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秃顶男人的往事
四十分钟后。
小女孩怀里揣着一包忘崽牛奶糖，心满意足的离开748号超市。
她应该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吧。
收回目光，沈京兵叹息一声。
这时候。
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超市。
超市内的亡灵们顿时目光齐聚在她身上，能看出他们似乎对这位老人很是崇拜、尊敬。
几位青年交头接耳开始议论。
沈京兵听了个大概，原来这位老太太是位尊贵的v8级白嫖党，一生喜爱薅羊毛。
自从来到这片广告商街，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堂，爱贪便宜的性子在这里开始发扬光大。
不用钱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不管对于自己有没有用。
老太太眯起双眼，拐杖敲了几下地面发出“叩叩”声，然后跟里面的亡灵们逐个打招呼。
她说话间不经意露出满口金牙，那是她躺在牙医店看了大半年的广告刚镶的。
浑浊的眼神中似乎看透了广告背后的本质，她看中了一张躺椅，躺椅上的秃顶中年男人立马起身，为她让座。
“您请，您请。”一位秃顶中年男人的亡灵恭敬地摆手。
这种老前辈是他们毕生的追求，能把看广告的事做到极致，走出去也是一种吹嘘的谈资。
很多亡灵刚来到广告商街时，认为观看广告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但真正的经历过才会发现，当你每天不间断二十四小时要去观看洗脑无营养的广告，会是怎样一种痛苦的事。
久而久之，亡灵变得迟钝麻木，丧失自我的思考力。
能在广告红海中站在巅峰v8级亡灵，自然是被值得憧憬。
秃顶中年男人刚刚看广告支付了一包香烟，百无聊赖地走到超市门口外面，抖出一根烟，点火开始抽起来。
沈京兵从显示器里看到刚刚结算的香烟广告支付的用户信息，秃顶中年男人是位v6级别的白嫖党。
这种高级别的白嫖党，每小时能为748号超市创造出六十块的业绩，沈京兵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回去。
他也走到超市门口，和秃顶中年男人并列在一起，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
“来一根？”秃顶男人掏出香烟盒子，夹出两根想递给沈京兵。
“不抽，谢谢。”沈京兵抬手婉拒。
“有事吗？”
“没，现在还早呢，不再多看点广告换点东西再走？躺椅有一个位置快空出来了。”
“我知道呢，没打算走，就出来抽回烟歇息一会，别在里面呛到其他亡灵。”
沈京兵想对这位秃顶男人点个赞，作为一位高素质的亡灵，处处都能会其他亡灵考虑。
“差多久就升到v7？”沈京兵随便找了个话题。
秃顶男人双指夹着烟头，猛吸了一口，脸皮跟着抽动，吞云吐雾起来。
“今天吧。”
“那不错，有空常来。”沈京兵的业绩需要靠这些高级别的白嫖党拯救。
秃顶男人沉默一会，然后苦笑一声，扭头看向沈京兵，深邃的眼神中似乎装满了故事。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们这些御灵人。”
“请说。”
“在你们御灵人的眼里，会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白嫖党？”
沈京兵看到秃顶男人提出这个问题时，眼神中似乎有光。
“每个亡灵都有自己的过去，同样有着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算是作为御灵人也没资格去评价。”
“是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每个时代都是如此。”
沈京兵笑了一下，“再说我现在经营这间超市，业绩还要靠你们，怎么会瞧不起呢？”
他说的是心里话，一个时代的产物必然有他存在的价值。
秃顶大叔目光眺望远方，停留在一座大厦里，“其实，我刚毕业那会也想成为一名光荣的氪金党。”
“哦？能说来听听吗？”
“其实也不算故事，而是大多数人都经历过的糗事而已。”
“那倒未必，现在很多人早就提前进入低欲望状态，就像现在超市里面那群青年一样。”
秃顶大叔点头。
“说得也是，至少那时候的我，也曾经有过一腔热血，想去创业打拼一番，我的女友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一开始就做错了，在这个魔幻的时代里，商业巨擘早已垄断市场，我们这些普通人还在妄想着冲出重围呢。”
“果然没过几个月，我辛苦经营的工作室欠费倒闭了，我心疼我的女友在最后为了帮我交水电费，没日没夜去看广告支付。”
“她对我说，失败不可怕，一蹶不振才可怕。有了她的鼓励，我想再次创业，这一次工作室做出了一个爆款产品，一时间我春风得意。”
“工作室稳定盈利一年后，我也准备跟我的女友筹备婚礼，我想堂堂正正用赚来的钱买钻戒，而不是像其他亡灵一样去珠宝店看几个月广告。”
“唉……好景不长，有一天忽然市场上出现盗版我们的产品，更可气的是还是出自于那些顶级公司之手，他们有着最大的渠道，最大的流量。”
“毫无疑问我再次失败了，工作室倒闭，我从此一蹶不振，女友还在帮我观看广告支付违约金，那是一笔需要观看十年广告才能支付完成的违约金。”
“我不想让她继续为我浪费青春，和她分手了，那违约金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从此我变成了一位资深的白嫖党……”
香烟燃尽，就如同秃顶男人心中的希望被这个时代燃尽。
他将烟头扔到地上，踩了几脚，摩擦着。
这一刻，他仿佛在践踏着自己的自尊，当然，自尊不值几个钱。
沈京兵转身，望着超市内一片祥和的场景，每人都舒服地躺在椅子上，不用动脑就有吃有喝。
也不会像秃顶男人那样，失去金钱、爱情、青春与希望。
因为他们原本就打算不想去拥有过。
有几位亡灵青年看着那些阴间广告噗嗤一笑，看样子那个广告应该很有趣，准确无误地刺激到他们磨练已久的高笑点。
一张躺椅空了出来，秃顶男人重新走进超市，躺了上去，继续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广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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