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逝去的人
夜是平凡的夜，没有小偷，也没有强盗，没有任何突发情况，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屋内，伊凡静静地躺着，当然，这里不是房间，他的房间已经让给凯丽了，所以他睡的是客厅的沙发。
整个客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伊凡那平稳的呼吸声。
突然，一丝轻微的异响出现在客厅，但是伊凡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双颤抖的小手，在沙发上摸索着，当触碰到温暖的人体时，就像触电一样猛的缩了回去。
但却又在几声深呼吸之后，又重新摸了上去。
这时候，小手被另一双手抓住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好好睡觉的时间哦，凯丽。”
“伊、伊、伊、伊凡先生，我、我、我、我、我……”
凯丽慌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伊凡只能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沙发上。
“冷静点，冷静点，先平静一下再说话，好吗？”
“嗯、嗯，没、没事了……”
“好，那你告诉我，这么晚的，想要干什么？”
“这个，那个，我、我……”
凯丽脸红得就像是熟透的苹果，那惊人的热量连坐在一旁的伊凡都能感觉到。
“哦呀？难道是认为我是为了你的身体才不让你回你哥哥那里，所以就……”
“啊！啊啊啊！”
凯丽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哈，你的反应还真是有趣呢。”
“呜……”
“不过，你到现在还是这样看我啊？这几天你应该能确定我不是坏人了吧？”
“那、那个，对不起，伊凡先生您的确是好人。”
“那么，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做呢？”
“因、因为即使是好人，也有可能想对我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所以就……”
哦，不错嘛，即使是对自己好的人都没有放下警惕，看来她能在贫民窟活下来也不完全是靠哥哥的保护的嘛。
可能她唯一相信的人，就只要她哥哥吧？如果她知道自己唯一的最爱的哥哥死了的话，打击会成倍增加吧？
但是好像也没有办法不告诉她真相，因为这是迟早会被发现的事情，好吧，长痛不如短痛。
“好吧好吧，你赢了，等天亮，天亮我就带你去见你的弗雷姆哥哥，这样行了吧？”
“真的吗？”
凯丽高兴得恨不得马上出发，一刻都不想再等待。
“是啦是啦，但是你现在要乖乖去睡觉。”
“好，我们说好了哦！”
看着这么兴奋的凯丽走进房间，伊凡卸下了笑脸，也没有了睡意，只是静静地靠在沙发上。
“高兴，吗？到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是不是，会和我一样的呢？不对，那时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呢……”
兴奋归兴奋，在这几天的担忧折磨下，即使身体上是健康了不少，但精神上却早就疲惫不堪了。
因此，凯丽带着兴奋与激动，不一会就进去了梦乡。
这次应该能做美梦了吧？
当凯丽重新睡下的时候，都快黎明了，只是太阳还没有出来，凯丽没有注意到而已，伊凡只是希望她能有足够的精神去迎接这个打击。
这，算是报复吗？
等她从美梦当中清醒时，都已经到正午了。
“……哥哥？”
“呵，还没睡醒呢？太阳都晒屁股了哦，虽然冬天的太阳不热就是了。”
“对了！你说天亮就让我见哥哥的！”
凯丽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让一个本来那么内向的女孩变得这么激动，那个哥哥还真了不起。
“是啊，只是你自己睡晚了吧？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好的，现在就出发吧！”
平民区的街道上人不少，即使是在冬季，人们也要为自己生活努力工作，商店，街边摊档，人们都顶着冰冷的寒风招揽着客人，让街道变得热闹起来。
凯丽走在伊凡的身旁，不敢远离，而且对人多的地方简直就是在害怕着，根本就不敢走近一点。
这已经不是怕生了，是怕人吧？伊凡如此想。
就在这时，一个匆匆路过的大叔一个不小心，撞她了一下。
“！！”
凯丽就像被火烧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扑到伊凡的背上。
“没事的，没事的，不用这么害怕哦。”
“对、对不起！”
“没关系，你就跟在我身后吧，这样就不容易碰到别人了哦。”
“嗯、嗯。”
凯丽点点头，就乖巧地跟在后面了，还不由自主地拉起了伊凡的衣袖。总觉得，好像和哥哥在一起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一浮现就吓了凯丽一跳。
“不对不对！”凯丽拼命摇头，小声嘟囔着，“哥哥是只有弗雷姆哥哥一个的！”
“你一个人在那里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是吗？小心一点哦。”
“嗯、嗯。”
伊凡领着凯丽走过平民区，穿过贫民窟，走出了凯拉城，来到了城郊，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都依旧保持着青葱的绿意，连白雪都无法完全覆盖住。
凯丽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不祥的预感在脑中挥散不去，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伊、伊凡先生，我的，我的哥哥在，在哪？”
“你应该猜到了吧？”
“你、你在，你在说什么？”
“就在那里哦，你的哥哥。”
凯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白的雪地，只是原本的平地凸起了一个土丘——那是弗雷姆沉睡的坟墓。
一瞬间，凯丽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那个一直不愿意去相信的事实，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不是真的，这，弗雷姆哥哥怎、怎么会，怎么会……这不是真的！！”
“很遗憾，这就是事实，即使不相信，死去的人是回不来的哦。”
凯丽扑倒在弗雷姆的坟墓上，洁白无瑕雪丘上，晶莹滚烫的泪珠滴落融化了冰雪，却唤不醒已经逝去的灵魂。
“哥哥，弗雷姆哥哥，为什么你要丢下我孤单一个人？呜呜呜……”
再也听不到哥哥的声音。
“不……”
再也摸不到他的脸。
“不要……”
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再也不能和哥哥在一起了。
“我不要啊，哥哥，我不要你死，不要离开我！”
好像不一样啊。
在一旁看着痛哭的凯丽，伊凡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少女痛苦的模样。
只是平时的面具一样的表情已经消失了，但却更加空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那时候，好像没有哭吧？还是哭了呢？不记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毕竟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不像我，却像她，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她，我想忘记的她……
我恨她吗？不对，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好咯，也看过你哥哥了，现在回去吧。”
伊凡又重新带上了笑容假面，但回应的只有呜咽。
“走咯，一直在这里，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呢？”
只要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在林子里回荡，面具瞬间崩塌。
“人都死了，再伤心也没用吧？反正，迟早都会死的吧？不管你再怎么珍视，迟早都是会死的吧？那早点离开不是更好吗？”
没错，人是会死的，杀死，病死，意外死，还有老死，终有一天会死，只留下活着的人受伤，对，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自己一个。
她是正确的，反正，那都是迟早的事情。
“……你没有重要的人吧？”
泪眼婆娑的凯丽瞪着伊凡，也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愤怒，说话时完全没有平时的弱势。
“你这样的人是永远理解不了我的感受的！”
怒目而视之处，伊凡仍然是平时的笑脸，眯眯眼依旧是眯眯眼，但是却让她感觉到与平时那平和氛围不一样的感觉。
是被捕食者盯上那样危险的感觉。
身体在催促着她赶快逃走，但是完全没有退缩，连身体上的警告都完全无视，只是定定地坐在雪丘旁边，与伊凡对视着。
“没关系，反正哥哥都不在了，危险就危险吧，换句话说，就是死了更好。”
一瞬间，平时的伊凡又回来了，刚才那样危险恐怖的氛围就像是假的一样。
“你是这么想的吧？”
被看穿心思的凯丽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雪地上，就像丢失了灵魂的人偶。
“我就告诉你一个最好的死法吧！你猜猜是什么？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
对，那个羡慕到极点的死法，人类最好的死法。
“那就是老死哦，时间是能杀死所有生物的********，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想着自杀什么的，反正，你都注定会死的。所以现在就好好活下去咯。”
“……心被撕成无数片，一点一点地在被粉碎，这样的感觉你能体会到吗？”
仍然是那张面具笑脸，凯丽从上面看不出任何情感，不，可能就是没有任何感情吧。
“你是理解不到的吧？”
“嗯……先不说这个啦，反正你现在也死不掉，先回去再说吧。”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他！他，哥哥他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的！”
“死掉的人不会寂寞的哦，寂寞的就只有留下来的人而已。”
凯丽没再说话，只是呆坐在弗雷姆的坟墓上。
“呵呵，总之，明天再说吧。你现在要做的是睡一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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