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大叔与强敌（其六）
整个世界静的出奇。静的我甚至能听见恶魔少女粗重的喘息声。
她的身体摇摆不定，一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
但实际上彼此都知道，恶魔少女还有余力。
她只是在挣扎而已。
意识到了现在呆在这个躯壳里的已经不是故人，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看她的样子，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无可奈何。
就像是被反派控制的主角同伴叫嚣着“哈哈哈哈你忍心杀死曾经的同伴吗”，现在在她看来，正义与邪恶的立场已经颠倒了。
我是躲在幕后的大魔王，而她是思想斗争激烈的主人公。
不过原来我的角色定义就很模糊，所以也没必要在意。
对我来说，就算做恶人也无所谓。
恶魔少女摇晃着身体，向前踏出一步。
我也攥紧拳头。
接着，被踢飞了。
被来自后面的踢击踢飞了。
身体向前飞去，脊椎一次性承受太大压力，我不得不把仅有的魔力往里面投。就如同向快要熄火的汽车里添加汽油一样。
而我飞往的是万丈深渊。
我一把抓住了围墙的边缘，整个身体挂在空中。
唔。
在抓住的刹那两只手向边上滑去，下一时刻，原来抓着的地方就被踏裂。
两手猛然用力，身体空翻上来。
虽然视野还在旋转，已经开始在脚下凝聚魔力，做出落地的踢击。
但是什么也没踢到，只是踏裂了地砖。
就算重心不稳，还是立刻凝集魔力，用小臂接下回旋踢。
接不下。
身体再一次被弹飞出去。
这一次不能重蹈覆辙。
用后空翻调整姿势，变成匍匐的状态，双手制作出魔力的剑划开地砖减速。
噼咔咔咔咔咔咔——
快速扫视着恶魔少女的身影，什么都没有看到。
当找不到对手的时候，就预测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我站在观景台的边缘。
那样的话——
我侧过身子。
正面接下突然出现的恶魔少女踢击的同时，立刻伸直另一只手输出大量的魔力，抵消冲击。
气浪暴起。
身体仿佛被挤扁了。
并不是我托大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就算我失去90%以上的魔力，只要借来的力量还能用，我就可以抹消恶魔少女的攻击。
但是我没能想到。
她可以到达连我也察觉不到的速度。
冲击的势头减弱，我突然撤回中和踢击用的左手，抓住她的脚踝。
借助余威尤烈的冲势，将她的身体甩了半圈丢向堡垒。
砖瓦碎裂的声音响起，恶魔少女结结实实地撞在中心大教堂的圆顶，砸了进去。
做好觉悟了啊。
知道一起殉情是不可能的，打算全力杀死我再自杀吗？还是说打算活着赎罪？
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恶魔少女扒开了破碎的窟窿，从教堂顶探出了身子。
仿佛没事一样，摇晃着身体向我走来。
因为上身深深低着，所以可以看到裹在皮衣里的胸部晃动。
真是，这个时候就别发福利了啊。
我调整着呼吸。
在她抬起头的时候，我明白了她变强的原因。
那是我也经历过的。
大脑与身体脱节的状态。
完全交给曾经的战斗经验，把自己变成战斗的机器。
更何况是打了千年的战士，一瞬间实力就在原本很高的基础上拔到了无可企及的高度。
如果我现在也进入那个状态，也许就可以有一定的优势了。
但是我很不喜欢。
自己的头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什么的，极为反感。
我必须清醒的战斗。
因为能杀死怪物的只有人类。
我要作为人类去战斗。
当然，我已经在用非人的力量了。
但是至少，我不能失去作为人类的骄傲。
我要保留着意识去战斗。
我伸出手。
现在我的魔力大概还剩8%左右。
但是，这不是莱昂的百分之八。
而是我借到的、比慎真的魔力量还多的百分之八。
那样的话，就这么做吧。
“万物锻造。”
我把魔力投影出去，把空气凝结成骨架，编织成网。
改变空气的稀薄程度，变成了可以通导魔力的骨架。
这是我和慎真对局的时候用过的原创技能。
当时太过仓促还没来得及起一个帅气的名字，就被打飞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魔力量太少了，根本无法对铁壁一般的慎真造成伤害。
而现在不一样了。
恶魔少女虽然变得很强，但是魔力储备本身并不多，引发这个空间的一度坍塌消耗了不少。
我的魔力虽然剩余的百分比不多，但是剩余量还是非常可观的。
因此，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就算千年的战斗经验也无法应对。
我眼睁睁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恶魔少女以及踢向我左脸的膝盖，如同慢动作一般打了一个响指。
就在据我近在咫尺的地方，恶魔少女爆炸了。
浑身像是烧焦了一样多处泛着黑色，甚至冒着几缕青烟。
如同突然被抽空了一样，倒在我的脚边。
这是第一次尝试成功。
在她接近我的瞬间，把整个空气骨架的出口全部指向她。
一次性输入大量魔力，甚至瞬间燃起一闪而逝的火光。
然后，引发了恶魔少女从内到外的魔力爆燃。
恶魔少女吐出一口黑烟。
这一次真的到极限了。
看那个样子，恐怕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
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接着，脚踝被抓住了。
这一次，并没有被蛇缠上的感觉。
因为那双手握着的力度真的好弱。
弱到只需要轻轻抬腿就可以挣脱的程度。
然而我没有那么做。
我扭过头去，看到的是趴在地上的恶魔少女。
她的发梢被烧的焦黑，脸上也有几块黑炭一般的痕迹。
两只眼睛紧紧闭着。
我做的是点燃她内外的火焰。
那么凡是用魔力强化过的地方，都会被燃烧的魔力灼伤。
被烫到的双眼已经无法张开，睫毛的末端也被燎焦了。
吐出不清晰的字，拼命抬起头，却无法看到我。
恶魔流下了眼泪。
露出悲伤的神色，流下两行澄清的泪珠。
“莱……昂……”
发出低低的哭腔，已经毫无生气。
知道了没有办法战胜的我恶魔少女，只有一个选项。
那就是恳求。
“求你……把莱昂……”
并不是说她是多么懦弱的人，而是对莱昂的感情深入骨髓。
就像是如果此刻被打倒的人是我，我可能也会求她放过小伊兰她们。
但是，现在的我是恶人。
我一脚踢开了她。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活了千年的恶魔，就在这片无声的夜空下放声痛哭。
我背对着她一步一步地走着。
脚步声如此清晰。
出乎意料，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然后，一点一点跟着我。
但是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
两手撑着观景台，需要好几次才能爬起来。
然后，再一次摔倒。
我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两三次后，恶魔少女就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了。
“莱昂……是……”
恶魔少女断断续续地说着，在地上艰难地爬动着。
“是……我的……”
一边哭着，一边朝着偏离我的地方爬动着。
她已经看不见了。
此刻的恶魔少女，就如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
想要触及到爱人的可怜人。
但是即便如此，她曾经犯下的罪业也不会减少。
被杀死的冤魂，依然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着。
我不能，因为她可怜就模糊了正确与错误的界线。
“是我唯一的光啊！！”
我站立在原地。
“师父……请……请不要杀她吧。”
就在这个时候，卡洛娜突然喊了出来。
恶魔少女用最后的力气扑向我。
——轰！！！！
我抬起腿，一脚把她的脸踩到了砖石里。
即便如此，她还是挣扎着想要挣脱。
虽然那力气已经比婴儿还小了。
我看向卡洛娜。
“不要紧的，师父。我不要紧的。”
浑身是伤的卡洛娜这么对我说。
“就算她犯下了无数的罪业，就算她是我们人类的敌人，她喜欢莱昂的心情也是不变的。”
然后，裹着斗篷的卡洛娜哭了出来。
“那种感觉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所以师父——”
吵死了啊，没完没了地自说自话。
我抬起腿，轻轻把恶魔少女翻了个身。
她的额头鬓角流着鲜血，但是还是不住地哭泣。
我慢慢呼了口气。
轻轻伸出手，放在在她脸颊附近。
把她的伤口抹消了。
恶魔少女睁开双眼，睫毛上还挂着泪花。
然后，我一拳头打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打。
这样就算扯平了。
“有一点给我记住了，莱昂救你不是认同了你，而是让你活着赎罪。”
我看着恶魔少女脸上的伤痕和流出的鼻血，半跪在一旁说。
啊啊，对不住了，卡洛娜。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杀这个人。
原来是打算暴打一顿的，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了。
注：
1.斋和用的技能详见第一卷漆黑的追迹者篇其一。
2.今天也没有碎尸，感觉自己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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