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
我正要离开,却见疤男突然从地上坐起来,吃力地靠在身后的大树上。
我背好药筐,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着我,非常冷静平静安静,一点也没有慌张的样子。
虽然我害怕他杀我,但作为目前这里唯一的医者,不被病患需要对我来说或许是一种耻辱。
只是,下一秒我就深深地鄙夷起自己这种耻辱感来了。
我太高估疤男了,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有骨气的人,宁可死也不求我救他这种事,也根本不会在他身上发生。同时,我也太低估他了,他也是个怕死的。
在我因为耻辱想折回去扔点药给疤男的时候,一支碧玉簪突然越过我的腿斜插在我脚边,紧紧贴着我的小白鞋,一丝缝都不留。
还好我停下来了,要是我没有产生这种耻辱感,再往前走一丢丢,按照这根簪子入地三分的力度,我的大脚趾可能就会遭殃了。
我转身看向疤男,他仰着脸冷冷地瞧着我,华美的青丝泻了一地。如果不是他脸色有些发黑,这会是一副慵懒而舒适的画面。
片刻之后,我指着他的簪子,没好气道:“你干嘛?”
疤男一点也不掩饰,淡淡道:“杀你。”
我:“……”
特么的。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妄想用一根小簪子杀我?
我嗤笑一声,非常之不屑道:“有本事你掏一把刀出来啊,用簪子杀我?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
疤男沉默,突然我觉得腿边衣裙一重,低头看去,竟破开了一道大口子,连着里面的中裤都划开了,白皙的腿部若隐若现。
我立马捂住我的裤子,恶狠狠地瞪着疤男,“无耻!”
疤男的嘴唇动了动,我以为他要解释的时候,他突然将头别向另一边,懒得理我。
我见他这幅毫不在意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更是来气,“下流!”
我边骂边将裙子打结,然后转身就走。结果一不注意就踩到了疤男的簪子上面,戳中我脚心那一瞬,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我一脚踹向那簪子,“什么破簪子,长得这么结实!”
事实证明它果然结实,踹了它之后,我脚趾疼。
“呵。”疤男貌似笑了,这笑声中带着些许隐忍。
我好奇地走过去,却见他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的,这才正常。我怎么会幻听他在笑呢?
疤男闭着眼,侧着头靠着树,看起来非常安详。但他感知到我走近,薄唇微动,淡道:“继续。”
“……”
疤男道:“毒解了我不杀你。”
我冷笑道:“鬼信你。”
疤男道:“追杀我的人差不多要来了。”
“关我屁事。”
疤男突然睁开眼,他眼中竟含着笑,我一时间愣住,只听他道:“他们希望我死,看到有个小药师在我旁边,以防止我被救,自然会连着你一起杀。而且,就算你不是药师,以他们残忍的手段,在场的人通通会被处理掉。”
我浑身抖了三抖,想跑,疤男看出我的意图,轻声道:“对付你,就算受伤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的极其自然,一点威胁的意味都没有,可这样平静的他,说出这样的话,竟让我感到偌大的压迫……以及逐渐散发出来的杀气。
他真的会杀我。
早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出,我就不和小师叔下山了。小师叔不过为了引出给他种蛊的凶手,而配合他这个任务太危险,他不想让黄飘来做,就选了我。
此时我真羡慕黄飘有这样一个好师父。我想,黄飘现在八成还在暗自伤神为什么小师叔要带我下山。
呸!去他奶奶个腿!
我今天要是活着回去了,我跟这师徒俩没完。
我蹲下来,重新观察疤男的伤口,伤倒是不重,主要是这毒,散去了疤男半层以上的力量,让他无法应付追杀他的人。
但即便如此,疤男还是把一根簪子耍得这么厉害,我无法想象,若他没有中毒,方才我的腿会不会被他划伤。
我又给他清理了一遍伤口,蛊虫已经将他的毒吸得差不多了,现在毒都在伤口处,吸出来就可以上药了。
我重新配了一份解药,因为方才的那份我在里面添了点迷药,现在是不能用的。
拿着药,我看着他,“你……你自己把毒吸出来吧。”
疤男有点震惊:“……”
是,他这伤在臂膀外侧,而且还是肩膀下一点点的位置,若是刚好在臂膀上,我还可以帮他把伤口捏起来送他嘴边,可是这个位置……除非他脖子够长,否则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紧眼睛俯身便凑了上去,嘴唇覆在他伤口,一点一点的吮着。
疤男的臂膀微微动了动,我捏住他的臂膀,吐出一口黑血,看着他道:“别动。”
疤男漠然地盯着我,随后闭上眼,“再快点,他们要来了。”
“你怎么知道?”
疤男:“……”
我好像问了句蠢话,疤男这么厉害,他当然有各种方法感知敌人,比如地面震动,又比如风的变化等等。
吸出毒血上好药后,我将物品放回药筐,背好。想了想,还是跟疤男道个别。
我笑道:“你说了不杀我的。”
疤男看向我的表情颇为微妙,他突然站起来,从地上拿回他的碧玉簪抛到我怀中,“医药费。”
我抽了抽嘴角,又将他的簪子抛回去,“你们杀手以黄金为单位计算报酬,你就给我这个?怎么说我们药王谷都是挂号求诊的,不同的号收费也有所不同,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实话说,我对他的簪子并不怎么感兴趣,看到这簪子我都会有不好的回忆。他不如给点实际的,哪怕是几文钱。但其实,我并不打算向他收费的,他不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杀手?”疤男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这样以为的?”
我道:“刺客也一样。”
疤男没再反驳,他眯起眼细细打量我,“白衣弟子,有人会去你这里挂号?”
“我……我喜欢穿白的关你什么事!”
“哦,这样啊。”疤男忽的笑了,看得我一阵毛骨悚然。
他将簪子又抛回来了,然后一跃不见,我捏着那根簪子,将它对着天空望了望,嘴角不自觉浮上一抹连我自己也没觉察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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