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母强
让大夫看过孟夫人之后，孟含笙就拒绝了明玉明月的搀扶，亲自拿着帕子替孟夫人擦拭着额头。
孟含笙坐在孟夫人的床边，守着孟夫人醒来。几个丫鬟守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明月急匆匆地走进屋子，俯身在孟含笙的耳边说道："琉璃院那边已经闹成了一团，听说四夫人拿了一叠名单出来，全是大夫人掌中馈这些年吃了回扣的下人，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贪的最多，已经让人扭送到衙门去了。"
孟含笙手里拿着布巾，给孟夫人擦着身子，问道："祖母那边怎么说？"
明月笑道："老夫人这回气得狠了，罚了大夫人禁足，中馈暂时是交给四夫人管了。四夫人差了人过来，说让夫人和小姐好好养病，其他事情交给她就好。"
孟含笙表情不咸不淡的，口中却道："只握了中馈有什么用，给四婶传个话，就说府里账目亏空太多，这亏空补不上，她可不敢接手府里的事。"
明月迟疑地道："四夫人能听吗？她心心念念的可就是中馈权。"
孟含笙道："四婶只要私下里去翻翻帐，她就会听了。"只罚禁足？大夫人掌了中馈十多年，贪了这么多还想把主意打到我三房的家产上，不让她吐吐血，怎么对得起她给我弄出的烂摊子？
明月点头应了，又道："小姐，昨天那张给三夫人的拜帖，可还要递过去？"
孟含笙揉揉头，疲乏地道："收起来，暂时不用了，你去打听打听蔡姨娘在做什么，我等会儿去见见她。"
明月快步出去了。明玉凑过来，悄声劝道："蔡姨娘刚刚进来一天，小姐现在就去见面，若出了事，老爷一定会怪小姐的。"
孟含笙冷笑："我怕过父亲怪罪吗？不过是去见个面而已。不是说，父亲今天就要给二妹妹和三妹妹改家谱了吗？去恭贺一下，也不算失礼。"
明月很快便回来道："蔡姨娘一个人在房里。"
"那咱们就这么过去吧。"孟含笙笑道。
孟含笙带着明玉明月走向蔡姨娘的房间。因为搬得匆忙，门口甚至没有一个丫鬟守着。听到孟含笙来了的消息，一个美艳的妇人赶紧从屋子里出来。
孟含笙打量着这蔡姨娘，肤白貌美，低首含眉，看起来就是一个温温婉婉的美人儿。
蔡姨娘对着孟含笙的打量，有些不自在地说：“笙小姐，想做什么？”
孟含笙微微一笑：“姨娘长得还不错，跟我娘亲有几分相似。”
蔡姨娘颔首道：“笙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丫头，那值得跟夫人比较。”
孟含笙道：“你放心好了，我只不过，来看看含笛以后的姨娘是个什么模样，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
蔡姨娘道：“能得到笛小姐，是我的福分，不瞒笙小姐，我此生无法生育，如今能得笛小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当然无法生育。孟含笙内心冷哼，大夫人就是为了图谋无嗣的三房的家产，才送了蔡姨娘过来。若是蔡姨娘一举得男，那无嗣，不就是个笑话了吗！
孟含笙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背后一声温温柔柔的笙儿。
孟含笙忙转过身，才看见孟夫人不知何时来到蔡姨娘的房前。孟含笙连忙走过去，要扶着孟夫人。
孟夫人避开了孟含笙的手，落落大方的走到蔡姨娘面前，道：“你就是新来的姨娘吧？昨个儿我身体不适，竟然来不及给你安置些什么。”
孟夫人对着房间打量一番，“如今既然住了这个院子，我也就不多安排其他的了，下午唤了人牙子来，你自己挑两个合心意的人用着。”
蔡姨娘低头应了，只道：“谢夫人安排。”
孟夫人面上居然还带着笑：“没什么谢不谢的，这本是我分内的事。妹妹有事便来找我，都是伺候老爷的人，不该亏待了。”
孟含笙瞪大了眼，在她印象中，已经多久没见过娘亲如此镇定自若的一面了，她只记得，娘亲在父亲面前哀哀怨怨的样子，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在旁人眼里懦弱不堪的样子。她甚至已经忘记了，她娘亲当年也是大家闺秀。
孟含笙迟疑的迎上去，问道：“娘亲，你……你何时起来了？”
孟夫人摸着孟含笙的脸一笑：“我早该起来了。”
孟含笙还是对孟夫人的变化有些拿捏不住，若只是强撑着表现出来，她宁愿娘亲一直是之前的模样。
孟夫人收回手，对孟含笙笑道：“我听明晨说，府里出了大事，笙儿就陪娘亲，去青雾院一趟吧。”
娘亲去青雾院做什么？孟含笙有些纳闷。要说府里的大事，自然是她交出的名单让大夫人吃了亏，迫不得已交出了中馈权，难不成娘亲还要争一争这府里的中馈权吗？
孟夫人但笑不语：“来了你便知道了。”
到了青雾院，老夫人刚刚念佛完毕，听说孟夫人和孟含笙来了，皱了皱眉，对着香萍道：“这娘两啊，恐怕是受了委屈找我来了。今天已经够不痛快了，就说我没空吧。”
香萍笑着说：“老夫人不妨见见，奴婢见三夫人带着笑，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而且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老夫人被勾起了兴趣：“哦？怎么不一样了。”
香萍一笑：“这奴婢可说不上来了，老夫人不如把人叫进来瞧瞧，若是说了什么您心里不如意的，您再让她走了就是了。”
老夫人摇摇头：“你啊，也不知道受了人家多少好处，这么帮她说话。行了，叫进来吧。”
香萍笑着出去请孟夫人和孟含笙了。
孟含笙瞪大了眼，看着笑脸吟吟的香萍，实在是有些诧异。香萍是老夫人身边得脸的丫鬟，祖母当作孙女儿宠着，连卖身契都是捏在香萍自己手里的。这样的丫鬟，祖母不喜的，就是她不喜的。
要知道，祖母对娘亲虽然没什么意见，可也不会有好脸色。上次请安的事情一过，越发不待见娘亲。但是香萍听了娘亲几句话，竟然说动了祖母见她们两人，还笑脸相待。孟含笙简直觉得娘亲跟换了个人一样。
孟含笙凑到孟夫人身边，低声问道：“娘亲跟香萍说了什么？”
孟夫人笑眯眯地看了孟含笙一眼：“为母则强。”
孟含笙随着孟夫人跨进屋子，老夫人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对着孟含笙笑着招了招手：“来，笙儿过来，让祖母看看你，也不知道上次在祠堂冻着笙儿没有。”
孟含笙走过去，挨着老夫人坐下来，笑道：“我知道父亲是生了气才这么做的。不过是跪了一晚上，已经没事了，连累祖母担忧了。”
孟夫人在下首站着，笑着对祖母道：“老夫人，媳妇今个儿来，就是为这件事。”
老夫人看看孟含笙，又望向孟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听你这么说，莫非这件事还有别的什么说道？”
“老夫人明鉴，”孟夫人道，“那日我也是病着，可笙儿这事一出，我哪里按捺的下去？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笙儿一向懂事，绝不可能做出不告晚归的事情。”
老夫人眉目淡淡：“老三之后就问了下人，车夫说笙儿虽然给她看了对牌，却只是一眼就收回去了，辩不得真伪。老大家的更是有一府的丫鬟婆子作证，没见笙儿来过。”
孟夫人朗声道：“老夫人此言差矣，三房刚从江南搬来，入府未到十天，笙儿是个小姐，吃穿用度不经她手，她连府里的对牌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谈何仿照？”
孟夫人又一笑，道：“就算要仿，她难道知道去哪里仿做吗？”
老夫人闭上眼：“老三媳妇，你也知道，下人可是从马车上搜出了仿制的对牌一双啊！”
孟夫人从袖中拿出一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道：“马车进府之后，来来往往都是人，谁放进去都不稀奇，更别说，这是笙儿昏迷之后，我从她身上拿出的对牌，老夫人看看，可是支用马车的对牌？”
孟含笙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她早就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一双对牌，醒来之后没看见，她还以为是被大夫人差人取走了。
老夫人对着香萍点点头，香萍接过打开一看，脸色难看的对老夫人道：“确实是咱们府里的对牌。”
孟夫人笑道：“既然笙儿身上有对牌，那为什么大夫人非要说笙儿是私自出府，偷盗对牌？媳妇不解，请老夫人帮媳妇儿问问大嫂，这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脸色已经十分难看，道：“要问，你就去琉璃院问，好好地问，问清楚了，我倒想看看，她能给你个什么说道？又能给我个什么说道？”
孟夫人笑着颔首：“媳妇领命，媳妇这就去琉璃院。”
孟含笙跟着孟夫人出了门，好奇地道：“娘亲真的要去琉璃院？”孟夫人眉毛一挑：“去啊！干嘛不去？”
“可这对牌，”孟含笙指着孟夫人手中的对牌道，“这对牌可不是我那天拿的对牌。”
孟夫人道：“你回来的时候，身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对牌，这对牌是十多年前我从府里带去江南的。”
“那香萍……”孟含笙想起香萍极其肯定的神色。
孟夫人笑了笑：“香萍么，那丫头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对牌既然过了老夫人的眼，就是真的，就是你拿回来的对牌了。”
孟含笙看着孟夫人朝着琉璃院的脚步不停，担忧的道：“娘亲去了琉璃院，不怕大夫人反咬一口？”
孟夫人摸着孟含笙的头笑着：“怕什么？娘亲今天给你报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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