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那日后,我几乎再未见过殷仲堪的身影了。他只常常差人来问候我,告诉我冬荷仍未找到。我冷笑,他当然找不到,冬荷早已成为我的指下死魂,如若真有鬼魂,只怕她会入梦告诉他真相吧?
我亦乖觉,不再离开我的霓裳苑。只差下人转告他,我需要绣架、绣布、绣针与绣线。他着手办了,只是托仆人问了我原由。
我转回他的问题,只说要亲自绣嫁衣。
可我会绣么?
不,我哪里会绣,只是借由这些来想念恢罢了。但我仍是绣上了几个字,那只为恢而绣的字。我令下人买来了月芽白的锦布,做了一身白色的中衣与数十条几米长的挽肩(垂在手肘处的飘带);再找来银铃绑于一端,这样,便能在挥动的时候找到准头。
依然将自己与他人隔绝起来修习‘莲花宝典’,所有的行气与心法我已熟练,所谓的招式我亦将瑜珈中的几种融泄贯穿,加些以前从动作导演那里学来的耽美招式,我已经独创了属于自己的武学。
临近大婚的最后十天,我将心法中的数处稍作修改手抄出另一个版本;起封的时候,我心念一动,在起页后的第一页上写上了这八个字: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吃吃的笑着,合上书页,提笔在书的封面题上几字:葵花宝典。
落款:金庸。
看着吧,大婚现场,我会给大家一个超级惊喜的。
“姑娘,明日就是大婚,庄主差我来问还需要什么准备?”下人在门外轻声问着,不敢逾越进来。
“告诉他,我要在大厅放上几面大鼓,要很大,比人还高;要用鼓架支起。”我收起书本,走到门口。
“明天就要?可这大概需要……”下人犹豫着,似是相当为难。
“你就如此转告庄主,他自能办到。”我说完,便入内堂去歇息了。
“是……”他惶恐的退下,不敢有半分迟疑。
“仙人指路……”我想着明天要玩的把戏,嘴角噙着笑意:“殷仲堪,我要你输得一败涂地!”
长发已及腰部,确实生长得很快。在现代,我的头发可是留了几年才留到这种长度。这莲花宝典当真是一部旷世奇书。
明天……
便是我与过去作了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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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日。
我斥退了所有前来帮我妆扮的喜娘,对他们来说我是待嫁的新娘子,但对于我来说,今天是我血祭从前的日子。
江湖的斗争,朝野的争霸,哪一场战争不需要流血?
为了还债,还了清白的与恢同去,哪怕今天要我大开杀戒,我也在所不惜。
穿上青色的里衣,今天的我不仅要扮成新娘,也要还我本色。里裤亦是同色系,只是穿上了黑色的长靴。月芽白的中衣是窄袖紧身的裁剪,将我玲珑有致的身形衬托的十分合体。将数条挽肩缠在腰间垂下,便在外面套上今天我要穿的嫁服。宽大的款式,没有在上面绣上龙凤呈祥的图案,而是绣了“比翼双飞”四个字,以暗红色的线绣成,并不抢眼,但绝对够他人看清。
头发没有绾复杂的发髻,因为我自己弄不好,也因为我不想弄。我只以一条红丝带将头发绑在脑后垂下,远看似是绑了麻花辫一般。戴上嫁娘的凤冠,不是夸张的那种,只是简单的绢花与流苏组合而成的绾帽,简单而好看。
我的妆扮已经完成,当我踏出房门的时候,惹得众喜娘一阵诧异。这样甚是好看,也甚是简单。我不在乎她们的眼光,只示意牵头喜娘可以带路了。
来到喜厅,只见我要的大鼓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已经有些改变,来客们尽数坐在下方,而我与殷仲堪等人所处的架台是临时搭建的,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众人见我此身打扮无不惊叹,就连司马邺与桓伊亦是一脸的惊艳。
“这便是你自制的喜服?”殷仲堪的眼中亦有着惊喜,我在他的眼中总是那么的不同。
“我的喜好。”我淡淡的答着,眼睛没有看他。
“还在气么?”他的声音小到只有我听得到。
我没有回答,只静静的在人群中搜索着。
果然,有我想找的人。
他--
居然会来这里?
我暗自镇定,虽有猜到这个可能,但当他当真出现在我视线中时,我仍是惊讶。
那司马睿呢?他会来么?
我不动声色的继续搜索着,此时音乐骤然响起。
是编钟的音色,我循声看去,竟是身着宫廷服饰的人在敲打。
这是怎么回事?殷仲堪竟公然招来宫廷中人?
再看为首之人,竟不知何时那桓伊去到了那边。他是今天的乐师,闻名天下的乐师竟为了武林盟主而献艺,呵呵,今天殷仲堪可真是出够了风头啊。
“各位盟友,今日蒙各位不弃前来参加我殷某人的婚礼,着实感激。今日是武林的盛会,更是殷某人的家宴,请各位放怀大饮,不醉不归。”殷仲堪说着场面上的话,面带喜色,真如一位新郎那般的喜悦。
“盟主好福气啊,娶得美人归。听闻盟主夫人唱功了得,实乃一代女杰,不知今日可否让我们得仰天音呢?”人群中有人起着哄。
殷仲堪面色有些暗沉,刚要回绝却被我抢了先机:“蒙各位不弃,小女子一无显赫家门,二无一身之长,只余这曲儿可唱。既是各位英雄不嫌弃,小女子愿献曲。”
“你不必如此。”殷仲堪拉住我,却我被拂了下去。
坐上台栏,手拿胡琴,我神色凛然的看着下面一众武林人士,想起殷仲堪的阴谋与用心,想起现在的这种状况,可不就应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一句话?
我瞟向殷仲堪,他的情绪或许是高度紧张,在即将要发生重大事件的前刻,他怎会有心思听我高歌?
殷仲堪啊殷仲堪,一子错全般皆落索,你将赌注压在了我的身上,却没料到我会知晓此事。你的东风,注定是借不到了。
思及那差点与他相交的感情,我拨动琴弦,吟唱出那首苍凉入心的歌来:
“一盏离愁孤灯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我低沉着嗓音,心情复杂的唱着这样离别的歌。殷仲堪听得懂么?他听得懂我隐在词中的意义么?这结局,我在他意料之外的看清,只是他仍在局中,如若妄动,无异于自取灭亡。
我斜眼看他,手中的琴弦仍在轻轻的拨动。果不其然,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了震惊,他是听懂了其中的意义,还是听出了我离开他的决心?台下众人喝采,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虽然这首曲并不适合婚礼中用,但他们仍是被这首曲子给征服了。
三道明显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就连台下的他也投来思索的目光。今天真是好戏连台,人全都到齐了。我放下琴,走到鼓边只手轻抚,击鼓是警告,亦是信号;我会以内力击鼓,若那有心造反的人仍不知警省,那么十声鼓响之后,便是对手的时候。
我的手探入喜服内,一边解下一根挽肩藏于手中。冷眼看着众人,声音从容的说着:“不知大伙玩过‘仙人指路’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对我的话大感意外。哪有人在婚礼上玩起坊间游戏来?而且要玩的那个人还是新娘子。
“霓裳……”殷仲堪在我身后轻唤。
他不打算看戏了么?我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
“没人会玩么?”我看着台下,若是无人来应我,这戏要怎么唱?
“在下玩过二回,可陪姑娘玩玩。”有人应声,我承眼看去,是那曾有一面之缘的桓温。
我侧目看向桓伊,果然在他眼中看到惊讶。
他们果真是一家人,只是这桓温乃万剑庄少庄主,难道桓伊也来自那里么?
我轻笑,着下人拿来一张丝绢为我蒙上眼睛。
“桓少庄主请。”我勾动嘴角,好戏现在开始。
不一会儿,一声破空的响音朝其中一面鼓击去。听得分明,是左面第一面大鼓,扬起左手,着内力射出挽肩,银铃‘铃铃’作响的向鼓上击去。正中红心,众人的惊呼,代表着我击中了目标。
瞬时由脑后暴射出两道杀伤力惊人的目光,我知道,那来自殷仲堪。他哪会看不出我特地加诸的内力,他哪会看不出我是故意作给他看的?
“再来。”我沉声说道,并不加理会。
这一次,桓温扔出了两枚豆子,分别击中两面鼓,我只偏头听了听,便双手交叉向前后两面鼓同时击去。
三声鼓响了,殷仲堪依然没有动静。
“再来。”这一回,我的声音放大了些。
接下来几回合,桓温变幻不同的击法掷出豆子。我飞快的变幻着身形,不时以轻功带动身形移转位置。很快的,第九声鼓已经响过。
我耳尖的听得殷仲堪的呼吸有些紊乱,但他仍是很快的平复了。
我轻轻叹息,虽然痛恨他利用了我,但我仍盼着他主动放弃,起码这样我与他之间只剩下男女之间的债,无关江山,无关名利。
可他终究是令我失望,我不相信他看不明我今日的所作所为。但他仍是选择了站在权利的一方。
没等桓温掷出豆子,我一把扯掉丝绢,一条挽肩向最近的鼓扫去,硬生生的将鼓拉倒横在台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跃上鼓面,反身面对着殷仲堪。
他目光深遂的看着我,震惊退去后的是他淡漠的对立。
“你果然是在利用我。”我死了最后一丝期盼之心,他根本不曾选择,从一开始他就站在名利的前面。
“我在猜,你什么时候会知道,但没想到你现在才会捅破这张纸。”他勾嘴笑着,仿佛从没真心对我笑过一般。
“你以为……”我轻侧过头,余光瞟着台下看好戏的江湖中人,“在酒中放毒,便能得到整个江湖么?”
一时间台下之人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不信的,有相信的,有人骂着,有人诅咒着……
可他,仍是一脸冷笑的看我。
“红尘……多可笑……”我放缓节奏轻唱着与他第一次相遇时唱的歌:“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忌,就是那抹光线了,最后仍是被我捕捉到他掩藏在‘面具’后面的真实情感。
我歪着头,着实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蓦得内力一震,震散了身上的喜服,那如血的喜服碎成一片片的在空中飞舞,就像那落英霓裳般的眩目耀眼。
我冷眼看着台前的殷仲堪与司马邺,手中的银铃重重的敲击在鼓面之上。
随着我腰间数条丝带的飞射,我仿若一只吐丝结茧的飞虫一般将最凌厉的杀招直指殷仲堪和司马邺。在我身后亦从天而降数十名守护皇帝的死士,在小湛的带领下,誓要除去意欲作乱犯上的逆贼。
众人的酒杯中掺有七步嗜心散,若众人喝下,便只能听命于下毒之人,每三月服下镇毒的依赖性解药。如此一来,江湖体系即刻会土崩瓦解,如若殷仲堪指使他们刺杀司马睿,他们亦会领命执行。
这不是叛乱,是什么?
我并没有恨他恨到要杀死他的地步,但我必须制服他。招招重手,我必须快速制敌,否则一鼓不能作气,便会再而衰,三而竭。他却是面不改色的接得轻松,招招化解得不费力气,我几乎要怀疑他在拿我当老鼠逗着玩。
我的目光瞟向司马邺,拿不下殷仲堪,至少擒住他也算功成一半。改变路数,我在空中翻飞,转变了身形,空指弹出一记神通指法。
可更快的,是殷仲堪的身形,他以掌力逼开了司马邺,却来不及避开,左手中了我的神通指法,顿时伤口血流如注。
我顿住身形,置周遭的打斗于不顾,只呆呆的看着他流血的手臂。他竟然为了权力付出到这种地步,他到底有没有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司马邺的护身死士亦不少,加上殷仲堪早就布署好的人马,这张网收得异常辛苦。
就是这么一个失神,我的死穴便被人盯上,没有预计的,一记内力十足的掌力生生的劈向我的右肩,听只得‘咯嚓’一声,只怕是我的右肩已经碎裂;那内力十分凶狠,不仅震碎了我的肩骨,更震得我体内气血翻腾,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吐出的血已经染红了我的月芽色中衣。
而那夹带的冲力直逼得不得不向后退去,孰料退到鼓的边缘再也踩不到任何实物之际,我如失去重心的蝴蝶向下坠去……
几乎同一时分,人群中暴射出几条身影向我驰来,我倒勾的目光看到那里面有桓温,有不相识的男子,还有……褚郗!
但更快的,却是一抹月芽白影,轻松的接住我,几个回旋便沉稳的落地。我依在他怀中,眼泪浅浅的流下,我的恢……在最后的时刻,你还是来了!
“诸葛恢,放下她。”原来在上面应付杀招的殷仲堪,却突然冲到鼓边青筋暴突的冲着恢狂叫。
“她不是你的。”恢的眼中满是淡漠,搂住我的手却更加温暖。
“言言!”一声巨喝,众人让开一条路出来。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司马睿竟还是亲自来了。
“言言?”司马睿亦瞪着我肩部的伤口,那碎裂后的变形或许狰狞得可怕,他的目光中盛满了哀痛。
“你来了……”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为何要来?为何要增加我的欠你的债?
“朕来……带你回去。”司马睿迟疑了一下,看着恢如是说着。
我眨了眨眼睛,脸上终于泛上了笑容。他自称朕,那么,我有理由继续拒绝他了。
“恢……杀了上面的人,杀了他们。”我哀求着恢,在他低首注视的目光中指了指司马睿:“这是我欠他的。”
“你欠了他的?”恢好温柔的问我。
“是,我欠他的,还了,我就能安心的跟你走了。”
我虚弱的笑着,目光四处转动,看到的人越来越多……
褚郗……
司马睿……
殷仲堪……
小湛……恢将我放入褚郗的怀中,交由他照顾。我原不明白,却在看向他的时候明白。
所有认识我的人中,只有褚郗的眼神最为清明,没有一丝杂欲,没有一丝要求,有的只是看着我的深深痛心。
“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他低沉的声音真好听,如果我是褚缳该有多好?至少此刻我能安稳的贪享他的宠溺。
可我不能,在我推开他之后,便注定了我与他的命运。他看我的眼神,我总会看到另一个身影。也许这只是我的心理所崇,但我从来在那双眼中看不到自己。
他的手常贴着我的背心为我输入真气,胸口翻腾的血气被压了下去。他又点了我右肩的几处穴位,暂时止住了流血,也缓解了疼痛。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静静的将目光追随着恢。
我不知道他与殷仲堪的武功,哪个更高?虽然当初他说我若练成莲花宝典便天下无几人能敌,但殷仲堪能当上盟主,武功的修为必不在他之下,他们俩人,到底谁能安然身退?
刀光剑影来去无踪,不知台面上的人到底哪方得势,哪方得了便宜,一众江湖人士在见到当今皇帝御驾亲临后,莫不惶恐的跟在他身后以他马首是瞻。
他果真大胆,竟敢亲身前来诛拿叛党。虽有诸多的护卫与死士为他挡命,但这种风血雨的场面,却仍不是他该来的。
“皇上小心……”司马睿身边的太监尖声惊叫。
我惊觉的循声望去,只见殷仲堪不知何时摆脱恢的纠葛竟直直向着司马睿飞冲过来。更加骇人的是他手中的剑。从未见过他出剑,即使刚才的对峙也未曾见。我明白,高手杀人只需一招,这一招不轻易示人,一旦示人必令人无法躲避。
想也没想的,我提起一口真气自褚郗的怀中挺身而起,直向着司马睿扑了过去,以身为他挡命。
众人在惊呼,恢的声音在高呼,我最先看见的是殷仲堪满眼的惊痛,离我只有几寸距离的时候,他的剑锋生生的避开。
他……
是在乎我的!
这一剑既出,哪怕是刺在我的身上,以那飞冲的力道,只怕仍会穿透我的身体直入司马睿的心窝,但他没有。
他自己化解了自己的剑招,只因为我是那个挡剑之人么?
他轻松的落地,一脸的不置信怒瞪于我。还未开口,我便看到恢也直冲下来,意欲救我。他看见吧,看见殷仲堪在最后时刻的真心,所以他收回了欲弹出的神通指法,可是……
我最后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什么……
一把只有一寸宽的细刃自恢的背心刺入,深深的,深到穿透他的身体直没入立在他身前的殷仲堪体内再刺穿出来……
天哪,这剑有多长?
出剑之人存心置所有人于死地,只怕仍想将刺出的刃尖刺入我的身体、最后刺入司民睿的身体。
可并没有这样,我心痛的看到,恢与殷仲堪在细刃刺入的瞬间便齐齐双手握紧了刃身,我甚至听到了细刃割伤他们手心的声间。
他们在救我,救不了自己,却仍执着的要救我。
心痛自心脏中间一寸寸向四周散开来,渗入肌血,渗入骨髓,渗入我的四肢百骸,痛得我几乎要活活痛死过去。
我的胸口窒息住了,没有一口气能自身体内出来,也没有一口气进入身体里来。
恢身后的影子晃了出来,那阴沉的笑容竟来自司马邺!
他会武功?他竟然会武功?
他一直没有动手,一直由死士们护卫着他;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提防他,没有人提防他会杀人。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却倔强的不肯流出一滴。我紧咬着下唇,极力的忍耐着,生怕一哭,便哭来了阎罗,哭来了牛头马面。
“会……痛……”恢艰难的开口,目光落在我的唇上。
“恢……”我再也忍不住的任眼泪肆意而出,他被利刃穿透了心脏,但他还在关心着我的唇会被我自己咬痛。恢啊,这般爱我的恢啊,你如何能忍心弃我而去……
所有的人似乎都被震住了,我哀痛的看着殷仲堪,这个在最后关头宁愿自己死也要救我的男人,他的眼中只剩下对我最后的依恋……
我曾怀疑他,他亦曾利用了我,但他的感情是真的,他爱我……一如恢爱我。
“啊……”
我心痛得无以复加,只觉得所有的血液涌上了百汇穴,一股真气自丹田直冲头顶,似乎有什么自头顶溢出,瞬时间,我便察觉到体内涌动着源源不绝的至纯气息。
“司马邺……”我的眼中布满了红血,我逼着体内的气息向外迸发,就连染了血的中衣也被我震碎。
我伸出手指,咬破了其中一只,溢出的一滴鲜血被我凝聚在指尖,我恨意万分的向他弹出这滴血,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如迅雷般不及掩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滴血便直入他心脏,穿透了身体直落在地上。
不解恨,这解不了我的恨,我不甘心的冲向他,一掌狠狠的向着他的身体劈去。一滴血、两滴血……直到他整整滴下第十滴血时,他的身体才如爆破的气球般轰然裂成八块。
“喑迭……”恢吃力的唤着我。
而我却不敢看他,不,我不要看,我不要这看一眼,便成为最后一眼。
“喑迭……”他仍在唤着。
我控制不住的任泪水肆惮,颤抖的走到他身旁,绝望一点一点的包围着我。
“我不要……在这里。”恢仍保持着笑容,但脸色的愈见苍白只证明了他生命的消逝。
我擦了擦泪水,手指捏住剑刃中间露出的部位。微微用力,便震断了剑身。
恢的身体倒向我,殷仲堪却仍是立着。我扶住恢,经过他的身边,只能心痛的说了句:对不起……
再也不敢看他,也不敢看身后的人,夹起恢的身体,我飞快的向外奔去。
“不好,她怕是要寻短见。”褚郗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多了解我的褚郗啊,只听了我对司马睿的一番爱情宣言,便读懂了我的内心。
是的,我心很痛,非常非常的痛。恢快要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的眼泪流荡在风中,转瞬之间,我便带着恢来到了坠雪涧。
“不要……”恢惨笑着,他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还了债,便会安心的随你而去。”我轻搂着他,心里一片宁静,“我的爱情,是会一生一世的。我不轻易爱上谁,但爱上了,至死都要在一起。”
“喑迭……”恢轻喘,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哪里我都要追随着你。”我笑着,那深不见底的坠雪涧,可不就是我们定情的地方?
“言言,不要--”一众人等在我身后惊呼。
我回首冷冷的看着他们,所有的恩怨,所有的情仇,至此再与我们无关。生同寝,死同椁。
我抱着恢,转身就往下跃。
以为就要到了我们的天堂,以为我们终于可以相守……
但一只来自世间的手,却最我们坠落之前拉住了我的衣襟。
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谁要你来打扰我们?
我可以震碎自己的衣裳,看你们还要如何拉住我?
可比我意念更快的是那手的主人用另一只手点住我的穴道,令我无法运行内力。我惊慌,我害怕,没有力气的我,要怎么抓得住正在下沉的恢?
不,恢在挣脱我,他在离弃我,他要一人独上黄泉,他不要我了?
“我……爱……你……”恢用唇形诉说着最后的衷情,他最终挣脱了我的手,把他的心放在了我的手中,便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向下落去……
恢……
我绝望的大叫,眼泪向下倾泻……
轰隆隆--
凭空一阵响雷……
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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