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江宇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梦境，四年前的一切在眼前回忆起来，最终凝结在怀中，成为了这一抹温暖。
那是真实存在的，这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竟然是真的！
“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了......”
曾经江宇华没有拥有过，是他不懂得珍惜，而他亲自逼得那人跳江了以后，他才明白，他害怕失去。
尤其是经历过深沉的失去以后。
薄荷从不知道节制，铺天盖地的薄荷瞬间席卷了整个顶层，带着强烈肃杀，若不是有坚强的心智，甚难撑住。
这就是席现今晚命令打烊的原因，哪怕是开了单间，就江宇华这莽撞的性子，那薄荷也能溢出来，为了以后的营业着想，还是今天先休息一天最好。
席现被他勒地有些喘不过气来，贴着滚烫胸膛，那薄荷的味道怎可能不灌入鼻腔，没有了他的永久标记，对着陌生的薄荷的味道，更令他感觉到压抑。
Omega生理性地，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席现只能尽力镇定住心魂，在背后轻拍，“江总，可以放开我了吗？”
那声音如此清淡，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而很快，席现就对自己这个做法后悔了，江宇华试探性的薄荷突然炸开，这种生杀的狠绝，曾经江宇华没有这么对过席现。
曾经薄荷总是保护，而当锋芒对向自己的时候，席现也觉得胸口闷出了一口血腥，而由于Omega生理性的弱小，在强大的Alpha信息素对向自己的时候，他双腿止不住地发软，根本站不住。
于是席现迅速脱离开他的怀抱，坐在了沙发上，江宇华也因为试探无果，逐渐放松了警惕。
席现还活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心酸，江宇华看着眼前真实的人，竟然说不出话来。
可现在的席现，虽然容貌和曾经的人完全一样，但身上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息，和那人截然不同。
比方说，清冷。
曾经的席现那清冷是他装的，没有人比接触过他体内火热的江宇华更清楚。
而现在坐在对面，说自己是席家小少爷的青年，那抹清冷，却是真正的疏远。
等江宇华冷静下来，才细细思索，坐在对面，听说最近炙手可热，竟能与江盛抗衡的席兴小少爷，他说他叫......席现？
那位席家小少爷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悄然压了下去，“这是长辈定下的婚事，我知道江总来相亲肯定被迫，我不逼你，说实话，我愿意亲自来见江总一面，是因为——我是来退婚的。”
“什么？”江宇华不能置信。
席现放下竹筷，端正坐好，“现在也不是几百年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席家和江家联姻虽然对双方的利益都大有好处。
但是我想江总也不是喜欢被束缚的人，况且从江总刚才的言行来看，应该早有心属，我也不想在江总的心里争一个地位，咱们有话明说，不如今天这个婚约，就算作废。”
周围静了许久，才听江宇华让人无法反抗沉沉说，“我不同意。”
席现先是一怔，咬了咬下唇，却还是不生气，“我听说江总一向不听天命，还以为这婚很好退呢。”
江宇华兀自坐在了对面，眉头紧锁，看着这个无论是下意识里的反应，还是说话语调，都一模一样的人，“席现，四年前的事，是我......”
席现继续夹菜填肚子去了，打断了江宇华，“我不记得我和江总，曾经见过。”
江宇华定住了，刚才他说什么？他不记得和自己见过，可四年前那一切种种，留下一遍又一遍的痕迹，一次又一次呼唤着他的名字，还有最后刻入骨髓的永久标记，他说他没见过自己？
薄荷香气终于收敛，摆放满层的昙花，渗透出了清香，将原本强势的Alpha信息素，遮盖的完完全全。
江宇华沉思，难道他......忘记了？
一个人吃饭吃得认真，另一个人看得认真，一时间都失了神。
不对，江宇华还是觉得不对劲，就算席现忘记了，可是有一个东西无法抹去——永久标记。
Alpha对Omega的永久标记是深深刻入他的身体里的，那是无法抹去的！
可是江宇华又镇定了，不对，他刚刚试过了，席现对他的信息素毫无反应，若是他以前是Beta，后来做Omega也算能扛，能够顶住他这Alpha都甚少能顶住的信息素就算了。
可是被他永久标记过的Omega，怎么可能不会对他的信息素产生反应？臣服，支配，占有，这是他绝对无法抗拒的生理性屈服！
而当江宇华还想试的时候，他又收住了。
他这决断的性子没有改，四年前推他跳江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想逼他，就算席现全是伪装的又怎样，就算他现在试出来了又怎样。
似乎已经看出席现清淡洁羽下产生了失落的目光。
江宇华这位无比高傲者，也有一个人让他手足无措，像是无辜的小孩子一样，无精打采沉下了头。
直到一声稚嫩闯了进来，个子一点点走路还摇晃的三岁小朋友，踉踉跄跄走过来，趴在席现的旁边，“爸爸，我饿了。”
那一刻，江宇华明显看到席现镇定的面容，一瞬难以察觉的波动，但他很快恢复，温柔伸手摸着小朋友，“月月，爸爸还有事，不是让你跟着姑姑吗？”
席月月鼓着腮帮，“我偷偷跑出来的。”
席现刚伸手要拍他小脑袋，被席月月熟练躲了，小家伙不怕生，盯着江宇华看好久，礼貌喊了一声，“叔叔好。”
这孩子倒是被席现教育的很好。
江宇华却是被这一声叔叔震惊了，小朋友的脸色虽然稚嫩，却能看得一清二楚，清澈的双眸如同席现直接缩小，而眉宇间有且孤冷的气质，却和江宇华一模一样。
这孩子像极了席现，也像极了江宇华。
席现已经把席月月拉了回去，放在自己身旁，夹了一块玉米给他抱着啃。
江宇华却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去了，如果没记错，四年前他种种反应，在他走后他回忆起来那明明是！明明是......
江宇华攥紧的手掌轻轻松开，问了，“这孩子是谁的？”
席现头也不抬地吃，“捡的。”
“不可能！”江宇华死死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波澜都没有错过，可这次，席现却真的面上一丝轻动也没有。
清淡好看的面容缓缓展开，轻轻一笑，“不然呢？众所周知，席家找回来丢了二十年的小少爷......”
席现在自己身上轻轻一点，“我可是个Beta。”
没有错，刚才齐恒好像是说过，席家的那个小少爷是个Beta，因为江宇华这个强Alpha这几年似乎对Omega失去了兴趣，导致坊间一度以为这位Alpha不举了，所以托祖奶奶介绍了个Beta。
这顿饭，江宇华整个人笼罩在孤独的氛围中，偏偏人家父子俩有说有笑，这顿饭吃得非常满足，这让江宇华更有一种置身事外与他毫无干系的感觉。
果然，席月月就知道这个江宇华是个大坏蛋，他分明感觉到了爸爸情绪有些不稳定了，于是他乖乖坐着，向爸爸身边靠近了点，啃完了玉米以后，满手黏糊糊，抓着爸爸的衣袖，“爸爸，我还想吃螃蟹。”
席现却夹了一筷子素菜给他，“中午吃过螃蟹了，这东西凉，你吃多了不好。”
江宇华有的没的搭了一句，“中秋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小朋友多吃点也没什么。”
结果被席现有的没的瞪了一眼。
江宇华立刻住了口，有些标记深入骨髓，比方说以前席现瞪他的时候，这家伙绝对没想好事，江宇华一向之后就不敢再说话，怂的明明白白。
最后席月月无奈只能多求了一块排骨，坐在一旁啃去了。
说起来席月月这孩子真乖，说不闹的时候，竟然真的一句话不说，就这么一个小朋友坐在那里，他身边坐着另一位小朋友小时候在孤儿院，应该也是这么乖的吧。
江宇华觉得就像是心底什么被触动了，看到这个小家伙，就不由自主想去关照他，想满足他的一切，就算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大概也会去给他摘吧。
不过又说起来，席现说他是捡的，虽说席现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缺爱的缘故，对小朋友确实纵容了点，但那家伙也有点轻微的洁癖，他会让一个捡的熊孩子，满手粘腻的玉米粒，去抓他的衣服吗？
再不对，这熊孩子故意用脏手抓他的衣服，就是做给他看得吧。
果然席月月背地里对着江宇华做了个鬼脸——你看，爸爸喜欢我，都让我这么抓他，他不喜欢你，大坏蛋快点走吧！
江宇华沉默半晌挠挠头，“他叫......什么来着？”
“席月月。”席现轻声回道。
“席月月。”江宇华默默念了一遍，“好听。”
“......”这随意取得小名哪里好听了。
直A虽然不普通可同样这么自信，又问道，“几岁了。”
这一次席现还没回答，席月月抢答，“我快三岁了！”这个坏蛋，怎么老是问爸爸，没看见爸爸都懒得理你吗！
席月月年龄一出，江宇华那震惊的眼神，顷刻凝结，他感觉心脏骤缩，有什么触动，一下接着一下叩击心房。
三岁了，这孩子三岁了！
他走了将近四年，走的时候距离那次永久标记不过一个多月，加上怀孕九个月，那这孩子快三岁了，时间刚刚好！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江宇华觉得自己快疯了，席现到底是不是席现，席月月又到底是谁的孩子，他感觉他再待下去，一定会忍不住自己。
四年前他就知道，面对这抹清淡，他根本忍不住。
想要标记他，想要再次占为己有......想要有和他的孩子！
然而一抹清净，瞬间就把要躁动的薄荷压了下去。
一阵芬芳的昙花香，在深夜里没有办法忽略。
江宇华抬头看去，席现正目不转睛看着旁边一朵白色昙花，认真到让人着迷，“原来是昙花开了。”
“昙花一现，还真是少见。”江宇华随着他感叹。
可这空气里的昙花味道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不像是寻常昙花这么馥郁，虽然浓厚却清淡，紧紧将人包裹起来，反倒有些心旷神怡。
这昙香不像是自然界中的味道。
就像浓烈时泛出血腥生杀的江宇华的薄荷味信息素一样，除了原本的薄荷味，更有他个人的冰肃。
这昙香除了原本的香甜外，还有一丝不知道属于谁的淡泊温柔。
这是江宇华最后一次试探，强烈的薄荷味道直接铺开，充斥顶层，带着极大的攻击性，将那昙花的香气掩得一干二净，但凡是一个Omega，现在腿还不软，那就是让他家Alpha硬不起来。
偏偏未分化的小朋友，和普通人Beta，是嗅不到这种信息素味道的。
江宇华看着席现的眉头轻轻一隐，果然露出破绽了吗？
可席现开口，依旧平淡，出口的话，却狠狠捅在江宇华心上，“竟然已经到了昙花开放的时间，和江总这顿饭吃得还真是久。”
这是下了逐客令。
他这逐客令下的，当真是毫不留情。
索性江宇华并非抓人把柄，咄咄逼人的人，今晚不可能得到结果，他干脆起身，没再留恋，“多谢席总款待，期待我们再次重逢。”
席现，“？？？”
席月月，“？”谁要和你再见了！大坏人！
江宇华并没有等席现开口，他知道这家伙一旦开口，又会是用最淡的语气，说最狠的话，所以他在两个人还愣神的时候，已经离开了。
往日里的薄荷虽然决断，却也不至于不给自己留后路，江宇华不辞而别，席现竟然愣住了。
这场晚宴，席现将一个不想相亲的小少爷演得淋漓尽致，开始咄咄逼人，半途告诉人家自己收养个孩子，还是个最普通的Beta，整顿饭只跟孩子说话，一句话没理人家，等人家走的时候，自己还坐在位置上。
“为什么这么无理了，还能相亲成功呢？”席现自己闷哼了一句，席月月已经睡着，他想抱着他回去，“再次重逢......一点都不让人期待。”
而席现刚刚起身，还没等弯腰抱席月月，竟然腿一软，连桌角都没来得及扶，直接倒了下去。
有服务生眼疾手快掺住了他们少爷，看着少爷面上泛出一层淡红，瞬间爆出的冷汗浸湿全身，整个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几乎是瘫在他身上，关切问，“少爷，我叫救护车。”
“没事。”席现抓住他轻轻喘气，过了好久才逐渐平息，此时今夜的第二朵昙花开了，昙香将顶层重新覆盖，席现终于扶着服务生站了起来，自语了一句，“没事，就是薄荷味太浓了。”
Beta服务生努力嗅了嗅，这顶层除了夜间昙花的香味，哪里有薄荷的味道。
可席现却笑了，“活该我竟然还能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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