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能传达到吗？匿名心意（其十七）
“棹志…棹志？醒过来了吗？！”
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被束缚在实验室的床上，双手被冰冷的镣铐所拘束…非常的难受……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望去，绿茶兽正趴在他的身边，用小爪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太好了…棹志，恢复过来了啊……”
绿茶兽紧紧地抱了上去，虽然很紧很痛，但一想到自己的发病让它多么难过之后，这点小痛就任由它去了。
“我…又变成那个样子了吗……”
从药剂带来的倦怠感中逐渐恢复过来，用疲惫的语气询问着。
“博士说你在准备礼物的时候，突然就变得很奇怪，棹志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不好的…事情……”
安可曼弗鲁斯综合症，一旦发病，负面情感便会在脑中无限放大并侵蚀整个思想，以至于分不清幻象和现实。
若不是兰迪博士常备针剂，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无法控制的自我妄想下被折磨多久。
实验室的电动门被打开，兰迪博士一脸严肃地走到了棹志的床边，看了一眼挂钟的时间后，在表格上记录了此次发病并接受注射后的昏睡时长，确认棹志没有任何异常后解开了镣铐。
“那个…博士，我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呢？”
“啊，这个不要紧，我不会在意的，那些东西我都没有听进去，早就抛在脑后了。”
兰迪博士笑得很疲乏，却还是耸了耸肩表示报以无所谓的态度。
“礼物，我给你收起来了，就放在床头柜。”
他坐在了椅子上，转头看向棹志和抱着他的绿茶兽。
“真是的，如果不是我出手及时，好不容易买回来的礼物就要被打翻了呢。看了购物袋里的单子，买的应该是带墨水瓶的钢笔套装吧，如果被打翻的话处理起来会很麻烦啊。果然这个家没有一个家长是不行的呢……”
尽可能地用轻松的语气说着牢骚话，棹志也明白兰迪博士的用意，不想在绿茶兽的面前说出让它担心的话，才故意用这种闲聊的口吻。
本来，回到房间的绿茶兽找不到搭档，得知自己再度发病而被拘束在实验室后就已经很担心了。
为了不让绿茶兽害怕，用一贯的轻浮作风好让气氛轻松下来，这也是兰迪博士应对这种情况的惯用方式。
棹志对兰迪对绿茶兽的关照由衷的感激，也因为自己又一次发病而感到愧疚。
他坐了起来，把绿茶兽抱进怀里抚摸，好让它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
“喵…今天只顾着吃可丽饼却没有注意到棹志，听到楼上传来声音后才赶过来，可是你已经被博士带走了……对不起！”
“啊哈哈，我没事的，可丽饼好吃吗？我说话算话用可丽饼填满冰箱了哦！”
“哼喵！都怪棹志买的可丽饼太好吃，人家才只顾着吃没有回房间！所以棹志你也有错！”
“这么说来，横竖都是我的错吗……”
“如果棹志保证每天都把冰箱里塞满可丽饼我就原谅你！”
“饶了我吧，绿茶兽——”
看到两人又恢复了日常的小打小闹，兰迪博士的嘴角也一并上扬了。
“接下来还要对棹志进行一次特殊检查，绿茶兽你先回去吧。”
绿茶兽看了看棹志已经恢复红润的脸色，点了点头。
“嗯，拜托博士了，我在外面等着哈！”
“你呀，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那么乖巧懂事。”兰迪博士笑着用手拍了绿茶兽一下。
再次确认了棹志那柔和的微笑后，绿茶兽朝他挥了挥小爪子，离开了实验室。
兰迪博士站起身，一言不发地为棹志的头部带上了检测装置，床边的计算机传来了机械运作的声音。他快速地敲打键盘，查看着屏幕中的数据并记录于表格内。
“棹志…检测到你的身体各项数据都已经恢复了。”
“这样啊…太好了……”
“也就是说，已经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棹志低着头，看了看因注射而发酸的胳膊，对兰迪博士默默地点了头。
“按理来说，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挑起这个话题，不过你也明白的吧？再这样犹豫不决下去，恐怕直到阿贤的升学日到来礼物也没法送出去。我没有兴致看着你花了这么多精力所准备的心意就这么白白浪费，所以…请告诉我你的决定，然后再由我来帮你一把——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对是错，不过总归要有个决断。”
平日里脾气急躁的兰迪博士，往往在这个时候会格外的有耐心，很明显，他需要根据自己的抉择来判断下一步的方向，这个选择决定了博士会为他做些什么。
“在此之前，请容许我问你一个问题——”
兰迪博士关闭了计算机，并将检测装置从棹志的头部取了下来。
然后，用严肃而不容逃避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般，蓝色瞳孔中的大海正掀起一道道海浪。
“居然你对有可能让他们一家意识到及川的存在这一点如此的抗拒，而且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很难百分百保证掩饰你的身份，那么，你又为什么坚持要送给阿贤礼物呢？”
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因为棹志的心理压力已经到了诱发综合症的程度，即便如此也要克服这道难关把礼物送出去…仅仅是为了一个道歉，这么简单的理由吗？
棹志比任何人都清楚，送出去的花束意味着什么，自身的罪孽也绝不是一份礼物就可以赎去的。
所以，想要道歉，却又不只是道歉——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在棹志抬起头与兰迪博士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分明已经支离破碎却要逞强般拼凑起来的笑容，四散的裂痕刺痛了兰迪博士的视线。
“我是以及川悠纪夫的身份去送礼物的，我是阿贤父亲的同事，不但要借此机会道歉，还应该由衷地祝福阿贤升上中学，不是吗？”
都已经粉身碎骨了，依然怀揣着残破不堪的心来…努力地…迎接新生，并衷心地祝福同事的孩子吗？
……他一直都在努力啊。
虽然胆小懦弱，害怕对方会通过花语识破自己的身份，却还是要跨越心中的荆棘，拼命地忍耐着恐惧…明知紫色风信子的花语却还是预订了下来，明明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发现……
一边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良心，另一边是渴望祝福阿贤的真心。
付出真心的同时，也在害怕，深陷恐惧的同时却也沉浸于准备礼物的幸福中……
矛盾，纠结，心乱如麻……
那片被夜空笼罩的蓝色深海，也被隔着镜片中投射而来的刺目的碎片搅得一团糟。
“你啊…真是个自私又烦人的家伙啊…什么都怕的话干脆就别送好了，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会咬紧牙关送出去的吧？然后，接下来的几天你都会在恐惧中度日，我知道的哦，像你这种无能的胆小鬼只会因为害怕阿贤从花语中察觉到你的存在，从而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折磨，不过啊…虽然我管不着你这个人的心理，可万一你持续性地发病扰乱了抗体的研究工作的话，我也会很困扰呢……”
“抱歉……”从棹志的喉咙里传来了无力的回答。
“嘛，反正你道了歉过后还会犯的啦！我懂我懂！”兰迪博士满不在乎地嘲讽了他。
“这样子如何？虽然有可能只是类似于心理安慰一样的东西…不过还是希望你听听看：我去跟本家的人沟通一下，让他们撤走阿贤活动范围内全部的花店，各大图书馆涉及花语的书籍也全部下架，直到你能勉强鼓起勇气为止，这些东西都不会出现在阿贤的视线中……这是我能想到的，缓解你心中不安的唯一方法，届时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送礼了。不过，到时候可别抱怨什么阿贤不知道花语，心意传达不过去这种牢骚话啊，自始至终你都是一个人自以为是地做事不是吗？送了花束却不肯让对方理解花语，我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在这一层面上压制你的病情罢了，不然还有谁会为你这自相矛盾的心理买单啊。”
“哈啊…不愧是博士会想出来的办法，相当的任性呢……”
“呵，论任性的程度，我远远比不上你啊，笨蛋。”兰迪博士很不耐烦地摆摆手，关闭了床边的各个检测仪器。
“决定好了吗？采纳还是不采纳我的这个建议？”
……这个时候，你还有其他选择吗？及川？
无比僵硬地对兰迪博士点头示意后，棹志的半个身子靠在了枕头上。
“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博士......那个，谢谢你，明知我这么任性妄为，却还愿意为我来做这些……”
“请不要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抗体的研究进程，你作为抗体携带者应该有了这份觉悟才是，可别拖我的后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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