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翻身骑到青锦背上,轻松道:“赤僷叔叔,红衣哥哥,老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不要太想我啊。”
赤僷和红衣都道放心,老爹笑骂了一声“臭丫头”,之前忙着赶我走,现在我真要走了,老爹却絮絮叨叨叮嘱个没完,一会儿叫我勤加修炼保管好蚀钺,一会儿叫我别丢三落四要吃饱穿暖,一会儿又吩咐青锦好好照顾我。
一匹傻马还真被你指望上了?我这次是真的嫌弃他啰嗦,连声保证知道了,挥别众人,驾马绝尘而去。
我不知道侯康大婚是哪一日,可我知道东都知府送去的贺礼必定是在大婚之前送到,我一人一骑,必定比车队要快,可是“近康情怯”,我有点不那么急着见到侯康,想晚一点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最终还是坠在车队后方,不远不近的一路跟到京城。宰相乘龙快婿的住处不难找,红莲山庄在京城的别院,也是高亭大榭,气派非常。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少庄主,无论才气财气都堪配佳人。
“劳烦禀告庄主,门客黎青青回京复命。”我站在门口,一身的风尘仆仆。
不多时,小童回来告诉我:“庄主请黎姑娘内室叙话。”
正值黄昏,朦胧的暮色恰到好处的模糊了侯康的表情。我风餐露宿赶回来见他,见到了,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就那么愣愣的望着他。
“青青,你知道了。”还是由他点破。
我轻轻点点头,因为我知道此时若是开口,就会止不住掉下泪来。
“你恨我吗?”
我立刻摇摇头,不假思索:“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侯康轻笑一声:“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好?事到如今你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就一点怨恨都没有吗?”
我急道:“在苗疆的时候还好好的,你说有要事要办,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宰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需要他的帮助对不对?
侯康打断我:“若我说我要办的要事,就是北上向宰相千金求婚呢?”
我呆住,怎么可能?
若你打定主意去求亲,又何必?
侯康淡淡道:“明日我就要大婚,你若不想留在候府,我即刻吩咐账房……”
“庄主是想速速结了月钱,打发我走吗?”听侯康这样说,我反而恢复了冷静。
侯康略惊讶的望向我,这是我进门来他第一次与我对视。是想不到主动赶我走,我却没有哭哭啼啼大闹,然后离开这伤心地吗?
我何尝不想这样,望着他的眼睛,嘴角竟然扯出一丝笑:“门客黎青青,恭喜庄主屏雀中选,还请庄主念在属下一片衷心,容留属下继续为红莲山庄效力。”
既然跟着你能助我避劫,我怎么会走呢?
一句“门客黎青青”已经表明我的态度,在红莲山庄,我只是个门客,也只能是个门客,对庄主的思慕,只能埋在心底,永远不见天日。
好歹我也是红莲山庄新晋的翘楚,这样的人才,不为儿女私情所累,情愿继续效力,侯康没有理由不接纳。
果然,侯康思忖片刻,道:“也好,那么黎姑娘待遇一切照旧。”他顿了顿:“待我大婚之后,升为影卫。”
你还记得我想做你的影卫。为红莲山庄出生入死这么久,我都要忘了这件初衷,可偏偏要在你大婚之后,是要我日日看你们恩爱吗。
今天是几经甄选的良辰吉日,由官府的差役立在两侧,防止围观的闲杂人等进入,红莲山庄的仪仗开道,浩浩荡荡好不热闹,远远瞥见他的背影,一身大红喜服,宽肩窄腰,青丝一丝不苟的束进冠里,意气风发。
我骑着青锦,也在队伍里一身红衣,可我们庄内的门客,不过是沾主人的喜气,穿的不是新婿妇的正红,我是女客,这一身赶制的新罗裙倒是更接近粉色。
武林第一大庄娶妻,朝野第一权臣嫁女,阵势自然不容小觑。接亲的路线似乎贯穿了整个京城,那么长,长到我怎么也追不上最前面那个通身正红的华服青年。
索性一勒缰绳,轻夹马腹,青锦跟我混了这么多日子,早已心意相通,一个错步,害得我们俩“险些”跌倒,出了点小插曲,自然落到了队伍最后,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看婚礼的热闹,我一个掉队的小门客,自然不会有人注意。索性开了小差,溜出人群去。
本来想跟凡人一样,找一家酒肆,切两斤牛肉,汤一壶烈酒,把烦恼忘记。可有青锦这累赘,根本不能让你如愿,他死活不肯安静待在店家的马棚里,不说这家伙吃了丹药后力大无穷,就单看他高头长腿,肌肉发达,尥起蹶子来根本没人恩得住。
只好打包一坛酒,策马去郊外。
把酒思闲事,春愁谁最深?洞房花烛夜,独醉门客心。
怪不得常言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我喝酒,青锦吃草,一坛酒很快喝的见底,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整个人轻飘飘的,胃很难受,脑子却很舒服,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青锦用大脑袋不停拱我,我不耐烦推开他:“远点吃草去,别跟我这儿晃!”
青锦的声音不甚清晰:“青青,你喝醉了,快起来,我驼你回去。”
我没醉,不过是太累了,想躺在这里休息一下,我的脑子清醒的很,想忘的东西,一件都忘不掉,清清楚楚刻在记忆里。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躺在这,把不喜欢的经历努力忘掉,我用力推青锦:“乖乖的,离我远点。”我的声音怎么这么哽咽?
又听见青锦的声音:“青青,你为什么不离开红莲山庄?”
我含糊道:“我要留在这,侯康可以助我避过劫数,我为什么要走?”
青锦柔声道:“青青,不如我带你离开这里,天大地大,我们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我就不信躲不过所谓的劫数。”
躲到天涯海角又怎么样,侯康已经成了我的心劫,我怀疑老爹是不是算错了,我的桃花劫,应劫之人,是侯康才对。
眼睛很重,很困,我用更加含糊的声音强调:“我不是舍不得他,我就是拿他挡劫的,我不是舍不得他,真的,就算我要走,我也要……”确定他平安无事,安稳幸福,才能离开。
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一轻,似乎落入一个人的怀抱,比起草地上满是湿哒哒的露水,舒服惬意很多,安心的失去意识。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抱着蓬松柔软的被子,我含糊吩咐一声:“翠喜,拿杯水来。”
哪知把我彻底唤醒的是头上一个爆栗,我受到惊吓,翻身而起,一张大脸映入眼帘。我怒道:“臭谷雨,你干嘛打我。”
谷雨立刻回击:“你才臭呢,喝的醉醺醺的,一身的酒气,竟然把我当翠喜?这里是京城别院,要不是你哥哥我,你早在郊外冻硬了。”
我有点讪讪:“原来是你把我抱回来的。”
谷雨道:“不然还有谁?大伙都忙着恭喜庄主,哪有人在乎你跑哪儿去了。”
谷雨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把原本温暖感人的事情,讲的让人忍不住想揍他。我抱住被子默念三遍:“这家伙好歹帮了我不能打不能打不能打。”
哪知他马上启用了谷氏聊天法则第二式:哪壶不开提哪壶。
“侯康虽然娶了冯大小姐,可你也别难过,他不过是为了借助她家的权势。”
我闷闷道:“我知道。”
谷雨又接着补充:“你没来观礼可惜了,那场面,啧啧,我真是长见识了。你想知道证婚人是谁吗?”
“不想知道。”真想把谷雨扔出去。
谷雨置若罔闻:“是当今圣上啊,皇帝赐婚,那是什么气派,皇亲贵胄齐聚一堂,那气势,啧啧。”
我忍无可忍:“青锦,送客!”
青锦沿袭了在红莲山庄的习惯,没有去别院的马棚,散养在我的卧房外,此时应声而入,高大的身躯黑压压堵住门口,低低嘶鸣一声,露出两排寒光闪烁的白牙。
我清楚看到谷雨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青锦的暴脾气在红莲山庄那是如雷贯耳,看谷雨的表情似乎没忘记这匹烈马当年摔死了多少人——他立刻就老实了。
原来谷雨也能好好说话。比如:“其实我刚才故意提他大婚的事,是想劝劝你放下他,在苗疆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转了性,甚至觉得你们俩要是真在一起了,对子甫也是一件好事。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不甘心的东西太多,林姑娘又离开他嫁给了当朝太子,所以我还以为,你若能使他放下心结……”
什么?一件往事在我脑子里闪现出来,去苗疆之前,我撞到了一个姑娘和侯康吵架,侯康甚至苦求她不要嫁给别人。
“等等,林姑娘是谁?”我问道。
“啊?你不知道林姑娘?完了,说多了。”
在我的威逼下,谷雨不情不愿的把林姑娘的事情说了。林姑娘,闺名叫做林若嫣,是大将军林靖威和长公主的女儿,按辈分来说,是皇上的亲外甥女,身份尊贵,父亲又执掌兵权,能娶了她,太子之位基本是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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