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2017年是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年。
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又与相伴一生的人分隔两地。每个不眠之夜回想起这种种经历时,我都无一例外地觉得人生不过一场煎熬。
过往二十三年,我以为我虽经历了无数小挫折,但生命的基调总算是饱满而喜悦的。我为不值得的小烦恼伤春悲秋,为不必要的胜负心斤斤计较,可与此同时,我也被身边难能可贵的关爱呵护着,一路在我姑姑的期盼中成了今日这个算是令她骄傲的孩子。
可如今,每每想起她,我都觉得那是一种终其一生都难以弥补的伤痛和空洞。
她走后,我极少在公众场合提到她,因为我不敢。我尽可能地避免提及她,仿佛这样就能把不那么阳光的一面留给自己,而不是扒开伤口示以众人。
后来我在微博上陆陆续续收到很多私信与留言,无数看过《喜欢你,是我唯一会做的事》第一部的读者发来对我和老陈的祝福,而那份祝福里也总是不会忘记我姑姑。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并不知道姑姑已经走了,总会在留言的最后问我:姑姑最近怎么样了?我一次一次看到这样的关怀,虽明知那是出于善意,但依然避免不了一阵感伤。
我为此颓丧过一阵子,我害怕打开微博,害怕看到私信,因为我知道在那些文字里也许有不少令我恐惧的善意和问候。
这一年过得很慢很慢,自她走后,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留白无数。
编辑夏小姐催我数次,希望我尽早提笔写《喜欢你,是我唯一会做的事2》,可我一拖再拖,恨不能变成鸵鸟逃避世界,只盼永远不用写这本书。因为在我看来,1当中所有关于她的部分,都已经变成自欺欺人的蠢话和毫无意义的期许。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那书里写道,希望老天爷让她再陪我久一点,直到看到我和老陈步入婚礼殿堂,直到她牵着我的孩子就像当初牵着我那样。
而所有这些,在今日看来,都是小孩子的戏言。我即没能阻止死亡带走她,也没能让她看到我穿上白纱与心上人互换诺言。
我不敢提她,不敢写她,不敢回忆最后那一段时光里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又错过了些什么。
离开总是伴有无数遗憾,哪怕你竭尽全力想让一切都足够圆满。
可是当死亡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缺憾时,你做什么都不会圆满。
至少在提笔前,我是这样想的。
后来呢,这一年过得再慢,也终于还是来到了九月的尾巴上。她离去的那个寒冬似乎已经走远,一整个夏天我四处旅行,遇见了许多人,看见很多景,又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我遇见的无数人跟我讲述无数的故事,而我为了礼尚往来,不得不从我囊中羞涩的乏味人生里也捧出一掬以供分享。可我那乏善可陈的故事里,最闪光的一部分就是我的姑姑,要讲故事,又怎能没有她?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我都无一例外地会热泪盈眶。每一次,听故事的人都会与我一同热泪盈眶。
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不怕了,我不再害怕提起她,我亦稍有勇气提起笔来,用我稚嫩而年轻的笔触去回忆这二十三年里相依为命的她。她那么好,好到我拙劣的笔触难以描绘出她的万分之一。
可时间的力量像是巨大的车轮,它以不可逆转的速度碾过生命,将无数曾经鲜活的记忆压成粉末,风一吹,再无影踪。我怕我若不早些动笔,关于她的细枝末节便会湮没在我这日复一日愈加糟糕的记忆里。
我想,我应该写点什么,不为纪念,只为记录。
而回想这一年的种种得失时,我才发现我以为永不会愈合的伤口其实也在一天天转好。今年我写了两本书,它们都非常幸运地售出了影视版权,在改编成荧幕作品的过程中。我开始筹划毕业后去英国读博,过程也还算顺利。老陈向我求婚,希望在新年前带我去巴厘岛举办婚礼。
当我回想起这一切时,又恍然大悟,如果说这样的人生都还未能让我满足,那命运将来大概不会再眷顾像我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了吧?
也许这一年虽至关重要,但并不算是毫无希望。
也许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失去,而我只是恰好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人,但那并不代表我的人生该静止在此刻。
她用一生最好的时光给予我,我原本匮乏的父爱母爱,用单薄的身体和短暂的光阴为我遮风挡雨,而我遗憾的只是,她并没有等到我羽翼丰满的那一日,用同样的爱来回报她。
可她的付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某夜与老陈在电话中聊天时,他忽然对我说:“姑姑走后,你这一年真的很顺,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她一直在保佑你?”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老陈也不是,可他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我竟也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我只是开怀地笑起来,点点头说:“是啊,我也觉得她在保佑我。她一定也看着我呢,一边为我骄傲,一边等待我变成一个越来越好的人。”
我想,一次告别并不意味着真正的告别,如果离开的人还在心里,还被你时时刻刻惦记着,那么也许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感谢你们听我碎碎念了一整本书,感谢你们分享我的喜怒哀乐。
最重要的是,感谢你们来到我的生命里,愿你们生活美满,与相爱的人长长久久。
容光
2017年9月28日
于北京魏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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