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3:条件
卡伦几乎没有任何分神的余地来考虑那声音究竟来自什么人，“废话！干掉他！这人疯了！”他咆哮着喊出来。
“条件？”
“说！”卡伦继续怒吼着，他开始感觉呼吸困难。尽管想压抑，但是一切不好的征兆都在越来越明显。
那声音向着他们这里靠近了，“审判之眼。”
听到这四个字，卡伦的脑袋里的弦像是崩断了，“嗡嗡”的颤抖起来。这瞬间的空白让他差点又失去了自己的左臂。
就这鲜血纷飞、刀剑相戈的后巷，他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是那个副将？可是他有这么大吗？
忽然胸前一阵剧痛，卡伦下意识地低头——他看到闪亮的刀尖从自己身体里拔离带出的血光，他感觉到自己颤抖的、发烫的右臂没能举起来，他头重脚轻，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在下一次的刀尖闪在心脏附近的时候，他嘶声大喊着，“成交！”
乍起的银芒像暴雨中的闪电，在维克多背后亮了起来，他不得不回过身对付起新来的敌人。卡伦终于在千钧一发之时躲开了这要命的攻击，捂着伤口蹭到墙边。
不算愉快的是，他看到就在身边不远处，毁容先生也捂着伤口靠在墙角。
“嗨，”卡伦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世事真是无常。
那位黑营副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坑里爬出来的。顶着那样可怕的伤口，他竟然似乎已经恢复了，竟然能和维克多不相上下——不过维克多也的确伤得不轻。
他挥舞着一柄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巨大武器——刀或者是剑，也许是斧头？它太大了，也太古怪了。卡伦还没见过谁的武器是这个型号。但是那位诡异的副将看起来并不算吃力，虽然不够灵活，但是每一下都实在够维克多受的。刚才还在卡伦的对决里占尽上风的两把威风凛凛的弯刀，现在看起来像是玩具。
“不可思议。”卡伦盯着副将的身影，低声自语着，“……他到底是什么人？”
就论体型而言，副将并不是什么大块头先生，他甚至看起来比维克多还要削瘦一些；同样他也没有比水桶还粗的强劲手臂，真不知道是依靠了什么才挥舞起这样的重武。
“你说呢？”卡伦把头转向旁边毁容先生，好像在看舞剧那样轻松地问着——似乎打伤了对方肩膀和脚的人完全不是他似的。
毁容先生的表情让卡伦不解，他露出了狂热而贪婪的表情。就像舞剧上的那演员是个他的什么精神领袖一样。
“你很崇拜他吗？”卡伦蜷起一只腿。他只觉得手里再有杯酒就更潇洒了，可惜却没有镜子让他知道他自己现在就像个破漏的酒桶。
得不到毁容先生的回应，卡伦干脆打算休息一会儿——反正小巷的入口被刀光剑影的两个人堵住了，他跑也跑不了。他眯起眼睛看着那提着重剑的身姿，招式非常普通，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狠劈下来。但就是这样粗鲁的攻击，却好像不知疲倦一样，没有停顿、没有间隔，硬是把维克多诡异的刀法挡在了重剑之外。
这纯粹就是在用力气在发疯，卡伦皱起眉头。好吧，就算是发疯，但这家伙的体力也实在好得过了头，简直好得离奇——更不用说他身上还有那么恐怖的伤口。
卡伦打算闭目养神，旁边的毁容先生却不识相地咿咿呀呀地大叫起来，吵得卡伦无法安心。他斜着眼睛不满地说，“……你能安静会吗？”
没想到他更精神起来，转过那张恐怖的脸面向着卡伦，眼珠充血，双臂不停地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圈，然后做出动作去劈砍那个圈。他用那种“独特的语言”嚎叫着，手里一圈又一圈的重复画着。
“我看不懂，你画下来。”卡伦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被他兴奋的“画大圈”给打到伤口。
毁容先生根本不理会卡伦说了什么，他兴奋地画着圈，一会儿跪在地上，一会儿又指着月亮；卡伦叫了几声都被无视了，他算领教到了什么叫“疯子”。
无可奈何的卡伦只能注视他忙碌的身影。突然，他觉得这人身上的黑袍十分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但是要知道，天下的黑布袍都长的差不多——也许是巴尼穿过差不多款式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不甘心的黑袍身影在记忆里晃来晃去。
还没等他抓住脑海里那个身影仔细瞧瞧，副将就扛着武器走过来。卡伦这才意识到战斗的声音已经结束。维克多消失了，副将似乎没受什么大伤——他的衣服遮住了原本的狰狞伤口。肩上的重剑正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结束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点。”
副将问道，“他是谁？”
正逢此时，毁容先生艰难地爬动起来，打断了兄弟俩“温馨”的谈话。他拉住副将的裤子，浑身颤抖，嘴里呓语着。
“是个疯子。啊，他还会咬人。”
帝国副将拉起毁容先生的头看了看，表情十分平静，然后用剑柄把他敲晕了过去，“我说的是刚才那个人。”
卡伦正要如实回答，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应该是个“帝国士兵”呢。
即使退走了维克多，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在目睹了这位副将巨大的破坏力后，再考虑到之前的相处——卡伦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装下去。他说，“是这里的流放者，发现了我的身份。”
副将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深究。只是简单地说，“他走了，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他略略停了一下，似乎并没打算给卡伦说话的机会，“要进审判之眼，你得叛军。”
巷子里变得十分安静。卡伦怔愣地看着他，表面像是沉浸在“叛军”二字的震惊中；其实心里正飞快地计算着得失——如果否认自己是帝国士兵，那么副将对他所有的忍耐和营救都会作废，很难说他会不会突然暴起把自己砍碎；如果继续装作是帝国士兵，那就得硬扛到底——大不了在路上再找机会逃走。
“等等！我——是答应了，但是这种事……”卡伦的灵感突然来了，立刻慷慨激昂起来，“我实在难以接受叛军的说法。作为一名帝国士兵，能为帝军效劳是种荣幸。先不说叛军讲带来的罪难，单是我的心灵就无法接受……”
“别废话。”副将无动于衷，没有被“大义”打倒。
卡伦被打断了演说，有点尴尬。这时，一声模糊的鸟叫从远方传了过来，副将立即用手势制止了卡伦的发言，侧耳细听着。鸟叫声又反复响了两次。
副将的表情严峻起来，在夜光中泛着有点诡异的青白。
卡伦立刻就明白了原因。那鸟叫声应该是他们那队重甲军的联络暗号，也许是出了什么事。卡伦觉得自己的时机又到了，他低声说着，“你快去看看。”
“跟着我，不要出声。”
“等等，”卡伦向后靠在墙上，“我不方便，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起来。”
卡伦赶快咳嗽了两声，声音无比虚弱，“我一身的伤，帮不了你，只会拖你后腿。我还是在这等你吧。”
“想退出已经晚了。”帝国副将这样说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尊黑暗中的雕像。在夜色下，他整个人看上去极度不正常，浑身正泛着死人的气息——卡伦见过许多濒死的人，他们的身上了无生气，载满了沉重与绝望，只要看一眼他的脸，你就知道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那就叫做死人的气息。
“你这是什么意思，”卡伦盯着他。他没想到对方倒是说翻脸就翻脸，只能继续翻帝国的牌子，“叛军是什么概念，你应该知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从你知道我要劫狱开始，就没退路了。要么帮我，要么死。”
卡伦心中顿时了然。果然，会劫狱的帝国狗和普通的帝国狗不一样。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多说的，他疲惫地站了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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