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落树下

　　已经不记得多少个日夜，她曾在星夜下等候，遥望天际触不可及的星辰，有时候她会想，也许下一次——那个人便回来了。

于是，她又在山崖边等待，一年，又一年。

很多年过去了，那颗曾在山崖边发芽的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树下的草种在春日里抽出嫩芽，再过不久，野花烂漫在草丛，小鹿在青崖边追逐蝴蝶，风一吹来，满树白花盈盈飘下，散落在了满布尘埃的红衣。她轻轻拭去了尘埃，素手拈起一瓣花，嘴角的弧度像是笑了。

“又是一年，我已记不起你的容貌，可能有些漫长，时光的流逝渐渐模糊，仿佛上一刻你还在我眼前，下一刻却再也找不到了，就像黑暗中，再也看不清了路。”她轻轻的说：“我曾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等你，那样，你可以去找我么？”

“别了，今生无缘……”

风轻轻吹，白色的花瓣飘扬而起，逃离了她的指间，向着远方，更远的地方飞去。

她的眼角开始生出褶皱，白皙如玉的皮肤慢慢皲裂，青丝寸断，眨眼之间化作了飞灰，像是熬过了无数岁月，时光在这一刻回到她的身上，她清楚地看着自己的手在风中化了灰尘，那缕灰尘一直攀上肩头，顷刻之间，曾在树下轻声呢喃的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南何有？有条有梅。

君子至止，锦衣狐裘。

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终南何有？有纪有堂。

君子至止，黻衣绣裳。

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耳边传来了悠长的歌声，歌声久远，一如将永远不复的光阴。

箜篌轻弹，伊人素手执弦，音色婉转，山崖边吹来了风，冰凉的风拂过她轻纱般红衣，衣袂轻扬，她便犹如风中的秋瑾花。

多少年前的老窗下，红袖也曾这般弹奏，那时候，她的身旁还有一个静静发呆的男子。

“好听么？”

“好听。”

“真的啊？”红袖轻轻地笑：“我很欢喜。”

“嗯，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古琴，我认为听这个很没有男子气概，你不觉得么？”他想了想，又说：“我想你应该买一个大点的鼓，咚咚咚的敲，多有气派……呃，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红袖抱紧了箜篌：“你喜欢什么鼓？”

“大的，越大越好。”他张开双臂比划，说：“最好比天狼城的那面夔牛鼓还大！”

“你要那么大的鼓做什么？”红袖有些吃惊。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将双手置在胸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认真的说：“这样我就可以坐在上面吃面，睡觉，打滚都不用担心掉下来。”

然后他就打滚似的在地上大笑。

多少年了，笑声仍旧萦绕在大树下，总也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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