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纪家的墓园在半山腰,要走二十来分钟的山路。怕纪老爷子爬山费劲儿，纪婉和纪淮想去扶着他，都被他拒绝了。他年纪虽然大了,但自已觉得身体还行。怕爬山累着，他提着一根拐杖,可以帮他承担一部分力量,乏了就柱在地上歇会儿,也不是很费劲。
倒是凌晗抱着妍儿，走得有点慢,吊在了最后面。
蒋虹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停了下来。凌晗抱着妍儿走近，见她站着不动,以为她在歇脚,便对着她打了声招呼：“纪夫人，累了吗？”
“不累。”蒋虹冰回了一声，然后逗着妍儿道,“妍儿，叫奶奶。”
妍儿怔怔地盯着她，然后回过身,蹬着小脚，抱着凌晗的脖子，叫道：“妈、妈、妈、妈。”
凌晗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晗儿，别乱动,一会儿妈妈该抱不动你了。”
妍儿像是听懂了一般,轻轻哼了两声,然后真的趴在她的肩头不再乱动。
凌晗抱着她，也没再跟蒋虹冰多说，继续往上走去。
蒋虹冰讪讪笑了笑，跟了上来。她向上望了望，看见纪淮正在跟纪老爷子说着什么话，把老爷子逗得哈哈直乐。
她用眼角瞥了瞥凌晗，然后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凌小姐，那天你不是说要跟纪淮离婚吗？怎么还没离？今天挂青还巴巴地跑来，什么意思？想要纪家祖宗认你啊？”
凌晗知道蒋虹冰对自己的态度一贯是这样。她不生气，可也不打算忍气。她转过脸来，望着蒋虹冰微笑着说道：“纪夫人，我确实要跟您的儿子离婚的。不过为什么现在还没离，您应该去问问您儿子。我是随时可以离的，是您儿子说再等一段时间再办手续的。要不，您去劝劝他，早点跟我把离婚领证了？”
“至于今天来这里挂青……”凌晗向山上望了望，笑道，“要问我的意见，我肯定不想来，我反正也是要离婚的了，也没兴趣让纪家祖宗认我。只是妍儿是纪家的孩子，她要去祭拜老祖宗。但她太小，自己去不了，我只是带她去而已。其实，这么高的山，我抱着她走山路也累，如果你们有人愿意帮忙抱妍儿上去，不用我去，那我可以马上就可以下山去。”
被凌晗这么一抢白，蒋虹冰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对着凌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得自己来这一趟是给了我们纪家多大的面子似的！那你走呀！你走，我绝对不留你！我看你是真想走，还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凌晗觉得自己再不走，脸皮也太厚了。她停下脚，转头望着蒋虹冰：“没问题，纪夫人，我这就走！不过，妍儿是跟我走，还是跟你们走？”
蒋虹冰冷笑道：“她是我们纪家的人，当然跟我们走！”
“那好，妍儿就麻烦纪夫人您照顾一下了。”说着，凌晗把妍儿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往蒋虹冰怀里塞，“如果夫人觉得抱着她累，就把她交给她爸爸。我在山下等她。”
妍儿本来舒舒服服地趴在母亲的怀里，一下子被提溜出来，被送进一个不熟悉的怀抱，她肯定不乐意，张开嘴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想要往凌晗怀里扑回来。
凌晗被蒋虹冰这么说了，本来就委屈，妍儿这么一哭，她心里更难受。可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她也就狠心把妍儿往蒋虹冰怀里塞。
妍儿的哭声惊动了纪老爷子他们一行。他们转过头来，看见凌晗与蒋虹冰拉扯着，妍儿在中间哇哇大哭。
见纪老太爷面色不好，纪佑诚眉头一皱，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好好的，怎么把孩子弄哭了？”
蒋虹冰抬起头来，眼角瞥了凌晗一眼，面带无奈地笑道：“哎呀，凌晗说抱着孩子爬山太累了，不想去了，要回去。这不，她非要把孩子塞给我，自己下山。”
听到蒋虹冰对着自己倒打一耙，凌晗整个人都呆了。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似的，一股冷气从背后直往头上冲。
妍儿在蒋虹冰怀里哭闹着，小脸涨得通红，手却坚持向凌晗伸来，小嘴还叫着“妈、妈……”
凌晗心疼，想去抱她回来，可对上蒋虹冰冷冷的目光，她感觉心头又被刺了一下。看蒋虹冰把妍儿的身体抱稳了，她一狠心，把手一松，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凌晗！”纪淮大叫道。
凌晗听到纪淮的喊声，也知道他追过来了，但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加快了脚步往山下走去。
“凌晗，别走！”
纪淮比她跑得快。她还是被他追上了。他抓住她的胳膊：“你别生气！回去吧！”
“放开我！”她挣扎着。
他抓得更紧了：“你别这样！我妈说了什么，我替她道歉。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用了。”她把脸扭到一边，不让纪淮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其实，你们这么多人，也能够照顾到妍儿，我本来就不该来的。我们都要离婚了，今天你们拜祖先，我来确实不合适。”
纪淮软着声音说道：“凌晗，你别说这些气话，我妈她就是这样，嘴喜欢唠叨，你别跟她见气。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凌晗把头倔强地望到一边，说道：“我不回去，我在山下等妍儿。”
“回去吧。”他伸手搂着她说道，“你看在我……看在妍儿的面上，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凌晗咬着唇，挣扎着想把他推开。
他搂着她不肯松手，哀求道：“凌晗，你别这样，我求你了。我跟我回去吧。”
她一愣。纪淮求她？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她转过脸来，望着他。
他一脸的恳求之色，眼神里却透出小心翼翼：“求你，别走。”
她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她可以在蒋虹冰面前硬气，也可以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可她就是对他狠心不起来。
她，喜欢他。
不管他母亲多么讨厌，她还是喜欢他。她心软了。
看出凌晗神色间的松动，纪淮赶紧搂着她往回走去：“凌晗，你别生气。你要是不高兴，可以不用再理任何人，你只跟我和妍儿说话就好了。好不好？”
凌晗咬了咬唇，没说话，但脚却跟着他往回走去。
看着纪淮把凌晗又带了回去，蒋虹冰脸色很难看。
凌晗心里一阵烦燥。她不知道，蒋虹冰还会用什么难听的话来刺自己。
妍儿在蒋虹冰怀里一直哭，声音都哭得有些嘶哑了。凌晗心疼，偷偷戳了戳纪淮：“妍儿……”
纪淮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放心，然后放开她，走到蒋虹冰面前，伸出手来：“妈，把妍儿给我。”
“我是她奶奶，我抱会儿不行吗？”蒋虹冰抱着妍儿不松手。
“妈，”纪淮耐着性子说道，“你带不住她。你看，她都哭成什么样了？你不心疼她，我还心疼呢。”
蒋虹冰面色一僵，说道：“我的亲孙女，我怎么会不心疼她？”
“妈，你要真心疼她，就不会这么对她的母亲。妍儿这么小，她怎么可能离开母亲？”纪淮冷着脸，把妍儿往自己怀里抱。
蒋虹冰咬了咬唇，终于松了手。
“儿子，你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对妈？”她眼圈有点红。
纪淮回过身，把妍儿递给凌晗。妍儿搂着凌晗的脖子，还在哭着，不过声音比刚才小多了，更多的是委屈。她以为妈妈不要她了，所以才这么伤心。他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大人的纷争，不应该让孩子来承担。
他转过脸来，望着蒋虹冰，说道：“妈，我以为那天我在医院，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他走过去，手搭在凌晗的肩膀上，搂着她和妍儿，对着蒋虹冰说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跟凌晗已经领了结婚让，她就是我的妻子。你不尊重她，也就是不尊重我。当然，无论你怎么对我，你永远是我的母亲，但是，你非要跟你自己的儿子搞得像仇人一样吗？”
蒋虹冰一愣，随即眼泪掉落下来：“纪淮，你就跟妈这么说话？你有没有考虑过……”
“好了！”纪老爷子看不过去，大喝一声，“今天什么日子？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你们这么闹着像什么话？”
老爷子一出声，蒋虹冰瞬间收了泪，不敢再说话了。
“你们加快点速度跟上来。”说完，老爷子柱着拐继续往上走去。
蒋虹冰回过脸，狠狠瞪了纪淮和凌晗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纪淮转过脸来，望着凌晗。只见她把脸藏在妍儿身上，偷偷擦着眼泪。刚刚蒋虹冰刺激她的时候，她没哭。但纪淮为她出头的时候，她的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纪淮叹了一口气，搂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谢谢你。”凌晗吸了吸鼻子。
“谢什么？你是我老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被欺负的。”说着，他伸手去抱妍儿，“妍儿，来，爸爸抱。妈妈抱了妍儿那么久，妈妈已经很累了，让爸爸抱一下，好不好。爸爸也很想抱妍儿。”
妍儿从凌晗肩头上抬起小脑袋来，看了看纪淮，又回头看了看凌晗。凌晗对着她笑了笑，说道：“去吧，让爸爸抱抱妍儿吧。”
她转过脸，又看了看纪淮，这才向他伸出手去。纪淮把她抱在怀里，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妍儿真乖。”
妍儿呵呵地傻乐起来。
还是小孩子好，不开心的事，一瞬间就忘了。发泄之后，很快又能开心了。
“我们也走吧。”纪淮一手抱着妍儿，一手来拉她。
“好。”她冲着他点了点头，把手放时了他的掌中，回应着他对她的好。
因为刚刚那一场闹剧，上山的路上，几乎没有人再说话。纪淮一直抱着妍儿跟凌晗走在一起。到了墓园，他才把妍儿交给凌晗，去帮着摆祭品和点香蜡。
墓园里埋着纪老太爷的祖母、父母，和他挚爱的妻子盛洵美。
祭拜的时候，凌晗把妍儿交给了纪淮，自己并没有去。刚刚蒋虹冰那番话，还是刺伤了她。她不想再被人觉得自己有目的而来。
最后祭拜的是纪淮的祖母，盛洵美。看着这墓碑，凌晗不由得想起，在别墅楼梯间看到的那些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风华绝代，如今却孤零零地躺在这一抷黄土之下。
祭拜完了，大家都退到了一边，只有纪老太爷还站在中央。
“丫头，过来！”
凌晗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纪老太爷是在叫自己。
她扯了个笑脸，问道：“什么事呀，爷爷？”
“过来。”纪老太爷又冲她招了招手。
她只好走了过去。
“纪淮，把小丫头也抱过来。”
“是，爷爷。”纪淮抱着妍儿走了过来，站在凌晗身边。
凌晗用眼神问纪淮，爷爷要干什么。纪淮冲她摇了摇头。
这时，纪老太爷坐在墓碑前，像是在跟人聊天一般絮絮说道：“阿美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心肝宝贝孙子，毛豆，他也结婚了。”
凌晗记得，毛豆是纪淮的小名。
他回过头，指着凌晗和妍儿说道：“这是毛豆的媳妇，这是他的女儿小丫头，大名叫纪暄妍。小丫头长得特别漂亮，都快赶上你当年了。你那么宝贝毛豆的，一定要保佑他们夫妻和顺，美满幸福。”
听到纪老太爷的话，凌晗心头一黯，有些内疚。很快，她跟纪淮就要离婚了。她不能跟纪淮夫妻和顺，美满幸福。
她在心里默默念道：对不起，纪爷爷，纪奶奶，让你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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