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变
清晨，归伊睁开眼，看着透过窗前的树投下来的斑驳的阴影，有些恍惚。
在公子成为千色楼楼主那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樱花树。现在也过了这么多年了，这树也变得如此繁茂了。这树开花时开得极美，纷纷扬扬的樱花落在窗前、地上，总能让她想起她和墨锦公子把酒谈心的那个夜晚。
“你说的是真的吗？”门外传来窃窃私语声。
“是真的！芍药姐姐刚刚拖着全是血的身子回来，说事情有变，现在已经……没了气息。”门外正是她的丫鬟珊瑚的声音，声音带着些沉重。
芍药……芍药死了？
归伊猛然坐起，草草穿了衣服就往芍药院走，身后是珊瑚的声音：“堂主！你去哪？堂主？”
芍药，那个很妖娆的女子。
其实归伊不是很喜欢她，因为她总是在公子面前卖弄风骚，声音酥的人骨头都要掉了，胸也比她大不知多少倍。芍药这样的女子，无疑是不招女人喜欢的，但是她偏偏不在乎。就这点来说，归伊还是很欣赏她的。
之前公子派她去做任务的时候，她也在场。芍药笑得宛如妖精一样：“芍药定不辱命。”
如今，竟是死了吗？
进到芍药院里，看见的就是芍药已经断了气的尸体。她的脸由于失血过多而惨白，可是却有一种她生前没有的清纯。院子里很多人，一个也浑身是伤的人正在地上向公子禀报：“……芍药带领一队暗卫偷袭将军府想盗取兵力图，结果突然出现了很多杀手，杀手们都很强……看身手，像是观风阁的人，然后，暗卫们基本全死，我和芍药杀出重围……赶了回来……”断断续续的话，他的血渐渐染红了地。
“好了，你先去顾辛医师那里治伤吧。”公子挥了挥手，就有两个侍卫抬着那个人离开了。沉默了一会，公子看着地上芍药的尸体，轻叹说：“好生安葬吧。”转身离开了。
归伊眉目低垂，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生前芍药没什么朋友，死后也没有人为她的离开伤心。大家都只是看热闹，看完了就离开了。连公子，眸光中也只是可惜，没有半点难过。在这杀手楼，死了一个人转瞬就会被忘记，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芍药，你难过吗？
我很难过，因为我死了的话，大概下场也和你一样吧。
公子是宠我，可是他那样的薄情之人，我死了，恐怕也半分眼泪不会掉吧。
连他的宠爱，我都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真……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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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伊堂主在樱花树下站了一晚上了。”墨锦的贴身侍卫延持报告道。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墨锦道。
大概她也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吧。
观风阁上个月势力变动，原阁主是个性情狠辣，爱用毒的女人，名为绿幽，对了，她还爱养男宠。传说她尤其爱虐待男宠，从她房里抬出去的男宠尸体数不胜数。而上个月，她居然被她最宠爱的男宠木离暗杀了。木离坐上了观风阁阁主位置后，直接将绿幽的心腹都杀死，手段狠厉，大有复仇之意。而今，更是把势力伸向了北方。绿幽爱好享受，她在世的时候，和千色楼井水不犯河水，各占南北，互不干扰。而这个木离，忍受着作为男宠的屈辱上位，当真是忍辱负重。朝廷形势变换，皇帝年幼无依，摄政王掌权，于渡将军手握朝内二分之一的兵权，偏偏这于渡死忠皇帝，更有传闻说他秘密培养了一批以一敌十的铁血战士，人称“铁血军”。于是墨锦派出芍药去偷兵力图，想知道这些战士让于渡藏在哪，这观风阁却凭空出现来插手，而这些，在观风阁那边的眼线却没有传回消息。这些，都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他突然想起娘和她说过的话：“你不能有软肋。一旦你爱上了她，你要么杀了她，要么，你就会因她而死。因为你是千色楼楼主，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
娘的武功在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敌，可是她爱上了一个武林正道的男人。那个男人将她骗到陷阱里，集合朝廷和武林正派之力想将她剿灭。后来，娘把那个男人杀了，杀出重围回到千色楼，回来时已是重伤，她在千色楼静默养伤，不久后却发现自己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她用自己的修为护住孩子，终是生了一个健康的孩子。但是娘的身体却越来越弱，最后病死在床榻前。
那个男人，是他爹。但是娘从来不许他称呼他为爹。“他怎么配？”他记得娘提起那个男人时眼角眉梢的恨意。
是啊，他怎么配？
所以他也当然知道，他不能有软肋，有了软肋，他会被人威胁，再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还可能被这软肋伤害到。
亲手杀死他的软肋，大概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杀手，是没有资格谈爱情的。
墨锦敛了神色，信步向归伊院走去。
归伊还站在樱花树下，垂着头不知想着什么，那身影，看上去竟格外的单薄脆弱。
“你来了。”归伊清浅的说。语气不再是撒娇，反而带着一种忧伤。
墨锦抿了嘴，并没有回话。
“我死了，你会伤心吗？”归伊轻轻地问。
许久没有回答，归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归伊啊归伊，你果然还是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你不过是一把刀，主人觉得你好看不舍得用你，你还真的觉得，这是爱情吗？谁会对……自己的刀，有感情啊
“如果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突然，墨锦低低的问道，声音里竟带着萧索。
“我不知道。”归伊静默的回答。
她是主人的刀，主人伤害她，其实她没有资格说原不原谅。
但是，她心会很痛。
真的，会，很痛。
痛到她都没办法说自己，能够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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