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必死之志
时间倒回到一周前。
秋雨飘飞的日子，草壁哲也披了一件羽织，打上伞，装作社会闲散人士，从府邸悄悄跑出去——
现在京都人心惶惶，要是以平常阴阳师的打扮，穿着标志性颜色的狩衣走出去，一定会引起怀疑。
昨夜，有使者将信专门递到他手上，说只是送给他的，不可教外人瞧见。
什么东西......
草壁哲也刚开始觉得奇怪，直到后来，宵花的笔迹呈现在眼前。
她约他到二条大路的一间小商铺见面，大概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信件在中途被截获，还写了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于是，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平时和他一起起早贪黑忙前忙后的贺茂子岚，把信藏好后，只身赴约。
自从宵花跟随岛风后，几番沉浮，以及连同时雨一样，找到了曾因为被献祭而丢失的一段记忆，他们的距离已经变得疏远了。
若不是有意回想起，他甚至都快忘了宵花的身份——一具勉强存活事实上早已枯萎腐朽的空壳。
当年，小小的他只觉得这个姑娘很可怜，亲眼目睹她的悲惨遭遇，又惊奇她能再次复生。
于是与她约定，就当做她的哥哥，一直一直照顾她对她好。
实际上，草壁哲也后来也隐约听说，他们真的都是源氏家族的后裔，于是，一种“哥哥与妹妹”的感觉越发深厚。
幼年时纯真无邪的眼眸，一起玩耍嬉戏，胧月之夜，互相拉钩做出的约定......
不知如今她怎样了，许久不见也不曾写信，她在又在做什么呢？
......
“宵花?”
踏进那家不起眼的小商铺，草壁哲也一眼就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少女。
一身素净的和服，不过头上带着的金鱼配饰依旧璀璨耀眼。
她眼眸低垂，凝视脚尖。
“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问。
“这里人很少，一路上......也没有多少人看见......这么久不见，真是抱歉，我想你了......本应该早日去见你，只是不知道你那边的......具体情况......”
“......”
少女不搭话。
“我一直在这里......我说过我会照顾你，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来......现在岛风和我们势均力敌，他不可能把你怎么样的......宵花!......”
“我爱你。”
她并不打算理会他的说辞，只是淡淡道。
“......”
草壁哲也静默了。
“怎么了?你说这个......到底怎么回事了?”
“我爱你。”
宵花很简单地重复了一遍。
空气寂静了，能听见秋雨落在街道上的噼啪声，人们忙碌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混杂在一起。
“.......”
“别想别的，没有其他意思啊，就是字面意思。”
“......”
轮到草壁哲也沉默了。
他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即使漫长的不能见面的时光中，他也会时不时想起她，然而至于爱......
在他心中另有她人，即使从不被发现——
总之，他虽然很想让宵花开心，想拥抱她，想与她倾诉离别之苦......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接受她的表白。
两人面对面伫立良久。
这时，宵花突然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荷包。
“什么东西?”
“药。”
她并没抬头，语气也很简单粗暴，只是将手伸到他面前。
“听说你受伤了，或许能帮上忙。”
“嗯?”
草壁哲也接过荷包，仔细端详，那样精美的，一看就像是宫中常用的纹路，再看看宵花的表情，心里略知一二。
他突然很想仰天长笑。
然而，最终，他只是举起荷包，将里面用薄纸包裹的粉末尽数倒进嘴里。
“不对......这是外用的......”
宵花见状，猛然往后退一大步，瞳孔紧缩。
“怎么用应该不要紧吧，这种东西......”
草壁哲也眼角有些湿润，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
毕竟他对不起她，从头至尾，都是他辜负了她的情意，现如今，他也早就存了必死之志，所以，哪怕是毒药，他也会心甘情愿服下。
都是命运的错。
“哥哥......哥哥.......啊!!!!!!!!!”
宛如失去最后的铠甲，宵花一下子崩溃了，她紧紧攥着草壁哲也依旧温暖的手，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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