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柯遗梦
夜色深沉,青晗一人独坐桌前自斟自酌,皎洁的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乘着夜色轻盈而入,渲开了这一房的漆黑,朦朦胧胧间有谁的泪珠如珍珠颗颗散落,闪闪晶莹,点亮了这一地孤清难言的夜色。
南柯一梦迷离的酒香飘散开来,可一杯一杯入喉的佳酿,却再也未能使饮酒的人获得些许的幻梦安慰,明明已饮了那么多,泪水的咸涩混着美酒的醇厚,却只让原本就欲裂的头脑愈加杂乱纷扰,越喝越清醒,越喝越能感受到心里那份难以忍受的寂灭与空荡。
泪水并着酒水肆意地倾洒着。
素素轻轻推开门,看向那一个在桌前醉生梦死而不得的身影,眼波涟涟,微一垂眸,复又很快抬起,轻轻走上前弯下腰,微扶着青晗后背,轻轻说道:
“怎么又喝酒了?知道它没用又何必再碰呢?这东西,喝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哧!”青晗一笑,“不好?”
“那素素告诉我,什么是好的?”
她扬起的脸庞在月光酒色的映衬下现出一抹惊心动魄的丽色,一双苍翠如玉的碧瞳波光潋滟,瑰丽无双。
素素看着这个模样的她,翦水秋瞳里微微透出一丝荡漾波光,微微一笑,凄清,飘渺而苍凉。
她轻柔的声音有些低:
“夜深了,你该歇息了。”
说完,轻轻扶起青晗,将酒气四溢的她移送到床榻上,细心地盖好被子。
青晗在睡着之前嘴角一直都挂着笑容,就像一个偷偷喝醉了酒的小孩,只脸颊上两条泪痕在夜色中十分刺眼。
素素帮她擦干净眼泪,掖好被角,转身去收拾桌上的那一桌狼藉。
南柯一梦的香气透过开封的瓶口轻飘而出,仿佛是那幽深祠堂前供着的燃燃香火,渺渺香气萦绕在素素周围,迷迷晃晃间让人想起那些似是不属于这具身体的前世记忆,那些深埋心底尘封已久的心事与欲望。
她伸出的手有些发颤,指尖伸直又缩回,几度犹疑退缩,终是微颤着向着那散发着迷醉酒香的酒瓶伸了过去。
“啪!”
在指尖几乎触到瓶身的那一刻,手腕被另一只同样纤细却十分有力的手掌给牢牢抓住。
“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吗?”
声音清寒而平淡,既像这屋中散落的清冷月光,又像握着她的有力手掌。
素素望着桌上那瓶肆意散发着酒香的美酒,终是身体颤抖不已地弯下了身跪坐在地,眼泪如珠般一颗颗地淌了下来。
望着跪在地上无声落泪的白衣女子,再望了一眼床榻上泪痕未干的青衣美人,笙灵古井无波的眼眸微微一动,眼波微漾,却再未说什么,只红袖一拂,将桌上那瓶南柯一梦带走,便径直离开了。
只余两具枯躯,一段愁缘。
第二日,青晗一整日都未曾见到素素,她探过头,朝着慵懒地倚在门槛上光明正大偷懒的火猴小哥努努嘴:
“猴子,素素呢?怎么一整天都没见着她了?”
莫非是昨晚她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刺了她吧?不该呀,素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自己醉了之后指不定会犯什么浑狠狠戳了她心口,唉,都知道对方心里最深的创伤在哪里,撒起盐来自然容易。
青晗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老板娘今儿个一大早就说了素素身体不舒服,要在房里歇着。呵,你说,你们几个的身体居然还会不舒服,也真活见鬼了啊,肯定只能是心里头那块肉又犯病了呗!”
俊美标致的火猴小哥靠在门槛上,双臂交叉叠在胸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斜瞟着青晗,风流的小白脸上露出一副看八卦不嫌事大的表情。
“去你的,少在那说风凉话,咱们几个半斤八两,谁也笑话不了谁,我去素素房里,看看到底怎么了,你盯着点大堂,事一多就让珠儿赶紧多放几只小蜘蛛去帮忙。”
说完青晗就转身往后堂客域的方向走了,一身暗红布衣的火猴小哥眼皮微抬瞧了一眼,后又马上无力地耷拉下去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闲闲靠着门板又自在地偷起了懒。
“素素?”
青晗敲了几下门没有听见应答,便直接推开门进来了,“吱呀”伴随着门板的推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酒香从门缝里扑面而来,刺激得青晗整个鼻腔里都是沉重的酒味。
“你喝南柯一梦了?”
一闻到这股熟悉的酒香,青晗立马神色一变。
此刻素素原本素雅清静的房间里溢满了酒香,已呈紫色雾气状的酒香就像一团团有灵气的烟雾,缭绕蔓延在整个房间里,尤其是床榻那里,已经被浓浓的紫色酒雾给包围了,幽深一团,根本就看不到里边光景。
青晗拂开这些已凝成实雾的酒气,却惊讶地发现它们似乎有灵气有活力,一驱散开又立马重重地围了上来,而且如有源头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源头,便是床榻上那个已被酒雾完全包围的人形。
“素素?”
青晗望着床榻上全身都被紫色雾气缭绕的人,震惊道:
“你喝了南柯一梦?老板娘不是嘱咐过你不能碰吗?素素?素素?”
她一把挥开那些沉重而凝滞的酒雾,雾气散了又凝,导致她身上也都沾满了南柯一梦醉人的清香。
“没有,没有喝。”
飘渺的声音自浓浓雾气中传来,青晗看到浓浓的紫雾后一双依旧清冽的眼睛,只有些清瘦的苍凉。
青晗触到那样的眼神,一怔,声音中也带了一些悲意:
“素素……”
“我没有喝,笙灵阻止了我,我只不小心沾了几滴,没想到,它们就成这样了。”
声音中带着淡漠无解的苍凉,让人想起高山顶上千年化不开的冰雪。
“素素……是我不好,我不该在你面前喝那个酒的,你,醒醒吧。”
青晗声音中已有了些许颤抖的哽塞,她低低地说道,眼神刻骨悲凉。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我比谁都知道小青心里的苦,是我太入魔了,才有了这些执念,笙灵说的对,只有我自己才解得开。”
白衣蒙尘,紫雾紧锁,素素躺在无数团深紫近黑缭绕盘旋的雾气中,一双眼睛清亮如水,望着青晗:
“不要太担心了,我很快,不,明天就好了。你,不要再喝酒了,这个东西,喝太多了不好。”
她微微一笑,就像她每天笑的那样,温柔又剔透,总是让所有人都觉得舒服又熨贴,可是这次,青晗一看到她脸上如轻雾般的静淡笑容,却再也忍受不住,扑在床头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
“两个傻子。”
靠在门槛上的血衣火猴小哥,听着某处的动静,很是嫌弃地翻了翻白眼,歪着头朝门外用力吐了一口唾沫,哼哼唧唧地抻了抻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坐着。
“你真是最喜说风凉话,明明自己的经历也没比别人好到哪里去,不,明显是你更倒霉。”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坐了个英俊的白衣小厮,说完这话后拿眼上觑了火猴全身上下,眼中分明写着八个大字:
彼此彼此,莫要得瑟。
“哼!老子就爱说风凉话,怎么着?你个黑毛乌鸦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说教,连个小丫头都搞不下来。”
火猴俊小哥完全没把白衣帅小厮放在眼里,连鼻孔都不屑对他,直接白眼朝天鼻孔朝地,
目中无此人,眼不见心不烦。
“呵,本公子宁愿一步一步慢慢来,也好比你这家伙搞错了人来得好。就连小青和素素,也起码比你这家伙眼睛要亮堂得多。”
白衣小厮笑呵呵地望着火猴小哥,说出的话却犹如利刃,句句都往火猴小哥心里扎深里捅。
“你想找事是不是,想动手是不是?”
火猴小哥微耷的眼皮全抬起了,一双剔透晶莹的血色深瞳直直地盯着眼前这只作死的黑乌鸦,淡淡的血色在他眼里流淌。
“别,我可不敢跟你动手,就你现在这么个情况,风一吹就流血五步的,我可惹不起。你真想打,找去啊!”
说完朝着天上努了努嘴。
火猴小哥的眼神瞬时黯淡了起来,随即又马上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慵懒模样:
“不敢打就滚远点,珠儿带着那一堆小蜘蛛在前面忙上忙下的,你不心疼?快点滚去帮忙!走走走!!!”
说完像赶瘟疫一样无比嫌弃地朝白衣小厮挥了挥小手。
话音刚落,前堂里珠儿清脆响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哥哥,小火哥哥,你们在干嘛呢?快点过来帮忙,不要在那儿偷懒了!”
白衣小厮一边起身一边掸掸自己雪白洁净崭新无痕的衣裳上压根不存在的细小灰尘,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素素是被那南柯一梦耽搁了,小青也老是泡在那里头,你小心点,不要也跌进去了。”
“我跌不跌进去不知道,但我敢保证,你再在这里得瑟半句,我就把珠儿那个小蜘蛛袋子丢给十二胖炖汤。”
某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僵住,怨恨地剜了火猴小哥一眼,飘飘然去了。
南柯一梦?小青沉迷,是明知道是假的也能慰藉一把,素素禁触,更是因为明知是假也会无可自拔泥足深陷,可自己呢?
本来就稀里糊涂真假难辨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又怎么会对那种玩意再抱有任何希望?
有的人走了便是走了,世间便再无那样的一个人了。
什么都替代不了那样的一个人了。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般想。
火猴望着素素房间的方向,那里的酒气已经要实质化了,传出的香气甚至他这边都能闻得到了,可想而知,困在里面的人,是怎样的酒香缠身,忆梦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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