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樱花都知道【拾陆】
狭窄的街巷纵横交错,洁白如雪的月光将坑坑洼洼的土路照的明晃晃的,路口昏黄的灯摇摇欲坠的挂在墙壁上。
“英子姐姐,小心一点。”莫湫水拉着小林英子的手。
小林英子紧跟在莫湫水的身后。
“湫水,以后我叫绿由由,我不再是小林英子了。”绿由由本来就是她的名字,而小林英子这个日本名字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噩梦一样,无时无刻的在提醒她,她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日本人。
“绿由由?”莫湫水回过头看着被绿由由被月光映得惨白的脸颊。
绿由由点点头,“你也可以叫我阿绿。”
莫湫水看着绿由由眉头微蹙,随即笑了起来,“以后我叫绿姐姐可以吧!”
绿由由看着莫湫水牵起嘴角浅笑,“嗯。”一路上便无更多言语。
“绿姐姐,我家比较穷,还希望你不要嫌弃。”莫湫水走到一处破败低矮的小平房前停下脚步,她垂着头,有些为难。
绿由由苦笑,“你能让我住在这里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莫湫水昂起小脸蛋,笑了笑,“吱呀”莫湫水将破了洞的木门推开。
很小的屋子里一张破旧的木桌,几张低矮的椅子,靠着墙的木柜被擦的很干净,大概是这房间里看起来还算是新的物件了,这大概就是客厅,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
现代来说,就是两室一厅了。
“爹,我回来了!”莫湫水的小脸笑的像是开的正灿烂的向阳花。
“丫头,你……回来了……”虚弱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还伴着剧烈的咳嗽声。
莫湫水眉头拧在一起,“爹……”莫湫水慌忙的掀开布帘子,脸色苍白身体已经瘦的脱了形的男人映入绿由由的眼帘。
躺在床榻上,显得很苍老的男人看到站在那里的绿由由笑了笑。
莫湫水双膝跪在地上,握着男人枯瘦如柴的手,“爹,我一会就给你熬药。”
“丫头,那个姑娘是不是就是你常说起的那个姐姐?”男人说着,五官似是麻花一样拧在一起,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听着就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爹……”莫湫水带着哭腔,点着头,“就是那个姐姐,爹,姐姐以后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吗?”莫湫水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男人佝偻的背脊。
男人轻笑,“当然可以,就是我们家这个条件只希望她不嫌弃。”
绿由由向前一步,“谢谢叔叔,我不嫌弃的。”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男人捂着嘴咳了起来。
“爹,你快些躺下吧。”莫湫水扶着莫叔躺在床上,随后莫湫水就开始接水煮药,不过一会,狭小的房间内弥漫着甘苦的药香。
绿由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在扇着火煮药的莫湫水,“湫水,你妈妈呢?”
“嗯?”莫湫水小鹿一样的眼眸滴溜溜的看着绿由由,“姐姐说什么?”
“我是问,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照顾你生病的父亲吗?你妈妈呢?”绿由由提高了一点声音。
莫湫水停下摆动扇子的动作,“我娘……”
燃烧的木柴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莫湫水的脸颊被火光蒙上一层淡红色。
“在介个家里,她不算是存在的。”莫湫水黝黑的眼眸蒙上一层厌恶。
绿由由想起那时莫湫水在赌馆门口站着,心里大概明了,“所以,我那时候看见你站在赌馆门口,你是在等你妈妈吗?”
莫湫水看着逐渐被火舌吞噬的木柴,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
绿由由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这个丫头会这么瘦,不过十六七岁便扛起了整个家。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火炉旁,莫湫水抿着嘴唇,看着绿由由,“姐姐,对不起。”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莫湫水委屈的垂下脑袋,“我娘把姐姐给我的银元拿走许多,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姐姐。”莫湫水想到那个每天只想着去日租界的赌馆烟馆的女人便觉得恶心无比。
绿由由牵起唇角,摸了摸莫湫水的小脑袋,“不怪你,你不用给我道歉。”
生逢这样的乱世,遇到那样的母亲,又怎么会是她的错?
煎好药以后,莫湫水照顾着莫叔喝药,安顿他睡下以后已经是深夜。
“姐姐,我娘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我要在爹的身边照顾他,你就睡介间吧!”莫湫水说着给绿由由铺着床铺。
“湫水,这些我都会做的,我自己来就行。”
莫湫水趴在床上,拉着竹席,轻笑,“姐姐,为你做事情,我心里也很开心的。”
绿由由拗不过莫湫水,只能任由莫湫水来打点,倒是让她有一种她是嗷嗷待哺的娃娃一样。
吹灭蜡烛,绿由由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月光透过窗子将室内照的如白昼一般。
隔壁那个房间还能听到莫叔咳嗽的声音,绿由由翻了一个身,她现在很累。
绿由由闭上眼眸,世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就这样孤寂的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不远处的前面有一团白点。
绿由由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不远处的那团白光,那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感觉很远的距离,恍然之间又好似仅有几步之遥。
“英子!”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握着□□,拧着眉,双眸倒映出她的身影。
“砰”的一声,一道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向她逼来,绿由由的身体猛地一颤,这个黑咕隆咚的世界也在颤抖。
滚烫粘稠的液体溅在绿由由的脸颊上,绿由由惊愕的回过头。
身后,面带微笑的男人躺在血泊中,额头中间的那个血洞就像是宇宙的黑洞,要将她吞噬撕碎。
一滴眼泪划过脸颊,绿由由双腿登时软的像是面条一样,瘫软在黑暗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脸上的泪一滴接着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一颗的珍珠滚落下来。
无尽的黑暗之中,仅有她一人的哭泣声。
“咯咯咯。”一阵诡谲突然响起。
绿由由一愣,惊恐的看着四周,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血泊中早已冰凉的尸体剧烈的抖动,绿由由紧闭着嘴唇,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脑袋开了洞的男人突然支起脑袋,五官不自然的扭曲在一起形成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血红色的眼睛笑着看着绿由由,“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死了,你这个死日本娘们。”
“啊!”绿由由捂着眼睛失声尖叫。
她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被月光照的明晃晃的房间。
绿由由折起身,微微喘着气,刚刚是她做的梦,她抬手摸了摸脸颊,脸颊上湿湿的,泪痕还未干却。
绿由由无力的耷拉着双臂,双眸空洞的看着窗外。
“对不起……”绿由由咬着嘴唇,是她的错,那个人,是她害死的……梦中的那个声音挥之不去的在她的耳边萦绕。
绿由由崩溃的揪着头发,那个人,就死在她的眼前,是她害死他的!
“姐姐!”莫湫水突然将布帘子掀开,借着月光,看到坐在床榻上,满脸泪痕的绿由由。
绿由由哭着看向莫湫水,“湫水……”绿由由声音哽咽。
莫湫水慌忙走上前去,拿着方帕擦拭着绿由由脸上的泪痕,“姐姐,你怎么了?”
“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绿由由的手握成拳头狠狠的砸向自己的胸口。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莫湫水慌忙的拉着绿由由的手。
“火车站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不是姐姐的错!姐姐是好人,真的不是姐姐的错!”莫湫水抓着绿由由的手,将绿由由揽在怀里。
绿由由枕在莫湫水的肩膀上,眼泪似是流不尽,满腹的委屈恐惧将她彻彻底底的吞噬。
莫湫水哄孩子一样轻拍着绿由由的背脊,两个人就这样过了一夜。
早上醒来时,绿由由只觉得眼睛干涩难耐,被夏日的早阳刺的眼睛生疼,绿由由将手挡在眼前,折起身。
莫湫水端着金属盆进来,看到绿由由笑了笑,“姐姐,你醒了,身体现在难受吗?”
小林英子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看着满脸朝气的莫湫水,“昨天晚上……”
“没关系姐姐,你只要不难过不伤心比什么都强。”莫湫水笑的就像是阳光一样。
绿由由愣神的看着莫湫水,缓过神笑了笑,“谢谢。”
“别那么客气了,姐姐,快点来洗脸吧!”
绿由由笑着点点头,这个丫头还真是善良,认识这么一个小姑娘,也算是她的幸运了。
在莫湫水的照料之下,绿由由慢慢好了起来,那件事情也就被绿由由封藏在心底,她依然笑的很灿烂,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初来乍到的她了。
只是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绿由由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莫湫水的妈妈,莫湫水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绿由由看着天空之上飘着的薄云叹了一口气,莫湫水的妈妈不知道积了多少德才有了莫湫水这么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儿。
“姐姐,我爹的药没了,我要去街上买点药。”
“我们一起去吧,我好久都没有去逛街了,正好去透透气。”绿由由笑着拉着莫湫水的手,两个人结伴去街上买药。
“湫水,你没有想过带叔叔去医院看一看吗?”像莫叔每天这样咳嗽甚至还会咳出血,可能会是肺癌,这样的病如果没有专业的治疗一般很难好转,如果到了晚期……那么就只能等死了。
莫湫水垂下眼眸,“姐姐,在这里,我们这样的穷人哪里会有钱去医院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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