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冷之人
“我……只有这个……”麦冬瑟瑟着嘴唇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用布包裹住的烤地瓜，颤抖着手将地瓜递给了男人。男人皱着眉望着麦冬手上的地瓜，显然是不满意，但望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潦倒的装扮，即使不情愿也只好接下他手上的地瓜。
似乎放着有些时间，烤地瓜已经变得冰冷，他扳开一根地瓜，里面的果然已经变得干燥甚至还有些发硬，他啃在口中就像咀嚼着粗糙的树皮。但勉强还能顶饿，虽然不能吃饱，但脸上多少还是恢复了些血色。
“喂，小屁孩，你过来帮我个忙。”男人将剑插在泥土，蹲下身子将手穿过那个已经死去的肥胖士兵的腋下，抬起之后发现有些费力，麦冬走到他的面前，惧怕地望着他，男人用眼神指着肥胖士兵的双脚吩咐道：“你抓住他的脚，要将他放到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麦冬迫于无奈只好抓住尸体的双脚，因为已经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一股巨大沉重的力量坐在了麦冬的手中，麦冬要咬紧牙关才勉强能将其抬起。尸体的皮肤还残留着温热，若不是咽喉撕开的空洞和几乎停止流动的血管，他甚至以为这个肥胖士兵只是熟睡，就像红鼻子老头喝得伶仃大醉的时候。
两日拖着士兵的尸体就像是拖着一头死猪，只扶着手和脚像熟虾般弯曲。在杂草丛的背后哟一个小沼泽，两人合力将尸体抛进了沼泽池中，平静的沼泽炸出了巨大的躁动，淤泥伴随着水滴落在在两日脸上，但马上有变得平静，沼泽底下的淤泥迅速将尸体吞噬，而沼泽上又是一派美好的湖光山色。另一具尸体就轻松得多了，想比之前，两人甚至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搬到了沼泽。
直到麦冬在男人命令下，用泥土将地上的血迹覆盖掉之后，男人才将那把顶着他后背的剑收起。男人靠着树干坐下，慵懒地望着麦冬说道：“小屁孩，你给我吃的又帮了我忙，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说说吧，你有什么讨厌的人。”
“呃……”麦冬错愕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但听到他的问题，他倒是马上想起了在家中的红鼻子老头和他的两个无恶不作的儿子。
“没关系的，人生在世，多少会有些恨不得他死的人……”男人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反应，继续解释道：“你告诉我，我帮你杀掉他。”
“没有！”麦冬立即回答，尽管他有预感对方会这么说，但这句话说出之后，他还是没有勇气接受，尽管他并不喜欢现在的家人，但起码还有瓦遮头，这已经是他仅有的幸福了，他明白一旦答应了男人的话，他连这仅剩的幸福都会失去。
“你可要想清楚了，小屁孩，我的身价可是很高的，现在是为了报答我才会免费的……”
“没有！我没有憎恨的人！”
“那好吧……”
男人将剑架在自己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不久后，传出了平静而又响亮的呼吸声。
“大叔……”麦冬想起了不久其士兵们说的话，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开口问道：“大叔你为什么要杀了那对老夫妇？”
“收人钱财……”男人没有睁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的问题。
“难道为了钱连手无寸铁的老人都能下手吗？”麦冬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在逃亡的时候看到了大族长被斩首时的情景。
“我也想放过他们啊，小屁孩……”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代替食物往肚子里吞下一口口水，继续说道：“但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美好，想要生存就需要有人牺牲。”
“我明白……只是……”男人耳朵只听到他细声嘟囔着什么，麦冬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清，一瞬间过去发生的事情涌上了心头。
“你知道雇佣我的家伙是什么人吗？”或许是没有看到麦冬脸上的难过，又或许是根本不懂得体贴，男人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雇佣我的家伙是那对老夫妇的儿子……因为他的父母死了他就能继承父母的遗产。”
在战争年代，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人，有的只有自私的野心家和彷徨只能靠杀人为生的武士。
这是麦冬对战争的第二个记忆。
“那后来他们的儿子呢？”
男人迟疑了半刻，擤了擤鼻子，发出了一声短暂急促的呼吸声，然后用手挠了挠头，像想起了什么，回答道：“被我杀了……”
“你说什么？！”麦冬似乎受到了打击，激动地说道，稚嫩的声音几乎要撕裂。
“那个老头临死前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杀掉他的儿子……”男人的声音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像是在向麦冬诉诸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有丝毫颤动。只有麦冬一个人在崩溃的边缘漫游。
初升的太阳用蓝色的火焰焚烧着天空，整个天空都被铺盖上了一层浅蓝的纱帐，接近清晨的山顶，凉风习习，叶子，杂草，树枝，整个山间像是被铺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霜，每触碰一下都能感受到刺入骨髓间的冰冷。
麦冬背起了装满了薪柴的背篓，望着男人哆嗦着嘴巴问道：“我……可以……回去吗？”
男人睁开了慵懒的眼睛望了他一眼，点着头示意，但脸色一下子变得阴冷宛如野兽一般，然后用低沉，沙哑而且慑人的声音说道：“不过……你要是敢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我会把你杀掉，知道这件事议论这件事的人我也会把他们杀掉，所以，如果想要活命，就不要乱说话，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明白了吗，小屁孩！”
麦冬颤抖着身体，连呼吸都变得不稳，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点了点头，然后，踉跄着脚像被绳子绑住了一样向着下山的道路慌忙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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