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叔侄
“哪里的话，公公谬赞了！”侯夫人淡淡一笑，和太监打交道，侯夫人还拉不下这个面子。
吕文朝侯夫人拱手，杜安锦向奚嬷嬷使了个眼色，奚嬷嬷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虚扶公公起来的时候，一个锦袋便落入了公公的袖口之中。
轮到公公愣住了，反应过来，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喜色，连侯夫人身上的那股子清高也都不在意了。勋贵家的夫人，大约都是这样，看上去骄傲一些，实则，也不过是面儿上的事。
平阳侯赶过来的时候，吕文走了。侯爷向代王拱手，感谢代王刚才出语解围。
杜安锦却是二话都不说，扶着侯夫人就上了马车。车上，安锦坐在侯夫人的脚边，脸上看不出喜怒，却也让人感觉得到，她此时心情不好。
不管怎么说，受了辱。
侯夫人叹息一口气，“都说代王纯善，为人却痴愚，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杜安锦却并不这么想，这个人，心性之凉薄，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她知道，总会有遇到代王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会遇到得这么早。祖母他们以为，刚才代王是在替平阳侯府解围，她却并不这么想。
皇宫里，如今，谁也没有把区区代地放在眼里，毕竟，代地比起晋地来说，只是晋地的十分之一。代王久居京城，未婚配，无子嗣，唯有代王母妃柳姬，一个成日里信奉黄老的人留在代地，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太后，都觉得没有防备代王的必要。
如此一来的话，吕文这种皇宫的看门狗，也就肆无忌惮地不把代王当回事。
代王深知其中三昧，他在吕文扶他起来的时候，就把这把火，很自然地烧到了平阳侯府身上，让整个长安城勋贵高官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平阳侯府身上，众人也就不太记得，代王也来迟了，也跪在大街上接旨。
比起代王，平阳侯府的女眷们，要惹眼得多。
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
濮阳王府的院子很大，一大片桃林，此时都绽了新叶，点点红粉妆扮在枝头。树下铺了席子，置放了矮几，三五成群的人聚集在一起，边喝酒边聊天。
杜安礼亲自执酒壶，为代王斟酒，由衷地道，“方才真是要多谢代王殿下，为我平阳侯府解围。”
平阳侯府作为开国功勋，平阳侯身为太尉，掌全国兵马，不论是威望还是实权，都足以压那些皇族一筹。
宋恒作为一个胆小懦弱甚至还有些愚傻的人，根本就不敢让杜安礼这个平阳侯府的长子嫡孙为他斟酒。他从杜安礼的手中抢过酒壶，一边起身，一边道，“大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侯夫人乃齐鲁孔府嫡出，对礼仪最是熟知，小王起身之后，断然没有让侯夫人跪在地上的道理。”
宋恒很是殷切地为所有在这棵树下喝酒的郎君们全部都斟满了酒。
世族子弟方才有资格被称为公子，杜安礼身为侯府嫡孙，担得起“公子”二字。
丁励晃荡着酒杯走了过来，杯中一瓣海棠花瓣漂浮在浑浊的酒酿之上，被丁励一饮而尽，将酒杯伸向杜安礼，讨一杯酒喝，笑着问道，“杜郎君，今天怎么回事？侯夫人和贵府的小娘子们怎么来得这么不凑巧，小弟刚刚从那边过来，都在说，贵府的小娘子伶牙俐齿，好在容貌过人。”
宋恒似乎被提醒了，他凑过来问杜安礼，“不敢问贵府大娘子的芳名，不过，要说起胆识来，虽然贵府的四位娘子都是窈窕淑女，不过大娘子的胆识还是要更胜一筹。”
“说得是这话！”丁励见杜安礼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斟满一杯酒，“这等泼辣的小娘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嗤！”
一声轻笑，背靠着桃树，占据了主位的宋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眼神淡淡地瞥向宋恒，“四皇叔何日返京？可是为陛下寿辰而来？”
宋恒见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侄儿发问，他这侄儿把席上的主位占了，他也并没有生气，笑嘻嘻地，亲昵地凑过去，攀了宋越的袖子，“回来几天了，你父王一直忙于应酬，皇叔几次派人去王府打探，都说你父王不在，就一直没有上门去。皇叔这一次回来，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酒席散了，跟着皇叔去府邸，把那些东西搬回去。”
宋越笑一笑，起了身，把主位让了出来，拉了宋恒过来坐好，“承蒙皇叔厚爱，侄儿就不客气了！”
他一抬头，看到了杜安锦，站在桃林边上，朝这边望过来，脸上神色复杂，不知道那小妮子在想什么。宋越不由得心中一时烦闷，狠狠地灌了一杯酒下去，借口要去更衣，起身朝桃林边走过去。
她原以为，前世的一切都随着她的醒来，而烟消云散了。可是，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杜安锦还是没有办法平息心头的感受。
这个人的眉眼，早已在她的心头淡去。他与她做了十年夫妻，彼此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她唯一还记得的是，不知道有多少次，宋恒坐在床边，搂着她的肩，亲昵地说，“再等等，等母亲对你没有成见了，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
一开始，她还抱有期盼，她想要一个儿子，身后有个依靠。后来，她也渐渐地明白了，宋恒和他母亲是不可能让她有个孩子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杜安锦眼中弥漫了一层雾气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头顶砸落下来，将杜安锦震得身子晃动了两下。她眨了眨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眼中盈着点点笑意，似阳光洒在湖面，戏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她的笑话一样。
“关你什么事？”
杜安锦说完，掉头就走。她走了两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转过身去，果然也看到宋越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望着她。
这的确不是她该有的举动。
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应该屈身行礼，很有礼貌地说“回世子爷的话，我没想什么”，或是想了什么。而不是，一张脸板得虎虎生威，语气冷硬得如石头，这简直是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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