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此刻是春天
安琪拉一手撑着小脑袋，一手举起酒杯。曾经在西方家族聚会里她也是喝过酒的，颜色是深红里带着紫，而这里的酒，没有颜色，似水，却醉人。喝下去非但不润喉，胸口还像一把火在烧。
誉冠酒仙的他，究竟是喝过多少这鬼东西？
安琪拉是热爱微醺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她一样，当脑袋开始晕乎乎身体轻飘飘的时候，就会莫名拥有一股激情澎湃的勇气，可以做很多不敢做的事，说很多不敢说的话。譬如此刻的她。
“君不见”
“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
“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
微弱的声音突然就哽咽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毫无预兆。
诗是他的诗，不是情诗，鼻子却突然泛酸。面前人皆是一怔，少年眼中有一丝不忍，却不知她的悲伤从何而来。
沉默，好似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不哭，看的我都心疼了。”
赵云柔声关切，想伸手为她擦眼泪，却被扭头躲开。
安琪拉站起身，朝外走去，身后喧嚣依旧。
夜风拂面，湖面上倒映着一轮圆月，酒馆的轮廓和点点星光在湖水中摇曳。安琪拉双手撑着身前木栏，泪痕在风中发酵。
身旁忽来一道身影，和她一样的动作出现。
“是你？”
安琪拉看他一眼，又转过脸。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没。”
沉默有时能让人平静。
“伤心……总是要有个理由的吧，安小姐。”
“谢谢你关心，我真的没事。”
“你什么你，以后叫子龙哥哥。”
“她不喜欢乱认兄长”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身后，话语里充满挑衅，安琪拉回过头，李白眼中的寒冷，几乎能冻死她。
“噢，是吗，在下可没兴趣做她的兄长。”
“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来日方长。”
赵子龙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
他来见她了。
才风干的泪，好似又要泛滥，安琪拉别过脸，紧握的手在魔法书上留下弯弯的指甲印痕。
沉默，他似乎一向话就很少。
生得张扬邪魅，脸庞却是一张wan年寒冰脸，他只站在那里，不靠近她也不说话。
安琪拉有些恼怒，却始终憋不出一句话。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
“安琪拉。”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第一次吧，记忆中，他从未唤过她的名字。
……
……
……
所以呢？
那一瞬间她的心是怦然的，等待解释，等待温暖，等待安慰。
但只是这样，没有下文，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过来就为了唤一次她的名字么？
安琪拉有些歇斯底里，转身奔向酒馆，不是一醉解千愁吗，她想试试。
少年的视线跟随她，目光如炬，并未阻止。
“喜欢喝酒，以后就留在西苑，那里很多。”
李白一脸平静，像在诉说天气。
“我为什么要留在那里？”
“你在那里很好。”
“……”
日后安琪拉总是会想起这句云淡风轻的，很好，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脸已然模糊，小世界只自顾的旋转着，多余的话已听不见，她只想沉沉的睡去。
隐约梦见腰间附上温热的手掌，枕着臂弯，整个小身躯被包裹在深深怀抱里……耳畔是炙热又迷醉的呼吸，这是属于他李白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
翌日清晨，西苑回荡着高分贝的尖叫声。
是的，当安琪拉发现自己躺在李白怀中的那一刻，她受到了惊吓。
“唔……别闹。”
少年眉头微蹙，慵懒的声音带着沙哑，说不出的魅惑。
“李……李……李……白诶”
“什……什……什……么事”
少年闭着双眼，用她的口吻回应着，唇角忽来挂着沐浴春风的笑，这般阳光明媚的他，安琪拉恍然失神。
“我……我怎么在这儿？”
“昨晚你哭着哀求要睡我的床。”
“不可能，我才没那么不要脸呢。”
“你何时要过脸。”
……………………………………
温暖的晨光透过窗前的帷幕，在少年侧脸上投下阴影，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冰冷和肃傲，微微勾起的唇角像个俊美的孩子。昨晚那些纠结烦忧的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安琪拉静静的看着这张干净的脸，目不转睛……良久。
“再看要把持不住了。”
“唔……我才没看你。”
“噢，是吗？”
“发个呆而已。”
“对着我的脸发呆，危险。”
“为什么？”
“太帅。”
“……”
安琪拉轻笑出声，她觉得这个世界好甜蜜。
“乖，再睡会儿。”
李白伸手将弹开的安琪拉重新扯回怀中，一手枕着她的小脑袋，一手揉着她头发。
大长腿一伸压着她下半身无法动弹。
升温……迅速的升温。
身体间的温热触碰，少年近在咫尺的呼吸，充满了男性独有的味道，安琪拉娇躯莫名涌来异样的感觉，浑身颤粟。若不是昨晚醉的跟狗一样，她无法想象如何能在这个怀中平静的躺到天亮。
安琪拉在李白怀中不安的蹭来蹭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别动。”
少年明显些微急促的呼吸。
“怎么了？”
“没……事。”
突如其来的异样安琪拉很不自在，于是她哼哼唧唧着。
“我可不可以起床。”
“嗯？”
“我去给你做早餐好不好？”
“……”
少年勉强松开了束缚，安琪拉蹬的跳起来，溜下床去。西苑的两位下人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清晨的荒诞一瞥，一个不属于人间的少女（总之大陆没见过）顶着蓬松的火红色头发，偏偏雪白的肌肤照相呼应，可爱的面容美的不沾凡尘。就那么惊奇的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院内，是他们主子带回来的？
而西苑某处，一双美丽的双眸带着复杂的神情，远远观望着她。
安琪拉有些茫然的张望着，之前两次都只是短暂的驻足，今次她才发现，西苑还挺大的。区别于西方的古堡宫殿式建筑，这里相对更简约素雅，但都别具一格。卧室她已呆过三次跟她家的公主卧区别不大，只是颜色皆为黑白和咖啡色系。他的品味……还不错。
书房、大厅、小花园她都晃悠了一圈。
只是……厨房在哪里？
不知转悠多久，当她踏进厨房时……眼前出现的是上次给她送汤药的女人，美丽的心情突然打了折扣。安琪拉没有开口问对方的身份，也许她是害怕那个答案的。女人也不曾问她的名字，只是温柔的点头笑着，一个优雅的照面招呼。
安琪拉闷闷的回到卧房，床上的男人好像睡的很香。她瘪着嘴站在床边，不知道要干什么。
“早餐，好了？”
“……”（好他妹）
“嗯？”
“好像已经有人在做，用不着我动手了。”
安琪拉喃喃道，话语里尽是酸味。
李白闻言翻了个身，心情极好。
安琪拉看着他掀被，起身，白衣下隐约健硕的身躯……脸红了，她慌忙的移开目光。
再转身时。
如果惊艳可以加一个修饰词语的话，那么一定是惊天动地。
少年一身笔挺的西装穿戴整齐，咖啡色的高邦足登皮靴，英俊的侧脸，微微扬起的头发拨动心弦，气宇轩昂丶风度翩翩。
安琪拉觉得此刻的他，像是充满侠气与英雄气概的骑士，目光再一次沦陷……原来他也能把西方的服饰穿的这么优雅。
出神之际，敲门声传来。
接着女人踏入房间，手中的早餐差点就要跌落，同样的表情，比安琪拉更夸张。唯一是那满眼的爱慕留恋的目光，刺得她混身不舒服。
“拿去大厅，谢谢。”
少年说罢拽着安琪拉走了出去。
楼兰的心，像被挖了一个洞，细密的疼痛遍布全身。
以前他从不会这般装束，是为了她吗？
那年的楼兰突然明白了一句话：若不是后来亲眼见到你对待她的方式，又怎会突觉你其实从没爱过我。
安琪拉是迷惘的，心中欢喜又困惑。李白自然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楼兰呆几日便会离开，又何必要刻意解释什么。
早餐沉默的进行着，安琪拉想开口问点什么却又忍住。哪这么纠结？少年瞥见她的神情，挑眉……继续吃。
完后望着她的小脸蛋，还真是郁郁寡欢呢。
“喏，以后你住西苑。”
“我住这里？”
安二傻惊讶的抬眸。
“嗯。”
“这个……”
哎呀好难为情呢，该不该拒绝呢……好烦恼呀，小脸又开始泛红，刚刚那点小忧伤似乎已忘得九霄云外。
李白喜欢死了她这可爱的样子。
“不愿意就算咯。”
“人家……考虑考虑嘛。”
二傻抿嘴，突然觉得碗里的小勺子也变可爱了。
哗啦哗啦一碗粥没有了，二傻招呼也不打的走出大厅。
“魔法，为我而存在～”
小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安琪拉：噢耶老子心情好好，男神邀请我同住了啊哈哈哈哈。
李白跟随其后，在长廊的转角处驻足，双手插入裤兜，一张俊脸满面春风，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扭开了头。
如果此刻是春天，那么院内一定开满了桃花。
“去哪里？”
“我要回家搬衣服咯~”
安琪拉条件反射蹦出这么一句，甜美的声音充满了喜悦，紧接着她……尴尬了。就这么迫不及待？不是说的要考虑考虑嘛。
呼～呼～老子脸好烫，根本控制不住。
“不用，我带你去买新的。”
“……”
安琪拉停下脚步回过头，忽觉未来的路上都开满了鲜花。
此时的她并不曾知道，这也许是她一生中仅有的那点快乐时光。
少年一脸悠然走向她，蓦然伸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的碰上安琪拉的手心。在童话书里，这样的场景她是见过的，亲身体会来的感觉总是奇妙许多。
“走吧。”
十指相扣，带着引领的意味，安琪拉恍若看到年迈的他们手牵手的模样。喜欢一个人，在脑海里就已经和他过完一生。
就是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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