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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山下的夜幕,永远是那么灯火辉煌,闪烁迷人。池国靖相约丘爱芹上山顶,甫坐上缆车,他即打开摄录机不停地拍,把准女友和美丽景色摄进镜头。时值二十世纪末,智能手机尚未出现,摄录器材都很专业而昂贵。
他一边拍,一边作旁白,不时逗丘爱芹说话,着她面对镜头。丘爱芹亦听从指挥,看风景之余,时常回头看摄影机,展现出甜丝丝的笑意,韶颜,确实是最动人的,也是年轻女孩的最佳利器,可以轻易俘虏男人的心。
「喂,望向这边。」池国靖对着摄录机麦克风说。
丘爱芹也真的望过来:「什么呀?」
「靓女,你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的啊!」
「但观众们不知道哦。」
「嗯,又好。我叫丘爱芹。」
「哪里人?」
「湖南。」
「就读女拔翠?」
「对呀。」
「今年多大啦?」
「秘密。」
「什么秘密嘛?你今年不是十六岁,刚好成年吗?」
「成年又怎样?」
「可以拍拖呀!」
「但没有对象喔。」
「会不会考虑考虑我?」
「你做梦!」
「啊呵呵呵~」
他们继续一边说一边笑,池国靖操纵着摄录机,拍下每一刻时光,每一道风景,每一个丘爱芹的笑颜。摄录机不是他的,是向一个同事借来的,那人亦是一个IT人。
就这样,池国靖用摄录机来泡妞,算是有些效果。
缆车泊站,两人随同其他乘客纷纷下车,来到了山顶广场,旁边是「凌霄阁」。这里是来港旅客必到的景点之一,属重要地标,一直见证着香港的繁荣兴衰,经济好的时候有很多人,经济不好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向来被内地人所占据。
两人在那里闲逛了一些时候,然后走进一间酒吧。他们分别点了饮品,遂坐在吧桌旁聊开了。池国靖还是不停地拍。
「这位靓女,你有没有男朋友?」池国靖又在那儿自管自地说起话来,当然是对着摄影机的麦克风。
「现阶段,没有。」丘爱芹看着镜头,又看着摄影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这样拍人很好玩的吗?」
「呃,的确是几好玩的,待会给你试试看。言归正传,靓女,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呀?」
「嗯。」
「那么,会不会考虑考虑你面前的摄影师,即是我?」他又问这个问题,之前已问过一次。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啰。」
「即是说,我有机?」
「可能啦。或者,我给你三个月试用期?」
「不用,一晚就够了,包你赞不绝口!」
「你又在说那回事?」
「妳又知?」
「怎会不知?你们男生都一样,全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啊呵呵呵~那么,我们就拍拖三个月吧,包管你满意,干不干由你。」
「你又来了?!」
「哈哈~开开玩笑而已,别太认真。」
「对了,国靖,你是不是找到工作了?」丘爱芹忽地说。
「是啊。你也快开学了?」池国靖回道。
「对呀。」
「升上中五,要应付会考,功课当然很忙了?」
「是吧。这些时候,暑假未完,我已经要回学校补课了。」
「看来是蛮辛苦的啊!我们的名校女生。」
「呃,算是吧。你呢,工作忙吗?做了网主这么久,上班忽然要受人指挥,会不会不习惯?」
「哪儿的话?我的适应能力是出了名顽强的啦!」
「呵!真的?」
「骗你干嘛?」
两人继续在酒吧里谈天说地,他们都不熟酒性,没有喝酒,只点了两杯梳打水,边喝边聊,期间池国靖没有继续拍摄。
两人离场后,来到夜景醉人的栏杆旁,双双奉上了热吻,算是开始了男女朋友关系。
其后,池国靖把当晚拍的影片,上载到互联网供网友欣赏,又引来一番热论。
那晚之后,他们有继续约出来见面。有时候,丘爱芹仍然穿著白天的校服,就跟池国靖见上一面。
8
自从上次约会后,池国靖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丘爱芹,月岛也再没出现在论坛里。
池国靖心想:「月岛好象避开我。她应该对我有好感才对,虽然我长得是矮了些,可她长得也不高哦,在高度上,我们应是绝配才对,矮人应该明白矮人。又或者,是我太过造次,第二次约会便要了她的吻,第四次约会便跟她上床?月岛是个好女孩,可能不习惯我的热情和放纵。
「可是,床都上了,她又没明显表示不满意,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我真的想不透了,她到底为了什么避开我?」
池国靖左猜右想,始终摸不透月岛离他而去的原因。
「月岛,你是不是回避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令你讨厌?如看见留言,快快回复给我吧。」这是池国靖在站上的留言。
一连两星期,他都干相同的事。有网友知道了,鼓励他积极面对,月岛或者只是短暂离开,并不是讨厌他而消失于互联网上。尽管网友表示会帮他留意月岛的行踪,但在网路上,一个名字实属虚妄,任何人也可以是月岛,只要有其密码便行。况且,月岛这名字可能只是个幌子,它的主人可以是月岛,也可以是其他人,她只留下了电邮,却刻意隐藏了IP,要找她谈何容易?又或者,她这种作法,一早已有部署,要走相对容易,一溜烟便无影无踪,消失得干干净净。
池国靖尝试打她的手机,结果发觉那是一个使用储值卡、俗称「太空电话」的手机号码,她这样做,果然一开始就打算悄悄溜走吗?
然后,池国靖干脆去拔翠女书院找她,但由于校方对资料严加保密,他徒劳无功,每天在学校附近徘徊,始终未见月岛的芳踪。
就在池国靖百思不解、万念俱灰、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收到月岛的短讯,相约他在某时某地见面,没错电话号码是她的!
池国靖大喜过望,原本以为月岛会就这样消失于他的世界,没想到柳暗花明,如今她主动发短讯过来,证明她仍想念他,想跟他见面,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两个月,现在总算回来找他,他深觉兴奋,暗自庆幸,再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抓住月岛死命不放,也许不会追问她突然玩失踪的因由。
总算到了约定的日子,池国靖穿得帅气挺拔,是想给月岛最好的印象,虽然从前已见过很多次,但这次约会别具意义,池国靖打扮得体,望能再度跟月岛成为情侣,再续前缘。
到了约会的地点,池国靖四下张望,并不见月岛(丘爱芹)的人影。这里是一个不太热门的约会地点,附近只有三四个男女,但未见月岛的踪影。
然后,有一个女子走过来,年纪和月岛差无几,但样子相差太远,走到池国靖跟前,她说:「阁下是池国靖先生吗?」
「对呀。妳知道我?」
「我是丘爱芹的姊妹。」
「什么?这个『姊妹』,是什么意思?」他大惑不解,毋宁说是明知故问,意思他多少明白,只是不愿面对现实,自欺欺人。
「也罢。你看完这个总会明白的,其实她不叫丘爱芹,更不叫月岛,所有一切全是谎言,看过后你自然明白。」
说着,女人递给池国靖一封信,然后即扬长而去,他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好象恍然大悟般拆信,抽出信笺细阅内容。
***
国靖:
其实,我就在我们第一次约会地点的朗豪坊附近同一条街道上,担当性工作者的角色。我也真的时常穿著校服,身份却并非名校女生。我时常幻想自己真的是一个清纯女生,可以跟你恋上。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实世界之中,我欺骗了你,不单是我的身份,还有我来自湖南、我的本名,通通都是假的。但在网路的世界,一切变得不重要,这就是我喜欢它的地方,和你一样,我也喜欢流连网路,皆因可以逃避现实,干自己想干的事,看喜欢的人的留言,身份已变了另一个自己,变得纯洁,变得高贵,变得美丽,几乎是完美而神圣的。偶然在网上认识了你,我以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去靠近你。请原谅我的虚假!但有一样事情我们确实相同,就是对《今天一少年》的喜爱,这绝对没有欺骗成分,我是真心真意喜欢这本漫画,我们是真的兴趣相投,心灵相通呢!我想,我们喜欢的都是它那些凄美的故事吧,跟你在网上互动,我是那么地快乐无忧,尽情把现实中的苦难拋诸脑后。事实上,为了帮你的网站积聚人气,我找了好些姊妹,一起在站上活跃留言。这点来说,我想我还是成功了,总算帮到了你,我十分开心。
然而,真正的我,却是一个卑微而苦难的人,我是性工作者。自小,我已被双亲卖下妓寨当雏妓,他们为的只是钱,而我为了钱要出卖女人的原始本钱,方有办法存活下去,为了赚钱,我什么也做过,你当然会认为我是污秽之极,那确是事实,为了钱,我可以出卖自己任何东西。
好了,言归正传,其实,我并不是要得到你的什么:尊重、体谅,甚或爱慕?通通不是!我想得到的,仅仅是你一点点的怜惜,我们到底好过,我只想给你留下最美好的印象,让你记得我们最快乐的片段、我最漂亮动人的风采。然后,我走了,已被递解出境,回到故乡从头开始,没错,我除了是娼妓,也是一个非法居留者,在这快要被遣返的当儿,含着泪给你写下这封信。本来我可以就这样消失,无声无息走出你的世界,可是,你真的太好了,是我遇过少有的好男生,故此,我才想方设法给你写信,并着熟人交到你手上。
别了,我的好网主、好男友,纵然欢乐属短暂,我依然无怨无悔,希望你也一样吧!
最后,请原谅我的任性!
最后的最后,请尽快忘记我,好让自己寻觅一段会开花结果的感情!
永别了!
你的月岛--上
***
看完了整封信,池国靖把那页纸反来覆去地再看了无数遍,终于,他挥洒下男儿泪!
「啊!难道到了最后关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真实名字吗?月岛,就这样不辞而别,你有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太狠心呢?你永远是我的丘爱芹--啊,不,我的丘比特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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