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爱美之心
想着方才晨光说的话，昊临一直都有些恍惚，连什么时候进的寝殿都未察觉。
这间寝殿虽然宽绰，但整整摆放了五张床塌着实算得上是丧心病狂，中间一张大得足够三个人躺在上面齐齐打个滚的大床帷幔遮下，那曾经是昊临最常待的地方，但现在嘛，他将目光投向挨着窗沿的那张小软塌，果不其然又望见了那团躲在角落里的雪白身影，他微微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小九。”
他嗓音有些低沉，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晨光气得太过，吼了那一嗓子有些疲累，反正在小狐狸耳朵里听来可不像原先那般悦耳。
小团子仍旧团成一团，窝着脑袋不肯看他，昊临低下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略微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内疚与自责：
“小九，对不起，眼下我还不能马上治好你的尾巴，但你安心，等过了，等过了那之后，我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重新长出九尾。”
他埋首在小狐狸浓密的毛发间，声音中透着浓浓化不开的愧疚，听得小狐狸一颗狐狸心微微一动，扭捏了一下，终是缓缓小心地抬起了头，
“呜～”
小狐狸两只爪子护住那狰狞的疤痕，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小九……”
昊临惊喜地望向它，它愿意接纳自己了？
“呜呜～”
小狐狸软软地叫了两声，却依旧没把那两只爪子拿开，仍旧是很胆怯地缩着脑袋瞧着他。
“你这是……”
昊临不甚了解，弄不明白它到底是想表达什么，皱着眉看着它这副奇特情状，倏忽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你莫不是害羞吧！”
小狐狸登时急地就去挠他，却被他一把抓住小爪子，笑着道：
“不用害羞，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捏了捏它的小肉爪，很是宠溺。
小狐狸愣愣瞧着，一不留神又瞧见昊临眼中自己那副伤疤满脸的丑陋形态，顿时爪子一缩，捂住眼鼻埋住了脑袋，
昊临一愣，望着它这副模样转瞬之间又什么都明白了。
“小九，”
他俯下身，温柔地将它圈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脸上那几条纵横交错怎么都无法遮掩的巨大伤疤，温声说道：
“小九不怕，这些疤很快就会没有了，到时候小九又会是这天地间最漂亮的一只狐狸。”
小狐狸在他温和的声音下有些触动，星辰般亮晶晶的眸子睁开怯望着他，但仍是不敢放下那双捂住脑袋的爪子，昊临轻轻帮它挪开，眼神中流出一丝爱怜和宠溺，指尖划过它的伤疤，清声温言：
“这样就对了，不要怕，在极宸宫里没人敢笑你，而且我很快就会拿到药将你这伤疤去了，所以不怕，而且便是你现在如此，我也觉得很好。”
小狐狸在这般柔情似水的温和嗓音中一点点卸了心防，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软软地朝着昊临叫了两声，听得昊临顿时唇角上扬，疲累的心瞬间都化成了一滩绕指柔水。
“真乖！”
他十分欢愉而宠溺地捏了捏它的小耳朵，偌大寝殿一人一狐相互依偎着，气氛温馨而安宁。
“可真丑！”
极宸宫，后苑园子。
胖祥云晨光飘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怯怯躲在昊临身后望着它的无尾狐狸小九，口中直冲冲扑面而来的鄙视与嫌弃之气登时让刚刚才堪堪从深不见底的自卑中走出来的小九一张狐狸小白脸全然惨白，一颗狐狸心里刚刚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丝自信与洒脱旷达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直直惨叫一声，匍匐在地，两爪羞愧地捂住脑袋，呜咽着再不敢抬起头。
昊临拳头握了又握，气息稳了又稳，方才压住内心深处一千零八次想把那头蠢云大卸八块丢进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念头，转个身，面无表情，对着停在半空满身傲娇的那朵胖云勾了勾手指，晨光好奇地屁颠飘来，昊临淡漠地望着它，凌空一脚，
狠狠将它踹至了三十六重天外。
“啊——————”
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划过神霄天的天际，云雾间许多飘游的仙人都惊诧地发现，一道白色流星划空远去的痕迹。
这大白天的竟也能瞧见流星，可真是怪了。
许多仙人摇摇头，随即便不再多管飘飞而去。
昊临漠然望着那朵日行犯蠢的胖云远去的痕迹，弹了弹因刚刚凌厉飞脚而导致仙风震荡沾在衣袍上的仙尘，颇为疲累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无奈地再去安慰地上那只哭哭啼啼因丑而不敢见人的爱美狐。
“小九，”
他温言软语地靠过去，在地上呜咽打滚的小狐狸听着他声音，却是一骨碌翻起来，很是伤心地哀鸣着跑出了园子，
留着昊临在身后，只是重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清醒的日子，怎么这么难过啊，唉，这般比较，还是先前总是沉睡的日子来得舒服。他再叹息一声，身体疲软地拖着步子迈出了园子。
经过这次一云一狐的矛盾事件后，昊临暂时也不敢放着小九与晨光相处了，但他这具靠着醒神香都只能勉强维持着短暂清醒的身体也无法时刻陪在这只刚出地狱身心都未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小可怜身上，故此，作为理应为昊临帝君排忧解难极宸宫内第一等的掌案仙官，文若仙官便接下了这个，
在帝君实在忍不住打瞌睡而可怜的小狐狸小九饱受摧残蹂躏的身心都需要安慰的时候，去陪陪哄哄小狐狸，给它讲讲故事顺顺毛的重任，哦，帝君特别说明了，顺毛的时候得使用由帝君亲自从妙有无迹真境云海里拣摘出的最柔软的仙云以及凤凰松上栖息的那些仙鹤鸾鸟身上最细嫩的幼羽所制的云羽扇，不许上手，更不许抱在怀里，若是小狐狸小九撒娇要抱抱，就直接把它送到帝君身边，哪怕帝君已经睡着，反正一扔床上就不用管了。
文若仙官听着这个规矩颇多操作起来很是麻烦复杂的任务，却是欣欣然地就接受了，他一个本来是极宸宫里除了帝君最为位高权重的掌案仙官，如今却作了几百年的浇水园丁，还有其他什么活不能做的呢，而且看帝君对这头相貌丑陋而且还没有尾巴的小狐狸如此宠爱的模样，说不定这个仙兽看护比浇水园丁地位还要更高一层呢！
文若仙官喜滋滋地如此想道。
之后，文若仙官每日除了浇浇花修修树，还时常见着他带着一头无尾小狐狸在极宸宫以及妙有无迹真境里四处遛达，来来去去，小九狐狸也很快熟悉了它现在待的这个环境。
那颗曾经被折磨得几乎失去灵觉的身心都逐渐恢复过来，在这飘渺宁静的九天真境中，化身为一只倍受主人宠爱的软萌小狐狸，简单而快乐地活着。
“呼呼……”
文若仙官一边气喘吁吁地铲着地上松软绵实自女娲大神补天之时便存在的珍贵五色彩土，一边跟脚边上那只四只爪子帮着刨土的小白狐狸絮絮叨叨唠着嗑，
“小九，你瞧，这棵树叫公孙树，也叫帝王树，这九重天上可只有帝位在身的仙帝方能在自家园子里种此树，可惜它长得太慢了，要等它成长为树中帝王，估摸着你的孙子才能看到。”
这株幼树不过三尺来高，但亭亭而立，躯干虽细却通直，枝叶虽少却青翠，整株树都显出勃勃奋发生机，洋溢着一股挺拔向上不可阻挡的精神锐气。
“你看，这像不像咱们帝君啊？虽然初期长得慢又难伺候，但经过漫长岁月的积蓄之后，它终究是会成长为一株顶天立地傲视苍穹的帝王之树的，你说对么，小九？”
小白狐狸停了停刨土的动作，侧着头打量了一下这株小帝王树苗，小爪子戳了戳它的幼小茎干，觉着这株小树的身板还算不错，挺挺立立的有点像昊临清醒时候的样子，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文若仙官得到赞同，便很是开心地又继续“哧哇哧哇”地挖起了土。
“来，小九，你扶着这株树苗，我把它栽起来。”
文若仙官挖好了坑，将这株小帝王树放了进去，小九狐狸伸出两只前爪稳稳扶住它，文若仙官便一铲一铲地埋了起来。
“淅淅刷刷……”
才刚刚放进坑里的小帝王树上头竟淅淅沥沥地洒下了小雨，弯着腰种树的文若仙官被淋了几点奇怪地抬起头，
一朵圆滚滚的胖祥云正停在上头哗啦啦地浇着水。
“晨光？你这是做什么？”
文若仙官惊讶地望着它，上次被它压成纸片人的经历还记忆犹新，文若仙官虽不是个记仇的仙，但性格正常癖性良好毫无被虐倾向，所以但凡看见这朵混世小魔云总是惴惴不安心有余悸。
胖祥云晨光经上次帝君那一脚后没有丝毫收敛，它向来不是那种记事的主，但在之后经了帝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循循善诱百般敲打连哄带骗后，晨光决定还是要对这只小狐狸仁慈一点，用它的话说就是，
这只小狐狸曾经瞎了眼又断了尾，长得还这么丑，肯定被很多人欺负过，它晨光可不是那种云，它是一朵有良心有道德的好祥云，所以，它大发慈悲地决定，
以后就认这只小狐狸为小弟，好生地罩着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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