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弃弟
16弃弟
虽然李孝恭此前已猜到这种事情早晚是会发生的，但骤然的从李建成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心里还是禁不住微微的一颤。
李渊在太原起事了！
这牵涉到，可不仅仅是他们这一家子，自己作为他的远房堂侄，也会受到很深的影响吧……
孝恭虽是自小就少年老成，心思深沉，但一时之间也没能完全地想明白，这对他而言，到底会是怎么一回事。
“孝恭，你也是我陇西李氏的族人，而且这些年来跟我们常有来往，我担心官府会把你也盯上了。”建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你这次回去，路上得特别的注意，尽量不要走大道了。甚至可能不要直接地回家，在什么山野之内先躲上一阵子。最好是找个信得过的仆从捎个口信回去给你的家人，让他们提防着官府会把他们也抓捕起来。”
听着建成的细细叮嘱，孝恭终于慢慢有点体会到此事的严重。他转念之间也想到了建成的处境：“那你们……你们是渊伯父的直系亲属，就更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啊。”
“这个当然了，我们今天马上就走！其实……”建成犹豫了一下，“……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再作隐瞒了。其实爹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就已经秘密地写过信函，告诉我他将要在太原起事。那时刚好马邑的鹰扬府校尉刘武周叛变自称太守，攻陷了汾阳宫。爹以此为由，游说太原的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二人答应不经朝廷批准就增募兵卒。这些士卒其实当然不是为了要去打刘武周这么一个小贼，而是用来增补以后起事所需的兵力。二弟也真是能干，不过一旬半月之间就给他集结了近万人马。爹见势头不错，就写了信告诉我这事，让我想方设法带着河东这里的家人前往太原。此前主上以抗击突厥不力之事欲降罪于家父，爹犹豫不决没有即时起事，为的也正是我们这些兄弟还留在这边，使他有投鼠忌器之苦。”
孝恭听得暗暗心惊，道：“既然三月之时已得知音讯，那何以现在都已经是五月了，还未能成行？”
建成一脸烦恼之色的叹了口气，道：“我自然也想能尽快领着家眷到太原去，但河东这边的官府把我们看得实在太严了。尤其是这个月照往年之例是要祭奠曾祖父的，官府以前都会派人来参加，若我们今年突然什么都不搞，那就太招人怀疑了。如果只是我和元吉、智云兄弟三人离开，那还比较容易。这里却是一大家子的女人小孩，我总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吧。于是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孝恭点了点头，也深知建成在这里负有保护家眷之责，那是不得不处处提防、事事谨慎的。
又听得建成续道：“可是刚刚太原那边来信，说招兵买马之事也是闹大了，王威、高君雅这两个副留守见军队扩张得那么快，是瞎子都会起疑的嘛。他们竟是打算利用晋祠祈雨之机向爹爹下手，指称他意欲谋反。幸好太原城里尽是我们的耳目，他们二人的谋划很快就被爹爹掌握了，第二天就安排了亲信到府衙告状，反咬王、高二人勾结突厥，把他们抓了起来。但这一来，起兵之事就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了。王、高二人其实就是主上派在太原监视我爹的朝廷耳目，他们二人被捕之事很快就会传到这边来，到时官府就会认定我爹已然叛变，只怕就是现在，一时三刻之间就有差役会到这里来揖拿家眷……”
建成正说到此事，厅中一个妇人走了出来，满脸焦虑之色，叫道：“大郎，大郎，智云到哪去了？你还没找到他吗？”
建成连忙回头安抚着那妇人，道：“万姨，你不要急。我从仆从那里打听到了，五弟今天一早就出城上山打猎去了，我刚刚已经派了四弟去找他。”
孝恭认得这妇人正是李智云的生母、李渊的一个妾室万氏。[]听到建成与她的对话，孝恭这才明白刚才见到元吉从自己身边跑过的缘故。
万氏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三胡能找得到智云吗？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建成道：“我们不能再等了，一收拾好细软马上就走。四弟出去之前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在山上找到了五弟就直接往太原的方向去，我们在路上再碰头。”说着回头又向孝恭敬道：“我实在不能再跟你多谈了。你也一路小心，多加保重吧！”
孝恭便向建成简单的行了一礼，转身赶到李府大门之处，与自己带来的仆从一起上路。
城内的大路人来人往，李孝恭却有一种步步惊心之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府的差役就会冒出来，声称他是叛臣李渊的亲人，要把他揖拿下狱。幸好一路上并无异样。出了城门，孝恭更是快马加鞭的往前奔跑。
来到上山的路口，忽然路旁一个人影闪将出来，挡在道路的正中，伸手一扬，把孝恭的坐骑惊得一个人立，嘶声震野。幸好孝恭的骑术也不算差，及时一勒马缰，双腿夹紧了马肚，这才没有堕下马去，也没把眼前这人踏伤。
孝恭正要恼怒地喝骂出来：“是什么家伙这么不要命？”眼角余光却及时地认出那人影竟是李元吉！连忙生生地把这句喝骂吞了回去，换成：“是你？元吉？你在这里干什么？”
元吉双手叉腰，大大咧咧地站在道路中央，道：“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孝恭见他语气无礼，心中暗暗不快，想：“说到底我比你年长，平日也没得罪你什么，怎么对我是这种态度？”但他口中自然不便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平和的道：“我回家去啊。在府上叨扰已久，真是不好意思。”
元吉一双眼睛之内却满是狐疑之色：“是吗？真的是这样？不是大哥派你来监视我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孝恭听得莫名其妙。
元吉见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便闪身让到道边，一摆手道：“好了，既然不是，你就快走吧，别烦我！”
孝恭心中更是气恼，但也不好发作出来，一提马缰，便要赶马继续上路。忽然，他想起一事，转头对元吉道：“你找到智云了吗？怎么没见着他？你们还不赶快上路到太原去？”
元吉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喝道：“好啊，还说你不是大哥派来监视我的？！”说着手中亮光一闪，竟是拔出腰间长剑，向着孝恭的坐骑就是一剑削去。
孝恭大惊，连忙勒马避过。他终于忍不住发出火来，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该是我问你到底想什么才对！”元吉却显得比他还生气，剑光霍霍，一剑紧接一剑，剑剑都往孝恭坐骑的四脚上招呼过来。
孝恭一边闪避，一边脑中急转，心想元吉此人虽然脾气暴躁，但自己一向没有得罪过他，刚才也没说错过什么话，他怎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兵戈相向？
他认为我是建成派来监视他的？建成为什么要监视他？
一道闪光掠过孝恭的脑海，他大叫一声：“元吉，你不想找智云是你的事！你大哥一点都不知情，我也不可能听他的话来监视你！”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元吉就止住了手上长剑疯狂的攻击。那一柄长剑凝在他身前，映出他铁青的面色：“你……如果不是大哥派你来监视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想找……”说到此处，他蓦地顿住了话头。可是这时才停下来，他本来想说什么已是昭然若揭。
孝恭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我是猜到的嘛。你若非不想找到智云，怎么会担心我是建成派来监视你的？怎么会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在山上搜寻智云，却是在这路口阻截可能会是上山找智云的人？”
元吉铁青的脸现在变成是一阵青一阵白。孝恭的内心却也是一阵寒一阵冷。六年前，他虽然亲眼见到元吉和智云是如何因世民对他们的态度不同而不和，还见过世民差点要被当众施以家法、剥下裤子打屁股时，智云是如何为了保护世民而不惜把过错归咎到元吉身上，使元吉暴跳如雷。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元吉会真的这样狠心，逮着了现在这样一个机会，就想把智云置之死地！以眼下的情势，就算元吉没找到智云，建成乃至李渊都不会责怪他。毕竟这么大一个山，一时三刻之间找不到一个人并非奇事。时间拖得太久，元吉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忧。可是有谁会想到，元吉其实不是没找到，而是根本没去找！
怀着对元吉的心狠手辣、智计深沉有了全新的认识的心情，孝恭却是一脸的不动声色，像对此事完全的不以为意。他赶马从元吉身边经过，不再回头看元吉一眼。
反正……我又不是世民，反正……智云也不是世民，我何必管他们兄弟之间的骨肉相残？
一个月后，藏身草泽以避官府追捕的李孝恭终于辗转地听闻了消息：建成、元吉弃其弟智云于河东而去，智云为官吏所执，送到长安，被杀。还有就是……李渊在太原自号为大将军，声称不是要反叛、而是要匡扶隋室，以建成为世子统左军，以次子世民统右军，发兵直指长安。而四子元吉，则为太原太守，留守晋阳宫，后事悉委之。
后记：
1、偶笔下的元吉通常显得很可怜，但其实他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啊～～～～
2、当然鸟，智云没有被找到而身死是史实，但真相不是元吉找不到、而是他故意不找，自然是偶编的啦～～～～大家想想元吉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是嫉妒世民对智云好？是恼怒智云在六年前山东李氏族人的事情上归咎于己而伺机六年之久施以报复？tips：这是耽美小说嘛，请从耽美的角度出发去找答案啦～～～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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