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真见
崔元综这一日早早便出门了，想到家中接下来会繁花似锦、莺莺燕燕的热闹场面，他便觉得头疼，幸好父亲这几日出门会友去了，不然肯定也会被母亲逼出家门。
就像现在，他只能出去躲一躲了。府衙那边最近上头要来人，有些文书需要他帮忙整理，要不去府衙转转吧。
只是，天不遂人愿。
到了府衙没多久，刚刚整理了两份文书，他就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封书信！
前几天收到京城大伯父寄给他的那封书信，被他随手放在了书房的桌子上，虽然内容并不起眼，但其中牵涉到一些朝中之事，今天家中人杂，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借题发挥，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回去一趟！
不得已，他又从府衙兜兜转转回了家。
当他回来的时候，崔府的后花园里早已经莺声燕语，热闹非常。不时有仆从端着点心和茶水往来穿梭着。
远远地可以听到很多人的说话声，有的轻言细语，有的清脆嘹亮，其中间杂着众女子的笑声，果然是百花争艳啊，崔元综皱了皱眉。
他要避开花园，须绕过一处假山，从回廊里穿过去，西面就是书房了。只是当他从假山处刚刚绕到回廊里时，忽的顿住了脚步！
他从回廊的漏窗向花园里望去，是谁的声音！那个轻轻柔柔的声音！
那是，那晚那个女子的声音！
他又从回廊出来几步登上假山的凉亭，很快在一众人群中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夫人说的正是，从前太，哦，外祖母也是如此说的。”轻柔的声音在一众小姐里并不突兀，但崔公子却立刻认了出来。
那晚上的歌声太过印象深刻，他当然记得清楚。
此时看着那声音的主人，他又有些疑惑，真的是这个女子吗？
朦胧的月色下，外袍将她裹得看不清楚长相，只见她身材窈窕，纤细，其他的看不分明。但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似水雾一般，如月色般朦胧。
此刻，这个女子竟然正坐在母亲身旁，二人还相谈甚欢，莫非，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女子莫非是故意的？
联想到前几日在众人面前说出那首诗和他划清界限，当时他便觉得这个女子心机狡诈，现在精心编制了歌曲，谋划了相遇，还跑到母亲面前。
若果真如此，这个女子也太精于算计。那么，那晚的惊艳和奇遇，此刻便成了一场笑话，那个如月魅般的女子，也瞬间变得面目可憎。
但他又有些不愿相信。
看着那个女子，坐在那里闲适雅静，并不如其他女子艳丽夺目，却让人觉得舒服和自在。在崔府中，崔夫人和一众世家女子面前，能做到如此怡然自在可不容易，不是故意装的，便是性情使然。
没来由的，崔公子相信这个女子能做到如此，乃是性情使然。
能唱出那样的词句的女子，必是心中开阔、胸有丘壑之人，怎能是这种小人之心？
“没想到和你如此投缘......”崔夫人拉着女孩子的手，亲切的声音响起。
“今日见了崔夫人，小女子也是一见如旧呢”，女孩子答道，没有受宠若惊的谦卑，脸上的笑容浅淡却让人舒服。
一见如旧？应该是一见如故吧，旁边有人皱眉，崔夫人可是郡主，卫家的小丫头也太托大了。
崔公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走下假山，崔公子随手招呼过来一个仆妇：“那个与母亲交谈的女子，是哪家的小姐？”
“哦，公子说她呀，她就是卫家的二小姐，卫芊芊啊，公子不认识她？”仆妇略带惊讶的答道，前段时间卫家二小姐为了公子又是出事，又是作诗的，全暨南城都知道了。
什么？！她就是卫家二小姐！
崔公子呆立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宴会依旧在进行，卫二小姐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不多言多语，但不论是对崔夫人，还是周围的长辈，则有问必答，并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崔夫人在心里对这个小姑娘越看越喜欢，与传闻中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嘛，什么飞扬跋扈、不懂礼数，什么言语粗鲁、举止粗俗，明明是个有涵养又文静的大家闺秀，多好的孩子啊，真是传言不可信。
只是这孩子给她的感觉又有些奇怪，似乎和她很熟悉的感觉，也许是小姑娘自来熟吧，挺好！
一旁的卫二小姐，则思绪万千。
静安郡主，她当然认识。或者，她应该称她一声皇姑母。还记得小时候每次见到这个皇姑母，她都会赶紧跑，因为她最喜欢捏着她的小脸蛋叫她小胖墩，已经知道爱美的小姑娘当然不喜欢这个称呼，气得脸蛋鼓得像个包子，经常惹得皇姑母哈哈大笑。
皇帝共有三个兄弟，一个是她的外祖父，圣宣王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据说是因为急病不治，她当时年纪尚幼，记得并不清楚；还有一个是渊政王爷，一直在西南镇守，并不经常回京；剩下的便是静安郡主的父亲，尊逸王爷，是皇帝的三弟，也已经过世。
她对这个静安姑母的可谓印象颇深。那时候，京城谁不知道三王爷的女儿静安郡主，自小性格桀骜不驯，又善骑射，从来不像个女孩子，与性子柔和的母亲正好相反，不过，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倒成了好姐妹，所以，对这个皇姑母的事情，她是一清二楚。
那时候，其他的皇姑母不是被送到外域和亲，就是像母亲一样嫁给京城臣子们的儿子，只有她，非要自己择婿，还看上了当时随父亲进京见驾的崔家大公子。
气得三祖父半夜来找外祖父喝酒诉苦，就这么一个心肝女儿，偏要嫁到大老远的暨南城，做父亲的能不着急吗？外祖父便安慰他，儿大不由爷，女大不中留，女儿早晚都要嫁到别人家，只要她过得舒心，远点近点又如何，在京城要是过得不好，岂不是让孩子后悔一辈子！
不知道是外祖父的话管用了，还是皇姑母的坚持，总之最后三祖父还是让皇姑母风风光光得嫁了出去，成了暨南城崔家的大儿媳妇。
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皇姑母，虽然不比年轻时候的貌美，但这么多年却不见老态，仍然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卫二小姐心里自然为她高兴。
崔夫人只觉得这个卫家姑娘与自己相当投缘，不时得招呼她吃点心，“卫小姐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才好”，崔夫人在一旁道。
卫二小姐听了，不由想到儿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两人亲昵交谈的姿态一旁的众人自然都看在眼里，真没想到卫家二小姐能入得了崔夫人的青眼，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自语。
前段时间卫二小姐吟了一首诗骂崔家公子的事情，在城里闹得可是沸沸扬扬的，今日崔家的宴席上，没想到崔夫人与卫二小姐尽释前嫌，似乎还相谈甚欢，真是奇怪！
连卫大夫人和几个小姐们也是暗暗奇怪，她什么时候巴结上崔夫人了，怪不得老夫人非让带着她，原来早就知道啊。
当然，卫家人得到崔夫人的喜爱，对她们自然是好事，她们的脸上也更有光彩，连一向看不惯卫二小姐的卫秀宁都觉得她似乎没那么讨厌了，大姐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也有人心生嫉妒，凭什么她就能得崔夫人欣赏，自己哪一点不比那个卫二小姐强？不少小姐们心里也会有些不平。
但是，不论心中作何想法，众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喝茶聊天，对着面前的一盆盆菊花品评欣赏，显示自己的风雅。没有人会傻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听说卫二小姐诗才了得，今日不如赋诗一首如何？”有人却不怕，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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