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她身后映着漫山灼目的大火，比闻百里像是冥府鬼蜮来的妖神。整山的林木都在发抖，就像是异兽的触角，被烧疼的战栗。傅易屿呆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了。
脑子里出现了他那时看到的异象。
这山在哭。
“别……”他惊觉不对，张嘴就喊，只是嗓子有点哑，但还是能发声，傅易屿惊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被刺穿的喉咙此时却是完好如初的。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幻觉吗
他现在顾不上想是怎么回事，大声喊道：“别!”
但是他声音嘶哑，灵曜根本没听到。
其实他滚的离山脚已经很近，留在下面的人匆匆忙忙的赶上来，于成义和陈润川看到他没事立马松了口气。一人一条胳膊把他拉起来，问道：“好着没？”
谁知傅易屿一把甩开了架着他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滚下来，这会又开始玩命往山上冲。
“都下山，快点！”傅易屿尽力挣开他那糊住了似的破锣嗓子，边跑边转头冲他们喊，“这不是山！都别留在这！快跑！！”
“干嘛啊老傅！”陈润川不明就理，扯着嗓子嚎，但是傅易屿已经头也不回的往山上去了。
什么叫“这不是山？”
这不是山是什么，还能是河？
“下山！”傅易屿一头扎进了黑暗里，声音远远的传来，当下众人都面面相觑，只有张合反应过来，憋着一口气竟也朝山上去。
那火已经成了冲天之势。
就在这时，脚下的山体开始猛烈的振动起来!
“下山！”孟停停和王田凭着动物本能，察觉到了十分的危险，王田当机立断，一面往张合去的方向疾奔，瘦长的身子也渐渐化为真身，急掠过战栗的地面，像山上飞扑过去，很快就抓到了张合的肩膀，扑腾着翅膀，带着张合便往山外的方向逃。
孟停停本想照顾照顾女生，可是小陈毕竟年轻，身手不弱，被山震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迅速翻身而起，倒是利索。只是高原拖着一身的肉，一跑三颠的，孟停停便不顾高原的惊叫，一把把他扛起。
山体剧烈的抖动起来，满山的杂草乱石扑漱漱的滚下山去，却不似普通地震那种细密的振幅，反而是大开大合，像奔涌的海浪，此起彼伏。
一帮人连滚带爬，逃了个鸡飞狗跳。
山顶的烈火扫着枯叶，像山下蔓延。
“他妈的，又是山火又是地震！”陈润川崩溃的大喊，“老子们的处分背的他妈的死死的！”
“别嚎了。”孟停停扛着高原掠过他身边，风声带来她极粗犷的闷哼，“再嚎命都没了！”
“那我老傅怎么办啊！”
“把你自己小命保住再说！”
傅易屿跌跌撞撞的往山上去，这路很不好走，一会这里鼓起来，一会那里陷下去，像是被人揉搓着的面团，他摔进一个坑里，爬起来又被树枝挂住，百余米的路走的比上天还难。
“灵曜!”他扯着嗓子喊。
她依旧没动，维持着那个姿势。整座山体只有她呆的地方是平整的，半径两米的一个圆圈，她岿然不动的呆在里面，两耳不闻圈外事。
“灵曜!”傅易屿爬山过坑，一路高喊着她的名字，他看见她身后的枯枝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拔地而起，那不是振动带来的地裂，这树是连着土高扬了起来，像是巨兽的爪牙，猛地像她扑去！
“卧槽！”傅易屿一着急，恰好她圈外的这片地又鼓了起来，他站在坡顶一个飞扑，猝不及防的扑到了她身上，灵曜被他扑的往后倒去，惊呼一声。
傅易屿抱着她就地一滚，就着山势滚下山去。
山火恰恰燎着了他的衣角。
“老子喊你多少遍了！”他在她耳边吼道，“你干嘛呢!”
石头树叶一路打着脸，生疼生疼的，傅易屿听见她在那呸呸呸个不停，索性一把把她脑袋按进了怀里，自己也蜷缩起来，像个双人球。
他闻到了浅淡的血腥味。
陈润川这帮人刚刚跑到了山下，变故陡生。
这山的边缘，在他们刚刚跑出去的瞬间，齐齐翘了起来，翘成个簸箕的样子，把他们齐齐往里卷，原本只差几步距离，那山脚越攀越高，转瞬间便从山脚变成山巅，且是个往里斜屈的姿势，所有人都站不住，全部被困在了里面。
“老子真的要吐了！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
山体的卷幅不止，把他们当成生肉搅了个七荤八素，此时天上云雾散开，一轮弯月伶伶的挂着，他们不约而同的盯着那月亮，直到山川颠倒，眼前骤然陷入黑暗。
这时，一声奇异的兽吼破暗而来。
极低，极沉，像是封了嘴的狼嚎，闷闷的，撼天动地，伴随着山体轰然一声倒塌。
傅易屿抱着灵曜，像是跌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里，他只有一回见过这样无边的黑暗。塌天似的震荡悄然平息，他不知道这是哪里。
身边无依无靠，只有脚底下踩着的是踏实的。
有雨后泥土的气息。
“嘿。”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臂，叫她：“灵曜。”
她没反应。
他又叫了一声，她还是没反应。依旧是傅易屿把她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的姿势，老老实实的。
傅易屿沉默了会，等四周完全安静下来，他才听见她平稳又绵长的气息。
这不会是……睡着了吧！
“他爹！”五保村村长李富村他媳妇大凤，要死要活的踹醒了李富村，“咋还睡呢，猪托生的你，李富村！”
“干什么……”李富村翻了个身。
“地震了!”大凤一脚把他踹下了床，“老村那里！”
李富村被这一句话惊醒了，他连忙爬了起来，“咋的了！”
“地震了！”
李富村匆匆忙忙的穿裤子出门，正好赶上了同村其他几个干部，急吼吼一路敲锅打碗，让村里人往村里平整空旷的地方去。只是这地震也奇怪，震了一下就没动静了，村里的只有几处本就烂的房子塌了墙角，新闻里的地裂都没有发生。
满村的人聚集到了一处平地，此时已经完全安静了，大家睡眼朦胧的站在山窝窝里。李富村盯着天上那弯月亮的方向，它就挂在老村那边，高山的山角角上。
月下的那座山，安安静静的，只是周身起了巨大的烟尘，几乎侵染了月色。
就像高山从天上轰然落下，惊起了漫山的尘土。
应该是个小地震，李富村暗暗的想。这明天得往县里报，得让政府拨点款，整一下他们的土坯房。
*
傅易屿尝试着前后左右各走了几步，四周太黑，他开着手机灯也看不到太远的地方，摸着走了会，碰不到边缘，他就放弃了，重新跑回灵曜身边蹲着。
他先前没注意，手机光扫过灵曜的手臂时，忽然看到那里隐隐有一抹异色。他一愣，仔细去看，他俩滚了一身的灰土，在她手臂上却凝成了暗红，他低头嗅了嗅，有血的味道。
他一呆，慌忙把她扶起来，她脸上有灰，唇色发白。
“醒醒。”傅易屿轻轻晃她，“醒醒。”
傅易屿可从来没见过她受伤的样子，心里着急，又束手无策，“醒醒啊。”
他把身上摸遍了除了一部摔得稀碎的手机再没有别的，正急得火烧火燎，可是她却真被他叫的悠悠醒转。
“别吵了。”
傅易屿长长松了一口气，“别睡了，快醒醒，你受伤了。”
他一直晃她，灵曜被他闹得不行，睁开眼一屁股坐了起来，“干什么！”
傅易屿被凶的一滞，“你流血了。”
她极烦躁的低头去看，满不在意的抹了一把，把那结了块的血污擦了擦，露出洁白的手臂来，怼到他眼前，“看。”
他认真的盯着看，污血下却是完好的，傅易屿不信邪，低头把她胳膊拽过来，缩着袖口去擦，依次擦遍，才确认她没有受伤。
“那为什么有血？”
“烧山的时候。”她显得有些疲倦，“已经好了。”
傅易屿：“嗯？”
她却不再说话，困顿的直闭眼睛，就地一躺，把自己蜷缩起来，傅易屿还没来得及说让她不要在地上躺着，她的身体就急剧缩小，变成一颗圆鼓鼓的石头，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傅易屿默默的，把小石子拿起来装进口袋里。
“……没事就好。”
“孟停停！”不远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人声，惊破了这沉寂，“老傅!老于！人呢！出来！”
“老子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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