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勇者与再会（其三）
此后，即是悲壮的战斗。以小组为单位的赴死。
安多巴与布巴拉克被团长保护着，以保证攻击能有效地给斯坎普莉尔造成伤害。
那是真正的绝望。
但是没有人逃避，也没有退缩。
因为我们是精英，我们是整个人类最强的组合。
如果我们在这里退避了，那么谁来保护我们的家园。
冲天头的穆斯举剑向天，嘀咕着：
“咳。早知如此，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多抱抱我女儿的。”
“别说啦。我也没和我的母亲道别啊，她可能还以为我会回去呢。”
边上棕色短发的邦德也两手抱胸自嘲了一声。
他的身边缠绕着许多银白的匕首。
之后，两个人相视一笑，随着人流冲了上去。
穆斯被拦腰斩断，肠子流了一地。邦德双脚被砍掉，挣扎着想要抓住斯坎普莉尔的右腿，整个身体瞬间扭曲成了一堆烂肉。
上一秒还鲜活的生命，下一秒就四分五裂。
游刃有余的斯坎普莉尔如同在起舞一般。
即便如此，人群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去。
“别小看我们啊混蛋！”
“我这条命不算什么！！”
“杀了你啊混蛋魔族！！！”
“我等为了圣乔伊，为了中土和平。”
“诸君，扛起正义的大旗吧！”
死亡、死亡、死亡。
毫无悬念的死亡。
这种程度连战斗都算不上。
“可恶，你这个怪物……”
白发的老战士倒在地上，勉强举起手中的剑。
斯坎普莉尔尖锐的高跟鞋底立刻刺穿了他的颅骨。
这种战斗到了牺牲人数达到100人的时候终于有了转机。
斯坎普莉尔受伤了。
虽然她看起来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勇者用生命为代价在她的右臂上添了一处伤痕。
魔族的鲜血也是红色的。
当时我的脑海中想的是这样。
我、慎真、露琪薇恩、知布四个人作为巴拉亚特团长的亲卫队，必须要最后出动。
换言之，也就是说是最后的王牌。没有巴拉亚特的命令，我们不能参与战斗。
因此，我们只能看着昔日的同伴赴死。
给斯坎普莉尔造成的伤害渐渐增加，第一远征队的士气也逐渐上升。
“我等，终将迎来胜利！！”
“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护国安邦！！”
“我等鲜血必将铭记于历史！！”
“不要怕啊啊啊啊啊啊！！！”
“悉数驱逐，迎来胜利！！！”
各种激昂的声音回响不绝。
那种攻击，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拼尽性命造成的伤害，也许只是一个一毫米都不到的擦伤。
下一秒，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在这一刻燃尽自己。
将传承至今的正义，贯彻到最后！！
“啧。”
斯坎普莉尔的余裕也逐渐减少了。
“全员再组织一次进攻！！”
巴拉亚特苍老的声音如同钟声一般。
接下来，就是我不愿意想起的画面了。
现场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五十个人了，几乎人人带伤，人人带血。
所有人的眼神都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对魔族的仇恨、对故土沦丧的愤懑、对同伴被杀的痛苦，所有的情绪扭曲在一起，已经变成了战斗的机器。
那种状态，我们称之为“无心”。
我也时常会进入无心的状态。
因此我知道的，在那种情况下，人们能做的只有毁灭。
我攥紧了拳头，慎真稍稍直了直身子。
露琪薇恩把刀扛在肩膀上，知布把布偶抱在怀里。
如果最后的五十个人死掉了，就到我们四个上场了。
斯坎普莉尔的脚下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比起尸体，说是肉山更贴切。
不知道谁的肉与谁的肉，谁的血与谁的血混合在一起。
“全员——进攻！！”
巴拉亚特的命令回响在旷野。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的人都已经不需要什么口号了。
此刻他们是野兽，只会嚎叫的野兽。
这是人类的悲哀，同时也是人类的反抗。
我有节奏地调整呼吸，把魔力充斥到全身。
成为战斗的机器吧！
成为失去内心的，战斗的机器吧！
成为，承载着神罚的铳剑吧！
我等是盛着魔力的容器，是单纯的容器。
在这里死去吧，在这里和大家永远在一起吧！
我们第一远征队，将正义贯彻到最后！！
“绝对伤害”的安多巴已经透支魔力死亡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毫无征兆地倒下。
团长身边的布巴拉克也在剧烈的喘息，随时有可能倒下。
我把爱丽的事情完全摒弃到脑后。
五十个人悉数死亡了。斯坎普莉尔割下最后一个人的头颅，沐浴在颈部喷出的鲜血中。
“你们，就是最后的强者吗？”
没有人回应。
我们四个人，踏出了沉重的一步。
斯坎普莉尔已经浑身是伤了，最重的是腹部和左腿两个极深的刺伤。
在与慎真、露琪薇恩、知布三个人并肩前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就这么死去也不错。
因为我和大家在一起啊！
“‘读心’！露琪从左边刺击，慎真正面突破，莱昂待命！”
“是！”
“姐姐可绝对不会原谅你啊！”
“知道了。”
轰的一声，气浪掀起漩涡。
一圈一圈的热浪向周围荡漾。
斯坎普莉尔用镰刀截住了露琪的攻击，同时用左手防下了慎真。
“切。”
露琪打算跳开，但是镰刀的形状却突然变化了。
本来就是用魔力做出来的，这种变化也不奇怪。
但是在露琪犹豫的瞬间，她就死亡了。
镰刀的刀刃瞬间分散成带着锋利尖端的数条铁链，从不同的方向袭向露琪薇恩。
在那一瞬间，露琪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
但是——
我也不是傻站在这吃素的。
起码自己身边的人要保护好，我可是勇者莱昂啊！！
我挥枪格开了锁链，同时大喊道——
“慎真啊啊啊啊啊啊啊！！！”
“炸裂魔力！！！！！！”
仿佛一块砖头投入井中的声音。
喷涌而出的魔力将慎真裹在其中，连斯坎普莉尔都向后跳了一步。
我拉住知布和露琪薇恩拼命向后逃。
魔力的漩涡不断扩大，终于稍稍擦到了斯坎普莉尔。
在那一瞬间，天地变色。
整个世界全部变成了黑色。
然后——
炸裂！！
黑暗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整个魔力全部爆发了，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大量烧灼着的黑色黏块全部砸向斯坎普莉尔。
就如同密密麻麻的暗红色陨石一样。
整个世界，都被火焰包围了。
那就是慎真的保有技能。在那一瞬间，他达到了我远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除了被震撼，我什么也做不到。
“这样才够格！”
斯坎普莉尔用魔力凝成巨镰，双手不断旋转着，形成坚固的堡垒。
凡是砸过来的魔力要么被打成碎片，要么被弹开。
被弹开的魔力烧灼着死去的人的尸体，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焦糊的气味。
一块魔力砸断了斯坎普莉尔的武器。
巨镰的柄断成两截。
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斯坎普莉尔，大量的燃烧魔力不断砸在她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远征队的王牌，就是这样！”
那个人在笑。
那个斯坎普莉尔在笑。
张开怀抱，任由魔力把自己砸到吐血。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用尽了魔力的慎真徒劳地倒下。
整个地面，已经铺满了破碎的肉，流满了鲜红的血。
伫立在中央的，斯坎普莉尔。
放声大笑。
“笑什么笑啊，混蛋魔族。”
露琪薇恩撤下白衬衫高高抛起，上身只剩黑色的束胸。
“月神流·终式·虚空无影。”
浑身都蒸腾出大量的黑色魔力，缓缓滑出左脚。
两条修长的美腿微微屈下。
一秒后，消失了身影。
哐啷！！！！
斯坎普莉尔勉强用镰刀的断片拦下，但是没有用。
现在的斯坎普莉尔已经相当虚弱了。
咔咔咔咔咔咔——
断片碎掉了。
斯坎普莉尔从左肋到右肩滑出长长的伤口，鲜血不住喷涌。
“搞什么啊，这就自称虚空了吗？梦魇那家伙比你的虚空强很多啊。”
平伸起来的五指，就像洞穿瓦特一样的动作。
用尽魔力的露琪薇恩不可能挡得下来。
是的，就算没有武器，斯坎普莉尔也是远远强于我们的存在。
但是那又怎么样！！
“所以说让你别碰我朋友啊！！”
我曲起五指，做出鹰抓一样的动作。
从侧面啪地震开了斯坎普莉尔的胳膊。
同时抓住露琪薇恩的腰带，直接把她甩向团长的方向。
来不及看她落在哪了，也许落在地面上会疼的吧。但是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我和斯坎普莉尔的一对一开始了。
因为斯坎普莉尔已经降到了我勉强能敌对的等级。
现场的另三个站着的人，团长和知布都属于策略类角色，战斗力并不十分高。布巴拉克光是维持着“不可愈”的保有技能就已经是极限了。
因此，现在就是我和斯坎普莉尔的速度对决。
我已经进入无心状态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完全交给身体去战斗。
“我说你啊，和我一样可怜呢。”
斯坎普莉尔缓缓说。
对我来说，无心的最大状态才能勉强和她打成平手。
因此我说不出话来，大脑与身体的联系仿佛完全切断了。
可怜，那家伙在说什么啊。
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单纯的愤怒而已。
被击飞出去的我顺手抄起了地上的一把长枪。
死者的遗物，在我的手里余温尚存。
迅刺流·终式·瞬杀。
我闭上眼睛缓缓舒出一口气。
这一下被拦住的概率很高，但是要争取洞穿心脏。
射杀她！
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无比。
枪尖笔直地指向斯坎普莉尔的心脏。
就在这时我察觉到了。
那个混蛋在笑。
缓缓张开手臂，接受了自己将死的现实。
“我和你一样可怜。”
那个笑容，和我父母死的时候一模一样，和我第一次遇见的爱丽一模一样。
就这样，我的枪滑开了目标，刺入了她脚下的尸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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