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六十五
看见什么?
这是夏泠心中的疑惑。
她不能动弹,于是就只能一动不动的,让这位奇怪的道君,把她抱了起来,又忽而把她给……丢了出去。
并伴随着那句质问:“你看见了?”
‘咚’地一声,夏泠摔在地上,竟像是什么极坚硬的东西,磕碰在了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这当然不是她的躯体突然变成了石头,而是孽使实在是把她摔得狠了。
化神道君,一举一动,威能岂又能测算,更别说这是他情急之下的举动,要不是夏泠是个锻体修士,这一会估计就吐着血了。
没一会,孽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就见那以手掩面的秀美男子,又慌忙的放下手,转过头来,那双冰灰色的眼眸中,浮现着显而易见的忧心之色。
这么明显的担忧之情,夏泠倒还没觉得什么呢,倒是孽使自己,显出几分狼狈之色。
他是化神道君,无极宗的孽使,向来不动声色,高高在上,何时有过这样方寸大乱的时候。
早已经随着修行日深而被遗忘的种种情绪,此时如汹涌潮水,一浪涌过一浪,接连朝他扑来,而这一切的源头,皆是地上这个沉默不语的少女。
下一秒,夏泠心中一悸,浑身都涌起战栗之感,她一惊,体内那残留的微弱的灵力,已是不由自主的激发起来。
然而又怎么能来得及。
只听‘锵’地一声,从孽使的袖中,竟然滑出了一柄约六寸的细长匕首。
不好!
夏泠只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脸颊都似被锋芒割裂,她极力想要闪避,然而又怎么能闪躲得开。
紧接着,夏泠感觉到脖颈旁一凉,贴在颈边的发丝被齐齐削断。
雪亮的寒光映入夏泠的视线,她转动眼珠,就能瞥见贴着自己脖颈插入土中的短匕。
“……”
在这瞬间,夏泠心中心念电转。
——这神秘的化神修士,方才确实对她生出了杀意,却没有直接下手了断她吗?
下一秒,夏泠呼吸一滞,一只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孽使整个人都仿佛要压在少女的身上,他双腿分开,跨坐着,倾身贴近夏泠,手紧紧的掐着她的脖子。
不消片刻,咯吱、咯吱的骨骼断裂声,便隐隐的响起。
发丝从孽使的肩上滑落,越滑越多,堆积着如一幕帘,将他的下半张脸掩住,只有他那明灭不定的眼眸,仍定定的盯着少女。
时间似变得极其漫长。
这真是夏泠人生最为凶险的时刻了,她毫无反抗之力,又被化神道君挟住,孽使一点没留手,夏泠只觉脖颈已经开始碎裂,再被这么掐下去,她便是不死,也要被重创!
不能再忍耐了。
然而——
“你想做什么?”
“也是,”孽使俯下身去,几乎贴在少女的耳边,“你这样的修士,又怎会没有几个保命的底牌。”
随着他的话音,夏泠感到掐着她脖子的手,竟渐渐松了。
“省省吧,小丫头,”孽使的声音异常的漠然,“就算你是极乐宗神女,若本座狠下心要杀你,你纵有千般手段,也是难逃一死。”
说道‘狠心杀你’时,孽使的手指尚还紧扣着少女的大脉,最后一字话音落下,孽使已然松开了手。
是的。
狠心杀你——
他却似无法狠心。
孽使面上不显分毫,心中却有着无限的怅然。
他到底是如那些被他所看不起的诸多修士一样,陷入了极乐宗神女那无远弗届的魅力之中。
还是这么一个冷冰冰,不识趣的小丫头。
孽使心中自嘲,他盯着身下的少女,目光难测。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直沉默的无情神女,极缓慢的:
“尊驾。”
夏泠慢慢地:“尊驾……无需忧心。”
“不管尊驾,不想让我看见什么,”夏泠道,“都无需担忧。”
夏泠确实有保命的底牌。
但就如孽使所说,她如今的状况太糟糕了,真拼起来,到底能否从一个化神道君手底下逃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也不想这么快身陨,那就只有乖觉一点了。
这真是……
夏泠还从未这么进退无据过,但形势逼人,她慢慢的说道:“我……自出生起,便由我宗老祖、宗主出手,封住了视感。”
“我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一语说完,夏泠便屏息静气,她轻轻眨动双眸,视野中的景象一如往常,是仿佛无数流动色块堆积的世界,她‘看’得见,此刻正俯在她身上的男子整体的轮廓,但他的脸部,却只是一团团流动的色块。
若再仔细凝神注目,则连轮廓都消失了,看透肌理骨骼、经络,连续那血管中奔涌的血液,也都清晰可见。
这就是夏泠眼中的世界。
总之这位道君除非是不想让夏泠‘看’透他的骨头,否则夏泠是不知道,她到底能‘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一语毕,孽使久久无声。
“你——”
他愕声道,才说了一个字,就仿佛卡了壳,半天也无声息。
她……看不见?!
极乐宗那两个老东西,自幼就封了她的视感?
孽使不觉得夏泠在诓他,她如今这幅模样,完全无法抵挡他的探查,若真是被极乐宗的老祖封了视感,她的眼睛里必然有极强的禁制,这种东西一探便知。
那就是说,极乐宗神女,被迫自幼起就当个瞎子?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孽使不由自主的低声质问,仔细看去,她那双眼眸也确实过分的澄澈了——清澈、平静,仿佛一汪潭水,却没有灵动的神采。
“我并未觉得不便,”夏泠道,“尊驾现在可是安心了?”
孽使一惊。
他像是触电一般,从少女的身上弹起。
“哼。”
他拢着衣袖,脸也不自觉的偏过去,令发丝滑下,遮盖住他小半的脸颊:“你这小辈,倒是乖觉了起来……也罢,既然你确是封了视感,那我便也不与你计较了。”
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孽使却悄悄的蜷起手掌。
他一时间似喜似悲。
喜也是未曾被这无情的神女,瞧见他这幅令人厌恶的面貌。
悲也是这难得乖觉的小丫头,不曾真的直视他的脸。
若……她当真瞧见,到底……会做何反应呢?
想这个问题,一时间,孽使竟是痴迷,反复思量,留存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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