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尘缘 2
江北一带一向是比较繁华的地带，在商贸一方一向也管得比较松弛。在平日里，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大雪天也不例外。所以在平日里这里的大街小巷总是一派热闹繁盛之景。
只是因为最近瘟疫盛行，平日里十分热闹的大街小巷现在也变得冷清了许多，只有一些米面的门面稀稀拉拉地开张着，显得有些凄凉。
在江北修行已约莫过了半个月，花尘缘和陆离才在周边各走完了一周。在救助了不少人家后，便一齐在一处名为随云舍的地方歇了脚。花掌门一路上也并不是非常轻松的，陆离也是有些吃力，毕竟是他第一次出山，还有很多东西并不是弄得很明白。好在最后还是差不多都救助完了，疫情也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当时花尘缘安排了下过几次山的陆彦来帮助陆离。开始的时候陆离还有些担心陆彦在路上会不会无理取闹，结果陆彦在一路上还是很尽职尽责的辅助和指路，并未做什么无理取闹之事，由此得知陆彦做事情还是很认真的——只不过在这一路上他的脸色一直都是铁青铁青的，心情十分的低落。
几人在随云舍歇了脚，在一楼的碎花厅内点坐下，花尘缘便随后拿出一卷地图，在桌上展开后说道：“这几处地方我们差不多都去过了，本来我们是现在便可以回去的，但前几日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貌似是广陵郡郡主的孙子得了怪病，根据信中的内容，我怀疑是有什么秽物上了身。所以，陆彦你们几个人先回去，陆离后几日便随我会广陵郡一趟。”
在得到众人应许后，陆彦便脸色很不好地带着几个子弟先回去了。待几人走后，花尘缘便在随云舍订了两个房间，打算带着陆离在随云舍住上几天。
夜暮很快便降临了，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漆黑的天幕印着白雪，看上去有些惨然。
也许是因为天气骤冷的原因，陆离并未很早就睡，而是披上了一件大氅，在随身所带的玉清观的一些门派的书籍中取出符术一章的《清心卷》，在一旁点上了蜡烛，便借着烛火阅习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陆离便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像他们这样的修道之人，五感的灵敏度都是远高于其他的普通人的。在听见声音后，陆离便轻轻下床，缓步走到窗户边，慢慢打开窗户的一缝，便看见一个着黑衣裳的人，在小巷处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拐角。放好东西后，便偷偷摸摸地离开了。
见那几个人走了，陆离心中甚是好奇。便重新关上窗户，回到房内偷偷的换上了外衣，并将大氅罩在了外面。正当他刚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去，便看到一旁同样准备换好衣服正准备下楼的花尘缘。
“师父，你也看到了？”陆离好奇地问道。
花尘缘对他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暂时别出声，转身率先下了楼。陆离见罢，便也轻步跟上。
当两人来到小巷的拐角后，便见着一大块白色的棉被包，在棉布包内还包着一个小孩，从身形看上去似乎已有总角之龄。
这孩子都有这么大了，怎么还丢了出来？
花尘缘和陆离都是满腹的疑问，广陵郡一带的穷人家并不多，随便丢弃孩子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就算有这种事情发生，也不应该在孩子这么大了才丢掉。
两人走近了些，才发现这孩子身上有古怪。
刚开始两人远远望去，以为是因为天冷，小孩子的脸冻得通红。结果走近一看，却发现这小孩脸上竟然生了许多红色的疮，有的还在往外边流着浓水，看上去十分恶心。
看这小孩身上包的棉被的布料也可以判定这个小孩的家里还算是挺有钱的，只是把这么一个生了重病的小孩丢在拐角里，天上还在下雪，这么一晚上过来便是必死无疑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就算有人发现了，也认不出这是谁家的孩子。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花尘缘脸上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便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起来，并试探了一下孩子呼吸，确认还能感觉到微弱的鼻息，便顺手把陆离身上的大氅扯了下来，又给孩子包了一层。
两个人都相顾无言，似乎是害怕惊醒了孩子，连上楼的声音都擎轻了许多。当花尘缘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后，便示意陆离随她一起进去。
“师父，这个…..怎么办？”进了屋后，陆离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被带回来的小孩。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治好了带回去啊。”花尘缘一面解开小孩的衣服一面说道，“不然还能指望这孩子的家人把他带回去吗？”
解到一半时，在棉被中便落下一张丝帕，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几点红叶，看上去似乎值不少钱。
而在那绢布之上，则是用红色的字迹写道：救吾儿。
“这是什么意思？”陆离见罢，便有些不解。“难道，刚刚那个人知道师父你住在这里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救自己的孩子的话，并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花尘缘顺手在房间内设了一个结界，“也许是因为那个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将她的孩子带过来，又刚好知道我在这儿歇脚，便才出此下策。”
陆离点点头表示赞同，抬眼便看到那孩子上半身满身的疮痕，蓦地站起了身。
“这是疮毒？”陆离看着孩子身上的伤，便觉得有些恐怖。他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严重的疮伤。
“应该是瘴气所制的，这种程度看上去应该是非常严重的了。”花尘缘皱眉，再次对陆离说道：“去准备一些热水，顺便把我的药箱拿去，取二两山慈菇，去皮洗净烘干，川五倍子二两，同样洗净烘干….接下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听着花尘缘所述，陆离便晓得师父这是要自己制玉枢丹，先去将材料制好，然后开始现做。平日像这种药丹师父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但是在救治了这么多人后，这些丹药也用的差不多了，便只好现做。
但要只是玉枢丹的话，像这孩子的家境也不是买不起的吧？毕竟那丝帕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将孩子身上的疮毒处理好之后，花尘缘又用黄蜡香油和黄丹所化的膏药摸于伤口处，最后将被子小心翼翼地盖上，便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是午夜子时了，窗外的雪还未停下。屋内，花尘缘缓缓在床边坐下，把一个坠子丢给陆离，“你看看这个，从这个小孩身上拿下来的。”
陆离接过，便看见手中是一个金莲花状的坠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啊？”
“一种蛊毒，俗称金莲蛊。”花尘缘缓声道：“金莲蛊分很多种，这里的金莲蛊便是致疮的。”
“这么说…..这个小孩是被故意害成这样的？”陆离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也可以这么说吧…谁知道呢…”花尘缘一边拿过坠子一边对陆离说道，“先不管这么多了，早些去歇息吧！”
陆离点头回应，便转身去收拾了下东西，就退出了房间。
只是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陆离翻覆了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安稳，甚至一闭上眼睛便会浮现出那疮痕，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头都有些隐隐发痛。
第二天清晨，陆离便应时来到了花尘缘那里，此时那小孩已经醒了，而花尘缘正在喂他喝药粥。
“师父，他没事了吗？”陆离问道。
“刚刚才醒，昨天上了药后便好了许多，但我怀疑还是那坠子摘下的缘故。”花尘缘小心翼翼地将粥吹凉了，送到小孩的嘴边，小孩便很乖地张口咽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陆离对蹲下来对那小孩问道。
小孩摇摇头，开口道：“不知道，不记得了。”
花尘缘喂完了粥，便将碗放在一边，很细心的替他擦了擦嘴，温声问道：“别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就行了。”
“谢谢姐姐。”小孩很乖地回道。
“师父，我们大概还有多久才去广陵郡？”陆离问道。
“这莲花坠我看是有古怪，加上要照顾这个小孩，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了。”花尘缘却是难得的面色沉重，：“我可能还要拿着金莲坠去邶风一趟，所以广陵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徒弟自然明白。”陆离听罢便拱手回道。
“那便现在就出发吧，完成任务后便直接回玉清观罢。”
“是。”陆离回道。
此时，窗外的雪似乎已经停了。从屋内望去，便可望见白茫茫的一片。由于这几天的疫情减轻了不少，这一大早门外便也逐渐变得喧闹了起来。
“很久都没有见到这样的雪景了啊…”花尘缘低声轻叹一声，看着窗外有些出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陆离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师父，心道在落花山的确没有什么雪天，无论外边是如何的季节，落花山却永远都是春天。
即便是最美好的春天，看多了也会腻眼的。
已经吃完粥的小孩便看了看花尘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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