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腔孤勇,耗为一空
“你们以为，清越如何？”剑宗掌门穆无赦将手背在身后，一双深邃、寒气逼人的双眼直视前方，有些意味不明地问道。
“清越?”元道子看着百米外正在交战的两人，捻了捻胡须，感慨道，“他也曾是江湖上名声显赫的少侠啊！那一手诸元剑法，老夫之见过一次，却不得不说，是世间少有的精妙剑法。”
“是吗？清越不错，比之花影又如何？”穆无赦又出言相问。
“那倒是——不如花影远矣啊！”元道子望着远方，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且不说清越蹉跎了几十年时光，便是如今这江湖，除了你我六人，又能有几人可堪与花影比拟？”
一时间，众人相继无言，是啊，莫欺少年穷！就是他们，也不敢承认，几十年后，自己是否还会是花影的对手。
或许……怕是那时，他们早已远远不是花影的对手了。毕竟，花影是自神功被发现后，几百年来第一个将神功练至五层的人；亦是第一个，参透了神功内隐藏的秘密，最有可能练成神功的人。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都不是目光短浅之辈。所以更是不容许任何的意外、变故。
花影，必须除去！
远处花影和清越的交战还在继续着，六人却失了继续观看的兴致。
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清越虽内力一时充沛却后劲不足，招式不精、剑法也涩滞不通，如今只是撑着一口气罢了。
果然，第三十招时，清越足尖从大殿外金柱上反向接力，身形扶摇暴递而起，荡空激射，疾若电掣风飘，剑姿迅捷。却又失了防备，整个人从正面暴露在花影面前。只见花影侧身接下剑招，反手一个剑花，直刺入清越胸前。
“噗——”，铜剑入体，空中一红一蓝的两道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鲜红的血液自清越胸前缓缓溢出，一滴一滴落在洁白无瑕的玉砖上……
花影垂头，看着地上不断聚集的鲜血，以及面前人踉跄着倒下去的身形，漠然地转开眼睛。
躺在地上，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渐渐流逝。清越突然将头重重地搁在地上，眼前倒影出对面少年模糊的影像，清越突然想到了他这一生：年少意气，一腔孤勇，终是耗为一空……
嘴角最后不甘心地张了张，一缕细弱的声音自清越口中响起，随即消弭于空气里，终不可寻！
清越死在玉阶之上，底下的武林众人无从得知清越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然而花影却看见了，也读懂了最后那句话——天下……皆误我……
清越死了！
大殿前其他武林人士此时也是欷吁不已，感慨万千。或许清越曾经蹉跎半生，碌碌无为，但他今天敢代表武林正道挑战花影，甚至不惜服用禁药，此战过后，他将一战成名！
然而……
他输了，所以——“不过如此。”花影看着脚边渐渐冷却的尸体，俯身捡起地上自己的剑，然后起身，给了清越一生中最后一个评价。
“花影！你休要在这出言不逊。清越长老大义凛然，为武林正道讨伐逆贼而亡，虽死犹荣。清越之勇，岂是你可在此轻易妄加言论的？”一位武林侠士突然冲出人群，眼眶发红，情绪愤满，看来是被清越之死刺激颇深。当即指着花影大声反驳，言语间似乎对花影极为不满，就差指着鼻子直接骂花影是逆贼小人了。
“就是，清越长老为了维护武林正道不惜服用禁药，将生死置之度外！此等行为又岂是你一句‘不过如此’可以评价的？老夫真是可惜，清越长老身陨之前没能杀了你这么个十恶不赦之徒。”
“看你好歹也是个一教之主，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武林正派又如何不能容下你、容下魔教。可你呢，自你登上教主之位以来，暴虐嗜杀、毫无人性，此等行径与畜生何异！”
“花影，清越长老风高亮节、以死明志。你也是个习武之人，如今有何脸面在我等面前对清越长老评头论足，侮辱至此。有何脸面啊？”
……
“好——”花影突然正面对向众人，一双红到极致的血眸微微眯起，唇畔漾开一抹饶有兴致的淡笑，“好啊！听诸位这么说，想必是对我积怨久矣。我一向不喜废话，既然诸位认为我之行为与畜生无异，那就请诸位，拿出你们的武器……杀了我吧！”
说完，花影便一步一步走下玉阶，持剑向众人走来。
每一步，足迹染血；每一步，重若磐石……
少年身形清秀、步法奇异，看着步子不快，却在几个呼吸间，已从玉阶上下来，立在众人面前。
“怎么了——大家都看着我做什么，你们刚才不是还要讨伐逆贼，恢复武林安宁么？嗯——？都过来啊，拿起你们的武器，一起上来……”少年言语真切，不像是在戏虐或是劝着他人取走自己之性命，倒像是真的在为大家考虑一般。花影伸开双手，清泠的声音再次响起，“上来，杀了我！”
然而花影此举在众人眼里是着实蹊跷，众人心中诸多疑惑，又不清楚花影到底要做什么。一时间倒是聚在一起，不敢轻举妄动了。
没有机会的时候众志成城、以命相争，机会自己送上门来却又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这些人，毫无想法见地，可谓目光短浅。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志士、名门高手，呵！事关他人之时倒是个个都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关键时候，却只会立于人群之后，明哲保身。
嗯……，少年收回双手，目光扫过面前这些行事畏前畏后之徒，有些纠结。这些人啊，也不能说他们是错的，却总是怎么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怪不得清越那老头说天下误他，若说这天下，从古至今，误的又岂止只他一人……
难道这些人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敌人么？看着面前毫无气势胆魄、只会装模作样的众人，花影突然无端地生出了一种茫然和孤寂之感，虽日头正好，花影却觉得周身一片寒冷。
举世皆浊！
少年有些茫然地闭上双眼，复睁开时，已是冷然一片。既然世上皆是此等愚钝善伪之人，那便，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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