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越
“二妹！”
杜安锦快走两步，二娘子也忙从廊檐下走过来，一把就握住了杜安锦的手，将头埋在安锦的肩上，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道，“大姐姐怎么过来了？母亲说屋子里药气重，大姐姐来，心意就到了，就不见面了。”
大伯母是怕把病气过给她。而二妹，恐怕已经为大伯母的病，不知道担了多少忧吧！
杜安锦朝门口的暖帘看过去，里面隐隐还有咳嗽声传过来。杜安锦心里如刀绞一般。她捏了捏二娘子的手，示意她放松，“我还是想进去看看，我身体好得很，二妹妹都不怕被过了病气，我是姐姐，怎么能够怕？早起，我让珍珠去厨房给我传鸡蛋羹，谁知道她笨手笨脚，把大伯母的药撞翻了，我要进去给大伯母当面道歉！”
二娘子是乔氏最小的女儿，名叫杜安惠，随了乔氏的美貌，长得极为秀丽。
她这几天，每天日夜侍疾，经历了一些事，看上去比杜安锦还要懂事一些的样子，她是决计不拉了杜安锦就往外走，“我表哥给我带了不少礼物，每样都各有两份，我正要给大姐姐送一份过去，哪里想到大姐姐就来了。”
杜安锦的心头涌上来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就这样被杜安惠拉着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眼睛都模糊了。
杜安惠的表哥正是宋越，宋越的父亲是高皇帝的庶长子宋费，母亲曹氏是高皇帝未发迹前家中的粗使仆妇，年轻守寡，因容颜秀丽，姿色极好，一次偶然的机会被高皇帝看到了，着了高皇帝的手。曹氏几次想不开赴死，都被人救下来。
曹氏几次没死成，时间耽搁了，最后发现有孕，曹氏也不敢再寻死了。
曹氏偷偷地生下了孩子，只看了孩子一眼，就托人把孩子送到了高皇帝面前，自己一根白绫吊死了。
高皇帝为庶长子取名为费，宋费这条命来得也的确非常费劲。彼时，高皇帝还没有娶妻，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小户人家，没有娶妻是绝对不许身边人有孕的。但此时，孩子都生下来了，只好把这孩子养在了高皇帝母亲的膝下。
高皇帝的嫡妻娘家姓杨，是代郡代县主簿的女儿。杨主簿颇有识人之慧，毫不嫌弃高皇帝微时的名声，执意将女儿嫁给高皇帝，并多方接济。
杨氏是高皇帝时的皇后，如今临朝称制的太后。
高皇帝一共有七子，皇次子是太后所出，即当今。高皇帝宠萧妃，皇三子宋泽为萧妃所出，前世记得是死于乾元七年。杨太后借皇帝手，端了一杯毒酒给宋泽，宋泽死后，皇帝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亲兄弟，抑郁过度，身体每况愈下。
皇四子便是宋恒，安锦前世的丈夫，封代王，领代地。剩下的三子，早已是被杨太后所迫，死的死，疯的疯，无一幸免。
宋越是宋费的嫡长子，宋费被封为晋王。高皇帝之后，杨太后临朝称制，令宋费将宋越送到京城，就不再允许宋越回去了。乔氏的娘家已经没有人了，姐妹俩一直守望相助，这一次乔氏病得厉害，宋越没有不来看望的道理。
二娘子原先住在衡德院，安锦搬出九思堂的时候，侯夫人一并指了惠香阁给她住，紧挨衡德院，走过去几步远就是惠香园。
惠香园是侯府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的一色全是海棠，早春时节，景致最好。
“我原还想着，要请大姐姐和两个妹妹一起来惠香园赏海棠，眼看着海棠都要开花了。”二娘子笑着道。
杜安锦朝惠香园看过去，绿叶间绽出点点粉色，好似美人一点樱唇。这一院子的海棠，在长安城里是出了名的。犹记得前世，大堂嫂最后一次进宫对她说过的话，“皇后娘娘，你大哥和我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带了家里的人迁回老家去住……”大堂嫂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大哥说，要是现在走，兴许还能够为宋家保全一点血脉……”
平阳侯的老家在太原郡，
那时候的她已经看清了现实，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而已。
后来，她打听了，平阳侯府在大堂兄带着家里的人才刚刚走出长安城，皇帝就将这所宅子赐给了永信侯。永信侯是安锦的外家，弟弟出生不满百天，就被永信侯抱了回去。当时弟弟杜安礼在朝中谋到了虎贲中郎，比六百石。安礼兴冲冲地跑进宫来对她说，“姐姐，姐姐，皇上把静水里的宅子赐给了外祖父，我住进了姐姐住的清竹院……”
安礼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腾地从屏榻上起身，猛地一巴掌打在了弟弟的脸上。那时候含章宫的内侍和宫女们都吓坏了。
弟弟被罚，她让安礼在含章宫前的青石板上，跪了两个时辰，还是皇帝宋恒赶了过来为之说情，她才让弟弟离去。
安礼，他，怕是恨死她了吧？
安锦胡思乱想，已经和惠香园出来的人遇到了一起，两个身穿深色阔袖深衣的男子已经在她的面前站定，其中一个声音温和如山泉，“大妹，怎么了？看到哥哥也不打招呼了？”
安锦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大堂兄杜安仁一双黑黝黝，带点戏谑的眼睛。
十年，自从她成了皇家的媳妇之后，就再也没有与大堂兄说过话了，就算是见面，也是隔了人山人海。她跟在宫里后妃的身后，而大堂兄则是跟在一群文臣武将后面，哪怕是遥遥相望，也不能。
此时的大堂兄也不过十五六岁，个子已经高高，身形挺拔，温和敦厚，有一副好容貌，一双眼睛黑漆漆，看她们的时候，总是带着包容的神色。
杜安锦的眼睛不由得微微发涩，她福身行礼，亲热地喊了一声，“大哥！”
杜安仁微微颔首，甚至抬手摸了摸杜安锦的发，转身对身旁的人道，“这是我大妹妹，这是晋王世子，你就喊他越表哥好了！”
宋越！
杜安锦几乎全身一震，掌心里已是冒出了冷汗。不是说来看望大伯母的娘家人已经走了的吗？他怎么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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