,哪怕只是一个替身,所以当他拥抱着她时,那颗空洞的心脏顷刻间被填满了。他看着她为了自己努力变好,看着她用憧憬的目光看着自己,看着她臃肿的身体瘦下去,变成和林蔚然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林蔚然。

    

    他没有办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那是他精心打造的、属于他的私人珍藏。就算她逃开了也没有关系,他会找到她的,然后这一次,他会将她藏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让她和自己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林蔚然,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接你回家。

    

    后视镜里,开车的叶朝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目光已然变得无比疯狂,宛如一个神志不清醒的疯子一样。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之后,车子停在罗氏大楼下,叶朝晖下了车,直接走了进去。前台小姐自然是认识叶朝晖的,很客气地将他带到了楼上贵宾室。当罗子骜接到消息,走进贵宾室的时候,差点怀疑自己见错了人,因为眼前的叶朝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可怕的颓废而疯狂的气息。

    

    注意到罗子骜进来,他飞快地抬头,眼神锐利得宛如利刃:“蔚然在哪里?”他的语气冷得仿佛北极冰冻了上万年的寒冰。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罗子骜怒气冲冲地看着叶朝晖,“你把蔚然藏到哪里去了?这些天我都找不到她!”

    

    “你说谎!”叶朝晖死死地盯着罗子骜的眼睛,“是你把蔚然藏起来了对不对?”

    

    “这话就不对了吧,你凭什么这么说?”罗子骜怒道,“叶朝晖,你简直无可救药!”

    

    “因为你对她图谋不轨!”叶朝晖吼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我说叶朝晖!”罗子骜彻底怒了,一把揪住叶朝晖的衣领,“对她图谋不轨的人到底是谁?你何必这么假惺惺!你不是不爱她吗?对你来说,她到底算什么啊!”

    

    仿佛一直小心掩饰的软肋被人戳中,叶朝晖一下子泄了气:“我爱她。”少年时代他拼命逃避和否认的感情,现在终于能够这样坦率地说出口。

    

    罗子骜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很爱她。”叶朝晖祈求地看着罗子骜,“罗子骜,你把她还给我吧。”

    

    罗子骜错愕地看着叶朝晖,像是要把这个人从里到外看透彻。他有点想笑,又觉得十分愤怒,总觉得这个人太悲哀了。“你爱她,可是两年前你对她做了什么?”罗子骜难以置信地道,“你算计她,可是你跟我说你爱她?”

    

    “我不知道那是爱,失去她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所以,我不能再失去她了,哪怕她是个虚假的幻影。罗子骜,你爱的是真正的林蔚然吧,那么就把这个戴着假面的林蔚然还给我吧。”他是那么卑微,骄傲和自尊全部不要了。

    

    罗子骜笑了起来,只觉得无比荒唐:“你连一个幻影都舍不得弄丢,却把真正的林蔚然弄丢了。叶朝晖,你真的很可怜。”他可怜又可憎,粗暴地将自己心爱的人舍弃,却在再也无法拥有时才惊觉自己的心意。

    

    手机响了起来,叶朝晖却没有接的意思。罗子骜叹了一口气,提醒他:“不接吗?万一是林蔚然打来的呢?”

    

    叶朝晖飞快地接起电话,而后僵在了原地,短短十几秒之后,他挂断电话跑了出去。电话是盛天嬅打来的,电话里,盛天嬅怒气冲冲地告诉他林蔚然回来了,就在叶家。

    

    看着叶朝晖飞奔出去的背影,罗子骜唇边慢慢浮上一抹笑意。开始了吗?那么——

    

    他将手插进口袋里,跟着叶朝晖一起往外走。虽然林蔚然觉得她自己可以,但罗子骜到底是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的。

    

    叶家别墅内,失踪了一个多月的林蔚然终于再度出现。罗子骜抵达叶家别墅时,别墅里已经很热闹了,不为别的,林可欣也来了。

    

    盛天嬅正冷脸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站在楼梯口的罗子骜。

    

    罗子骜则靠着栏杆,一脸惬意地打量着叶家别墅:啧,这么没有人气的地方,真不知道叶朝晖一家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从未见过有谁将居住的地方整理得这么板正、完美,几乎连一点点瑕疵都找不出来。虽说也可以用叶家人比较讲究来解释,毕竟上流社会的豪宅基本上都装潢得无比奢华,但叶家这种对整洁和对称的追求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品位高雅又出尘脱俗一样。

    

    这一家子人都有强迫症吧……这么大的屋子里只有盛天嬅一个人,寂静得像座鬼屋一样,别说是失去记忆的林蔚然,换了罗子骜住在这里,也会被逼出抑郁症和精神病。

    

    叶朝晖颓败地坐在沙发上发愣,林可欣一直在和他说话,可是他根本听不见。

    

    “叶朝晖……”罗子骜慢慢走到叶朝晖面前,“林蔚然呢?”

    

    他的疑问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很不愉快。盛天嬅不悦地皱眉,目光刻薄,正要说点什么,就见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回来收拾行李的吧。也好,你们这样的人家,待着真是压抑。收拾好行李,正好我在这里,我会直接带她走的。”

    

    叶朝晖“唰”地站了起来,直接要上楼,罗子骜的话成功刺激到了叶朝晖。

    

    林可欣原本也想跟着上去,罗子骜却直接挡在她面前:“干吗,连人家道个别你也想插足?快去吧叶朝晖,不用谢我,反正是最后一面了。”

    

    “罗子骜你有完没完!朝晖喜欢的人一直是我,是我们先在一起的!”林可欣无比愤怒地瞪着罗子骜,“林蔚然才是第三者,她才是插足我和朝晖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和蔚然结婚?为什么要跑到罗氏来找我?”罗子骜嘲讽地轻哼了一声,“你忘了那天晚上你对我说过什么了?林二小姐的告白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你——”

    

    “你说林可欣晚上找你,而且还跟你告白?”盛天嬅在听到罗子骜的话后瞬间站起,落在林可欣身上的眼神冷得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我没有!”林可欣一脸急切地望着盛天嬅反驳,本还想说些什么,却顾及罗子骜在场,于是只能再度将话咽了下去。她现在最懊恼的就是当初招惹了这个男人,她就不该一时气不过跑到罗氏去找罗子骜。

    

    那时候朝晖才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她听说罗子骜一直缠在他们身边搅局,唯恐罗子骜的存在破坏他们的计划,所以才想到去勾引他这个方法。

    

    在林可欣眼中,除了温柔清雅的叶朝晖以外,其他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尤其是这些纨绔子弟。她原本打算把罗子骜灌醉,然后随便找个女人和他共度一晚,再通知媒体去抓个正着,让他无暇再给朝晖捣乱,哪想到他竟无比恶劣,拿烈酒灌一个女孩子。幸好她没有提前通知媒体,不然被媒体抓到的就变成了她,那她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了。现在罗子骜又拿当初那件事出来做文章,他难道不记得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事吗!林可欣一时间气得眼睛都红了。

    

    罗子骜看着林可欣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再看看她对盛天嬅畏惧和讨好的眼神,不由得深思。

    

    盛天嬅这个女人出了名的冷漠、挑剔、不好亲近,据说也只和林家那种有底蕴的家族成员来往,像罗家这种后来居上的企业,在她的眼中就是没有半点内涵的暴发户。像她这种清高又自傲的人,应该也很排斥林可欣私生女的身份才对,可她对待林可欣的态度竟然比对林蔚然要平和得多,再加上林可欣刚才没能说完的话……

    

    罗子骜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朝楼上望去。这几个人和蔚然的关系……一直以来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楼下三人心思各异,二楼的主卧室内,叶朝晖近乎急切地推开房门,然后就看到了房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他回来之后就想要来见她的,可是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他不知道见到她要说什么才好,想着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却等来了罗子骜。叶朝晖恍惚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从来掌控在他手里的那些事,早就已经脱轨,他已经等不起了。

    

    眼前的林蔚然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倔强的背影和脑海中的某个影子重合。像是奔赴一个信仰一般,叶朝晖快步上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然而就在他的手要碰触到她的时候,原本沉静得不像真人的女子突然回头,脸上的悲伤瞬间映在了他的眼里,她就用这种表情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叶朝晖……”她的语气非常平静,里面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就像是在和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说话一般,她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心在这一刻浮上心头,叶朝晖不顾她的抗拒,用力将她拥入了怀中:“蔚然。”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哽咽,他抱着她的手臂是那么用力。

    

    林蔚然仰着头,睁大眼睛,透过窗户看着蓝天白云。为什么呢?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他要用这样的语气喊自己的名字?那会让她误会他深爱着她,不愿失去她。

    

    “对不起。”她听见他说了这样三个字,“我可以解释的,蔚然。”他的手渐渐收紧,“你这一个月去哪儿了?为什么我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林蔚然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林可欣,我……”

    

    “蔚然!”叶朝晖急切地打断了林蔚然的话,“我跟林可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和她有说有笑地从林氏集团出来,你和她的关系那样亲密,那时候我们才新婚三天!”林蔚然笑了起来,“你把我留在这里,你说叶氏和林氏有许多工作要处理,你却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爱你。”他低低呢喃,“蔚然,那些我以后会和你解释的,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

    

    “你爱的是真正的林蔚然吧,可惜我是个冒牌货呢。是这样的吧,叶朝晖?真正的林蔚然已经死了,两年前就死了,我只是你带回来的一个冒牌货。”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叶朝晖终于松开了她,他看着她的脸,紧张又焦急地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林蔚然往后退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叶朝晖心脏一阵刺痛,仿佛是两年前在游轮上迟到的心痛,穿越两年时间,再次来袭。

    

    “朝晖……”林蔚然一脸微笑地看着叶朝晖,清澈的眼睛里一片坦然,曾经满藏的爱意和憧憬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们离婚吧。”

    

    叶朝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似乎没有听清楚林蔚然说了什么,又或者听到了但没办法理解:“蔚然,除了这件事,其他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样啊,很为难呢。”林蔚然有些无奈,侧头想了想,“那么,陪我去看海吧,带上林可欣一起,我们三个人去看一次海。”

    

    “蔚然?”叶朝晖的心脏越发痛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为什么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不行吗?”林蔚然的表情多了几分无辜。

    

    “什么时候去?”叶朝晖不忍心拒绝这样的林蔚然。

    

    “嗯,就现在吧。”林蔚然终于对他露出了真正的笑意,灿烂得刺眼。

    

    记忆之中,有谁在向他骄傲地请求——

    

    “喂,等我拿了一等奖名扬海内外,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嗯,你一定会拿一等奖……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啊……朝晖,我们去看海吧。”

    

    “好,我们现在就去。”他终究还是轻轻地、轻轻地点了下头。

    

    林蔚然转身走出了房间。

    

    “蔚然……”叶朝晖伸手向前抓去,却只能抓住虚无的空气,他下意识想要追上去,但眼角的余光里好像看到了什么,立刻眉心一蹙,侧头望去,然后就看见左边的柜子大敞着,但原本放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那里原来放着一瓶灌装咖啡,透明的瓶子,深褐色的咖啡粉末,已经用去三分之一,像是精致的宝物一样被他单独收在里面。然而,那个透明的瓶子已经不翼而飞。

    

    楼下,当林可欣看到林蔚然出现,立刻眼睛一眯,嘲讽道:“林蔚然,你倒是能躲!妈妈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至今没有脱离危险醒过来,你竟然一消失就是一个月!”

    

    罗子骜脸色一沉,刚要呵斥林可欣,已然下楼的林蔚然就像一个月前在医院一样,干脆利落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扇到了林可欣的脸上。

    

    “我要怎么做,和你有什么关系。”林蔚然冷冷地说。

    

    林可欣没想到林蔚然在叶家也敢对她动手,一时没防备,又被扇了个正着。就连盛天嬅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蔚然。

    

    林可欣嫩白的脸上再度印上五道指痕,她怒骂着林蔚然的名字,朝林蔚然扑了过来,说什么也要狠狠地教训林蔚然一顿。然而当她看到林蔚然的眼神时,立刻脚下一顿愣在当场,心里涌起了熟悉的恐惧,那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记忆,是她童年时期挥之不去的噩梦与阴影。

    

    林蔚然站在罗子骜身边,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冰冷,但她上扬的嘴角带出了一丝笑,笑得林可欣毛骨悚然:“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妈妈?一个被林家驱逐的见不得人的私生女而已。”

    

    那清冷蔑视的眼神令林可欣身子一抖,林蔚然讥诮的语气像是在她心头狠狠捅了一刀,这样的蔑视令林可欣脱口而出:“你这个冒——”

    

    “可欣。”跟在林蔚然身后下楼的叶朝晖显然把刚才发生的一幕看在眼里,他相当不悦地制止了林可欣。

    

    林可欣委屈地看着叶朝晖,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凝在林蔚然的脸上,从头到尾不曾看自己。林可欣死死地握着拳,直到掌心刺痛,才稍稍松手。眼前的林蔚然不过是个冒牌货,却夺走了属于她的温柔,她要怎么接受!

    

    “不是想去看海吗?”叶朝晖缓缓走到林蔚然面前,“走吧。”

    

    罗子骜眉心瞬间一拧,侧头朝身边的林蔚然看去。看海?看什么海,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是的,林蔚然消失的一个月里的确是藏在罗家,她今天回叶家拿东西,罗子骜是知道的。

    

    “是啊,走吧。”林蔚然说着,看向林可欣,“我亲爱的妹妹,陪我去看海吧。不过,你自己打车去吧,我不太想和你同车呢。”

    

    林可欣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蔚然,她在说什么鬼话,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罗子骜,这段时间多谢你,再见。”林蔚然并没有在意林可欣的态度,回头冲罗子骜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蔚然!”罗子骜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她,但她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像是一开始他在R国找到她时那样,在他面前翩然溜走。罗子骜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刚才的笑容更像是日落时的晚霞般刺痛他的眼睛。

    

    “罗子骜……”跟在林蔚然身后的叶朝晖在他身边停下,侧头低声道,“蔚然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你永远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开什么玩笑!罗子骜冷着脸跟着走出叶家。

    

    今年的初雪似乎会来得格外晚。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公路上,林蔚然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鼻间似乎已经闻到了海面上特有的潮湿腥味。C城的北面紧临着大海,如今已经进入冬季,海港很快会因为海面结冰而封港,即便初雪还未降临,应该也没有多少海船会出港了。

    

    “蔚然,为什么会想去看海?”沉默了很久之后,叶朝晖终究忍不住问出口。

    

    “不知道,只是想在那个地方做最后的了断,或许这个念头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叶朝晖猛然停下车子,双手握紧方向盘回头:“蔚然?”

    

    “嗯?”林蔚然缓缓地回头,看着叶朝晖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与他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

    

    叶朝晖有些艰难地张口:“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干涩的嗓音里藏着一丝试探,还带着一些复杂的惊喜和期待,林蔚然却听出那声音里还有一丝莫名的排斥和抗拒。

    

    她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她淡然地瞥了叶朝晖一眼,“而且,我的记忆对你来说,也根本不重要。”

    

    叶朝晖双手无意识地抓紧方向盘,修长的手指有些泛白:“蔚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只有你和我,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

    

    林蔚然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可惜平视着前方的叶朝晖并没有看见:“叶朝晖,我不想做你心中某个影子的替身……”她的声音像尖锐的刺,一根一根地扎进了叶朝晖心中,“死也不愿。”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车子里也是一片死寂,林蔚然扭过头,继续望着天空的尽头发呆,似乎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许久之后,叶朝晖露出一丝浅笑,然后发动车子继续朝海港驶去。

    

    ——没关系的林蔚然,我一定会让你改变心意的,哪怕不择手段。我已经折断过一次属于你的羽翼,不过是再做一次。

    

    北城海港距离林家和叶家都很远,叶朝晖的车速也很慢,两人几乎是在两个小时之后才抵达港口。港口东南方有一处单独的港湾,停泊着几艘样式不一的游艇,当叶朝晖带着林蔚然来到港湾时,林可欣已经到了。

    

    “那么,上船吧。”林蔚然看到林可欣之后,竟然还冲她笑了一下,而后率先朝一艘游轮走去。

    

    林可欣脸上阴晴不定,她心里没底,不明白林蔚然到底要做什么。她无比确定曾经的林蔚然已经死了,否则她都要怀疑这个冒牌货恢复了记忆。

    

    “总要有个了断不是吗?”林蔚然一边走一边说。

    

    林可欣被林蔚然这种好像毫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这段时间她真的受够了!林可欣想要撕下她的伪装,她怎么可能这么风轻云淡,都是假的!

    

    “你其实也不用这么大费周折,你和朝晖——”林可欣的声音里藏着一丝疯狂,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林可欣!”叶朝晖冷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林可欣的话。

    

    林可欣情绪瞬间失控,这种时候他还在隐藏,他是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吗?她绝对不允许!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那场婚礼是假的?!当初跟你结婚登记的根本不是她,她不过是个被摆在世人面前的替代品!真正跟你登记的人是我林可欣!”林可欣歇斯底里地吼完了这些话。

    

    “蔚然!”叶朝晖没有再看林可欣一眼,而是有些焦躁地朝林蔚然望去,却见林蔚然竟然已经登上最大那艘双体游艇,正站在最高处,靠着护栏看着他们。叶朝晖心里狠狠一抖,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林可欣微微一愣,随即也跟着叶朝晖登上了游艇。

    

    海风迎面吹来,林蔚然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叶朝晖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对她伸出手道:“蔚然,下来。”

    

    “不是要带我去看海吗?”林蔚然淡淡地看着他,不但没有听话地走下去,反而越过栏杆站在船檐外,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掉进海浪里,她单手抓着栏杆对叶朝晖笑道,“开船啊。”

    

    “蔚然……”叶朝晖狠狠闭起眼睛,再睁开时里面竟出现了血丝,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是你吗?”

    

    是你吗?那个应该在两年前死在冰冷的海水里的那个林蔚然。是你吗?让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让他牵肠挂肚、迷失自我的那个林蔚然。是你回来了吗?

    

    一旁的林可欣顿时竖起耳朵,心里又涌起了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朝晖在说什么?谁是林蔚然?眼前这个女人吗?不可能的,她绝对不可能是林蔚然,因为真正的林蔚然早就已经死了!

    

    “我是不是林蔚然,你们不应该比谁都清楚吗?”林蔚然侧头看向深海的尽头,双眸被海水的蔚蓝色衬得更加明澈。

    

    叶朝晖深吸一口气,扭头走进驾驶舱,拿出钥匙将游艇发动,然后设置了自动导航,看着豪华的游艇驶离港口,往大海的深处缓缓飘去。

    

    林可欣盯着立在船头的女子,越看越觉得林蔚然与心头的阴影不断重叠,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抬手抓着胸口的衣襟,瞪大眼睛对林蔚然道:“你到底是谁?”

    

    “林可欣,开车撞我妈的人是不是你?”林蔚然并没有回答林可欣的问题,而是看着林可欣露出一丝冷笑。

    

    “你——”林可欣顿时大惊失色。

    

    林蔚然眼神一冷,又道:“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

    

    她的目光落到了从驾驶舱里出来的叶朝晖身上:“妈妈出事的头一天晚上,我回去问了她两年前的事故,或许是妈妈看出我神色不太对,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家门。之后我听说林氏集团在七点召开了股东大会,结果会议结束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在地下停车场出了车祸。”林蔚然眼睫一垂,“事后,我妈妈被送到医院抢救,你们却直到下午三点才出现。叶朝晖,你真的以为你能毁掉所有证据,保住你身边那个虚伪的女人?”

    

    林可欣死死地咬着嘴唇:“你凭什么说是我撞了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撞了她?”

    

    “案发时间段的监控全部被销毁了。”林蔚然猛然抬眼,“不仅仅是林氏集团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就连集团附近所有街道门店的监控也全被抹去了那一段时间的录像。试问,除了林氏集团董事长代理人叶朝晖之外,还有谁能做到这点?”

    

    叶朝晖已经走到林可欣面前,和林可欣一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林蔚然。她离得很近,却又似乎远在天涯,她明明就在这里,全身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像是十多年前,她第一次对他告白那一次。那一次,她和他之间也是这样的距离,眉宇之间溢满乖张和强势,她是那么耀眼,以一种不允许他拒绝的姿态,带着一丝傲慢对他说:“叶朝晖,我喜欢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她是那么大胆,他心里十分排斥,觉得这个人怎么会这样没羞没臊,她没有女孩子应该有的矜持吗?

    

    明明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可是她的样子在他脑海中越变越清晰,清晰到她红了的耳尖他都能看到。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其实也很紧张、很害羞吧,只是那颗少女心藏在她的强势之下,那个时候,十多岁的叶朝晖忽略了。

    

    叶朝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干净又清澈,曾经是林蔚然一生的憧憬,像极了她曾经夹在日记本里的少年。然而林蔚然看到他温润的笑,却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叶朝晖,当初我爸爸的手术失败,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旖旎的回忆被硬生生打破,沉浸在那些自己曾经十分想要抛弃的过往里的叶朝晖,不得不回到这冷冰冰的现实。游艇已经远离港口,四面八方都变成了蔚蓝色,和两年前的某个夜晚极其相似。

    

    叶朝晖看着碧海蓝天下张扬又美丽的女人,试着冲她伸出一只手:“蔚然,你先下来,有什么话我们进船舱里慢慢说。”

    

    林可欣站在一边看着,叶朝晖眼里的那种痴狂和深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以为像叶朝晖那样克制矜持的人,感情也是点到即止的。十几年来,她以为他对自己温柔宠溺,以为他将自己细心地珍藏,那就是他最真挚的爱情,也是她从小能拥有的唯一的东西。可是到现在她才明白,不是这样的,他不过是不爱她,所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心里喷涌而出的愤怒与嫉妒,顷刻间将林可欣吞噬。“林蔚然,你为什么什么都跟我抢……”林可欣又哭又笑,“你已经抢走了爸爸,抢走了林氏,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快乐和荣耀,现在连朝晖也要从我身边抢走吗?”她恶狠狠地指着林蔚然道,“你做不到的,因为你根本不是林蔚然,真正的林蔚然早就死了,她绝对不可能回来了!”

    

    “你终于装不下去了?”林蔚然讥诮地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回不来了?你不知道林蔚然的水性很好吗?”

    

    “当年是我在你的红酒里放了安眠药,是朝晖亲手把你推下去的!我亲眼看着你沉入海中,亲眼看着你被海浪卷走!那种夜晚,那种风浪,你根本就不可能生还!”林可欣像是疯了一样咯咯笑道,“不仅仅是这样啊林蔚然,爸爸当年其实是不赞同你跟朝晖在一起的,他想暗中拆散你们,所以就做了一个企划案骗叶家投资,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叶氏搞垮。爸爸以为骄傲如你只喜欢天上的太阳,如果朝晖不再是完美的贵公子,如果他从天堂被打入地狱,那你就不会再喜欢他了!所以爸爸就对叶氏下了手!”

    

    林可欣笑得越加嘲讽冰冷:“可是他没想到,参与项目的高管里有朝晖安排的商业间谍。朝晖知道是林家害得他们几乎破产,你以为他还会喜欢你?不……朝晖从来不喜欢你,他真正喜欢的人一直是我!是爸爸先动手的,所以朝晖才算计回去!爸爸心中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他先是辜负了我妈妈,然后又辜负了我这个女儿!朝晖想打击林氏拯救叶氏,也想帮我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才杀了你!他帮我一起杀了你!他那天向你求婚,你是不是很开心?他将你推进海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绝望?你大概不知道,当爸爸听说你死了后到底有多伤心,他几乎是在接到消息的瞬间就崩溃了!然后啊,是我告诉爸爸,我告诉他其实是他害死了你,如果他把林家的继承权给我,如果他不对叶家动手,他最爱的女儿就不会死,所以他才会走得那么痛苦,因为他想去地下找你。”

    

    “还有邬曼云那个女人!”林可欣用力擦拭了一把眼睛里的泪水,“你知道她那天去开股东大会说了什么吗?她告诉股东们她要回来,因为她以前也做过林氏的执行董事!凭什么啊?”林可欣惨然地笑了起来,“朝晖马上就能彻底掏空林氏了,到时候只要你出个意外死了,那林氏集团就是我们的了!我才是朝晖的合法妻子,我才是和朝晖登记结婚的人!”

    

    林可欣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邬曼云竟然要把这一切收回去,她又要把我从林氏赶出去!所以我撞了她!只要她死了,所有的障碍就都不存在了!只要她死了,林氏就永远是我的了!”

    

    林蔚然抓着栏杆的手猛然一紧,眼睛里再度涌上墨汁一样的深黑色。她突然想起,刚刚回国的第二天早上,她与林崇阳擦肩而过的时候,当她情不自禁呢喃了一声爸爸后,病床上昏迷已久的男人竟然睁开了眼睛,用浑浊的目光看了她最后一眼。

    

    他们一直怀疑林崇阳的手术是有人动了手脚,怀疑他是被人为害死的,却不想真正的原因是伤心至死,是他因为愧疚和痛苦丧失了生存意志,而他临终前的那一眼,他会不会以为是心爱的女儿来接他离开了?林蔚然眼里泛起了水光,她又想起邬曼云出事那天早上,当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家时,邬曼云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用温柔慈爱的声音对她说:“妈妈在家里等你回来……”

    

    如今林蔚然已经回来了,妈妈却还躺在圣林医院的加护病房中。

    

    “叶朝晖、林可欣,这就是你们制造那场海难的理由,是你们害得林家家破人亡的理由?”林蔚然轻轻闭上眼睛,将眼里的泪意狠狠地压下,再睁开眼时,那眼里燃烧的火焰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女神,誓要将曾经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暗与阴霾焚烧干净,“林可欣,以前的林蔚然或许真的欠了你,但我已经还清了。失忆、昏迷两年、被叶朝晖欺骗做了半年的替代品,这些都是林蔚然当年欺凌你的报应,我认。”她勾唇一笑,“但你欠我的、欠林家的,我会一分不少地跟你算清楚。”她瞥向立在一旁用近乎痴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叶朝晖,“你以为叶朝晖爱的人真的是你吗?其实你也知道的吧,你看看他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林可欣白着脸怒道。

    

    “你真可怜,你们一样可怜。”林蔚然突然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密封袋晃了晃,“叶朝晖,你还认得这个吗?”

    

    密封袋里封着一些褐色粉末,林蔚然继续道:“曾经,我真的以为你爱的人是林可欣,以为这世间真的还有你能赤诚相待的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她笑得越加嘲讽,但那嘲讽中又带了一丝悲凉,“你的人生容不得任何不完美,也容不得任何人来打碎你的完美。林蔚然太张扬、太耀眼,她所有的锋芒全压过了你,所以,哪怕你早已经喜欢上她,却要抗拒那种掌控不了的感情。你眼中的林可欣像是另一个林蔚然的影子,她看起来干净纯粹、人畜无害,可以藏在你怀里仅供你一个人珍藏,你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你禁锢起来的幻影,哪怕这个人是林蔚然。所以,你自以为是地给予林可欣想要的一切,甚至亲手杀害了林蔚然,然后你却发现……林蔚然脸上的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讽刺,她像是在讲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真正喜欢的人竟然是林蔚然。”

    

    叶朝晖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她直截了当地扒了出来,在这幽冷的海域中,他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林蔚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之后你在国外发现了我,发现了五官轮廓和林蔚然极度相似,但记忆一片空白的我。你找到了更完美的替身,找到了真正能寄托感情的替代品,所以你将我和世界剥离,圈养在你怀里,不惜用药物来摧毁我的精神,将我也变成你喜欢的模样,以此来填补你心中的空缺。可笑的是你以为你能再度拥有林蔚然,但你每次望着我这张脸的时候,涌入你心里的却是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虚和悔恨!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仍然不想放我走,就算是个替身、幻影,你也不想失去。你说你爱我,我相信你比你想象的还要爱我啊。”

    

    林蔚然在海风中笑得张扬又耀眼:“但是很可悲呢,叶朝晖,是你杀了林蔚然,你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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