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爸,你别说了
“白恒，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我们都是为你好，要是你不同意，那算了，我去叫那人推了。”李金凤站了起来，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话：“哎，这可是我托了很多人，跑了很多路，打了很多电话，才帮你求来的工作。哎……”
“别。他肯定去上班的，不用推。”李克急忙说了一句，见儿子还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火气越发上来了，他拿起搁在墙边的扫把，直接就往李白恒身上打去。
李白恒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倔强地忍着。
李金凤拖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却是没有拦着，而是用纸擦着手指，对着李克说道：“你也别打了，好好开导开导他几句就好。我先回去了，今晚给我答复。”
李克停了下来，笑着把李金凤送出了门。
李白恒见人已走，也不回房了，赌气地做到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他见到父亲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李白恒心里发麻，他知道父亲这时候已经是不能够用愤怒来形容了。他见过他父亲有过好几次这表情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年读小学时候，他被同班同学打伤手，他父亲就是带着这幅表情过去跟对方家长理论的，后来，还跟别人打了起来。
谁知，李克只是静静地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一言不发的，手中的扫把早已放回了墙边。
李白恒心里有气，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又过了一会，李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还是没有说话，竟啪啦啪啦地抽起了烟。
李白恒惊讶地看了李克一眼。他从来没见过父亲抽烟，父亲是什么时候好上这东西的？
“白恒啊，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吗？”李克抽着烟，喷了一口，慢慢地吐了这么一句话。
中专毕业，还能有多大，不就二十左右吗？李白恒心里说道，但他没有接话。
李克继续抽着烟，也不强求儿子答话，继续往下说：“我当初读完初中，就跟一个亲戚到工地干活了。那时候，汗湿了又干，做了一天下来，人像散架了一般，就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李白恒看着一阵一阵的烟气，他突然感觉到，父亲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就连耳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了一根白发。
“你这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让你做过任何粗重活。这个房子，是我一手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你可能没有什么感觉。”李克把烟抖了一下，烟灰直接掉在了地上。
李白恒见着干净地面上的那小堆烟灰，心里更不是滋味。父亲从来都是爱干净的人，他还记得，当初他把削下的苹果皮放到地上，他父亲就把他臭骂了一顿。如今，父亲竟然容许这烟灰弄脏地板。
他不自觉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眼睛暗淡了许多，没有之前那样明亮有活力了，淡淡的胡须下竟透着几分憔悴。
父亲老了。这是李白恒现在唯一的想法。
“我知道你想写书，可那毕竟不能当饭吃啊。”李克说完，把烟头直接往地上一拧，又接着取出了一根烟。
“爸，你别说了。我明天就去上班。”李白恒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父亲这个样子，他鼻子感觉酸了不少。
“好，那就好。”李克眉毛也展开不少，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不过，嘴巴上的烟还在继续烧着。
“爸，你也不要抽烟。”李白恒劝道。
“嗯，抽完这根，我就不抽了。我以后都不抽了。”李克开心地吐着烟。
“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怎么之前都不见你抽烟的？”李白恒把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抽好多年了，只是不在你面前抽而已。”李克捏着烟头，像松了很大一口气一样，吐了好大一口烟。
李白恒瞬间愣住了。他终于注意到，父亲瘦削的手指有一段显眼的黄色。这是抽烟后特有的颜色，为什么自己之前根本没留意到？
他“额”了一声后，没有再说话，直接往房间走了过去。
进了房间，关好门后，他像个受伤的小孩子一样，钻到被窝，无声地哭了起来。
“你起来，我饿了。”被窝外传来了神虫的声音。
李白恒抹了下眼泪，确认已经全部擦干后，才把被子推开。
眼前，神虫像个蜜蜂一样，小翅膀挥个不停。
“喂，你刚才去哪了？”李白恒强装自然，却不料吐出来的声音竟然有点沙哑。
“刚才见到有人进来，我就藏到桌子下去了。你没把我供出去吧？”神虫紧张兮兮地盯着李白恒。
“你放心了。只要你不要抢我风头，我就不会把你说出去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李白恒本来情绪低落，一见到神虫这样子，心情顿时变好了不少。
“对了，你怎么这么害怕别人见到你？”李白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神虫头上两条触须往下耷拉着，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歇了好一会，它才慢慢地把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神虫在遇到李白恒之前，还碰上另一个人。那时候，它刚降临人间，很多东西都不懂。为了讨好那个人，它很卖力地在那人面前飞来飞去，逗那人欢乐。可是，却不知为什么把那人给激怒了。那人还拿着电蚊拍，四处追捕它，还叫嚷着要拍死它。它四处逃亡，这才误打误撞地进了李白恒的房间。
原来如此，看来都是有故事的人啊。额，不对，是有故事的虫。李白恒伸出手，把手张开，让神虫落到了掌心上，然后微笑着说道：“别怕，以后跟着我，什么都不用怕了。”
“嗯！”神虫眯笑着，一对小翅膀在快乐地乱敲着李白恒的手掌。
李白恒像照顾宠物般，摸了摸神虫的翅膀，说道：“对了，你刚才说饿了，我去给你找吃的。”
他轻轻地把神虫放到桌子上，站起来，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父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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