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星空之秘
昊临手掌一收，所有的银粒砰然碎裂，化作无数银光瞬间划过天际，留下一条条发光的银色痕迹，再落入星运河中，回归到了它们的本来地方，巨大的漩涡也立时瓦解消散在了这无穷夜色中。
袖袍垂下，眼中星辉不灭，月白长袍光晕流转，他抬眼望向司命星君，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司命星君声音如夜雾一般飘渺，深紫色的长袍缀满星光，银光闪烁，飘在这一方夜空中，宛如是剪了一片带星夜色披在了身上，恍惚间让人出神。
“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眼睛如同深海鲛人遗迹中那些千年不熄的长明灯，散发出驱散万古长夜的光芒，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怎么可能？即便是看不清所有起伏交缠的命运，未来与过去的痕迹，但在光影交错的边缘，你总能观察获得一些什么，你融合了星象眼，启动了万象仪，竟什么都看不到吗？”
司命星君难得也有不解之时，他望着昊临，星眸中闪着微光。
“因为我还没有唤醒它。”
昊临低声回答，眼睛依旧闪着淡淡星光，司命星君怔然，走上前去，极近地望着昊临的那双眼睛，如琥珀一般透亮，澄明的星光在其中来回流转却不得而出，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昊临的眼睛竟如凝固的珠子一般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原来如此。”
司命星君收回手，紫色袖袍滑落，退后几步，如此说道。
“那帝君今日为何而来？”
他拢手，再抬眼望向昊临，那些星光虽亮，却被全部封在他眼内，张凡天帝那百万年的仙力功德，终是助他成功地融合了这星象之眼，只是用来启动万象天仪窥测万象寻觅成神机缘的力量，却被封存了。
“司命何必多此一问？你既然知道我把星象眼的力量封存了起来，就应该知道我把它封在了谁身上，司命会不知小九的身份吗？”
昊临直直望向司命星君，司命星君淡淡一笑，转眼望向他：
”九尾天狐，纯粹的神兽血脉。”
昊临沉默，小九的身份，这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一件事。
“我是知帝君心上人的身份，但也不确定帝君来此的目的，毕竟，帝君的命星我从未见过，而仙的心，与人的，一样的幽深复杂。”
司命星君直言不讳，双眼幽深，见过太多生灵纠缠起伏的命运，司命星君，从来就不会去揣测人心推衍将来，因为就算是再恩爱缠绵的夫妻，也可能在大难临头的明天各自飞奔，再光明明亮的现在，也可能在下一瞬就转入一个漆黑得看不到底的未来，
他只说他现在看到的，从不妄言他未知的，司命司命，只司能司之命。
昊临沉眸：“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会对小九做什么？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想要她肩负这个至高无上又如此沉重的命格的。”
司命：“可惜，我不能帮帝君，神的命格，从来就不容我等染指。当然，帝君也不是寻常之命。”
“无所谓了！”昊临已露出了淡淡焦灼，手掌一挥，白色袖袍在夜色中翻飞，
“我自降生以来，唯一的使命就是炼好这双眼睛，去窥天机，悟神道，是，我确实也曾对此有过野心，可近千年了，我几乎都是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度过，你应当知道我身处哪里！在那里，就在那黑得无边的夜色里！”
昊临遥指着刚才巨大漩涡出现的地方，那里深处，就连最明亮的星光也照耀不进去。
“我但灵魂日日夜夜都在那里徘徊，太黑了，没有一点光，我的眼睛如同瞎了一般，那里有着无数不知来自何处的哭泣和呐喊，你知道吗，司命，那些声音就像融在了里面，我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能听得到，我看不见光亮，却能听到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在那里面徘徊摸索了千年，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出来，找到现在的这些光亮的吗？”
他再次抬手，无数星尘再次齐聚闪耀，在他手上汇聚成一个无比耀眼的光球，即便星象眼的力量被封存被转移甚至还未被唤醒，但它本身，就算只是融合，也带了无穷之力。
“是我心里的那束光，是小九一千年前在我心里留下的光，即使过了千年，也从未熄灭，它陪伴着我度过了无边孤寂的黑暗，支撑着我熬过了所有形神俱灭的煎熬，还指引着我找到了她，即便当时的她已是另一副模样，但我依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所以司命觉得，我能炼成这双眼睛，是多亏了我帝父给予我的磅礴仙力和我仙姐的鼎力支持，还是我自己的天资勤奋，还是什么呢？”
“你以为我对小九的神格有任何企图吗？可是，若能选择，我绝不会愿她是神族！”
“帝父自小就让我炼星象眼，开万象仪，只为有朝一日能得道成神，可是，他不会料到，我很早就爱上了一个神族，而且为了掩藏她的身份，甚至不惜放弃成神的可能，可是司命，你知道吗，若不是小九，千年前，我就早已死在了这条路上。”
“小九就是我的眼，我一直苦苦寻觅的神，我想，不管我未来是走何条道路，她是何种命运，我都不会放开她了。”
光球砰然破碎，无数银亮星辉瞬间飞逸，盛大的光辉在他身上流转，恍如降世的神灵一般耀眼，昊临睁开那双窥测星象的深邃眼眸，目光辽远绵长，像是穿过了这重重天域，只投在一人身上。
司命星君默然，良久，才说道：“既然帝君已做出了选择，今日又为何来这星运河呢？天府星司命，却司不了神，更司不了天。”
九尾天狐，星象帝君，一个身属神籍，一个身涉天机，他们两个以后的命运，谁也无从知晓。
“我知道，我并不是来问你我和小九的命格之事，”昊临低声说道，“我只想知道，星象眼的力量能压制小九体内的神力多久，一旦她的身份泄露，不仅这九重天上，怕是整个六界都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想成神想疯了的六界生灵不惜一切地想要抓捕猎获小九，妄图染指神格。
“的确如此，”司命星君赞同地微颔其首，“即便解开封印的九尾天狐神力难以估量，但只要身份公开，以后在这下四界之内，怕是得时刻都不得安宁了。便是五百年前那惊鸿一现的九爪神龙与神兽修蛇，至今仍有无数族类生灵在寻找其踪迹，听说南海龙宫这几百年里，守卫可是片刻不得歇息。”
修蛇不知所踪，九爪神龙化身的石像却一直镇压在南海海底，故而南海龙宫这五百年来或明或暗想要探访神龙遗迹的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若非南海龙族兼其另外三海龙族即便历经灭海之乱后仍势力颇强，对外态度十分强硬且守卫整座龙宫的兵力结界也非常森严强大，怕是整座水晶龙宫早就被各色人等给翻烂了！
“正想问你此事，为何六界纪开始以来这么多年，再未有任何神迹降临，何故在我沉睡不久后就突然有两只神兽现世？我绝不相信这会是巧合！”
两个身负神兽血脉的后辈竟恰好同一时刻修炼成神，这怎么可能？
“帝君说错了吧，那两位，可不是第一批现世的神，千年前的九重天上，还有帝君初次见你宫里那位之时，都要比五百年前的那两位早得多吧？”
司命星君下颔微低，星眸微微流转着星芒望着昊临，同样是一双载满星辉的眼睛，司命星君的眼睛却与昊临的截然不同，前者浩瀚深邃，万古长夜微晓其光，后者却璀璨明亮，澄明净澈得难以直视其光芒。
“至于星象眼压制神力与神迹何时出现此等秘事，我如何得知？帝君是否太过高看在下了？”他微微抬眼，但眼眸里的光沉在深沉的夜色中，一点儿也让人摸不清。
“你会不知？”昊临眼中光芒更盛，带着丝丝凌厉的质问之感，“这九重天上，除了看守星运河的司命星君，又有谁更能知晓神界之事呢？”
司命星君星眸微眨，眼中柔和星辉浅浅发亮，逐渐扩大，最终布满整个眼眸，他轻轻一笑，星辉随着笑意一同荡漾出令人恍惚失神的模样，
“帝君真是所知不少，我们的张凡天帝陛下这方面可真是相当失职，如此爱子心切可有违仙道，他就不怕泄露了天机反而为当时的昊临殿下招来灾劫？”
司命星君同星运河的秘密，除了九重天上寥寥几个资历仙龄都极其深厚的仙尊仙帝，就再没有仙人有这个仙德魄力承受得起了，更何况当时年少的昊临殿下呢？
终是凡性根深蒂固，想着张凡天帝与现在的悟道天帝，司命星君觉着夜空深处有一根弦，不知何时已经隐隐拨动了。
“帝父给我透露这些天庭六界秘辛时，我确实还未有帝位在身，但因负载了星象眼，帝父说我天生注定就要走这条路，所以才把这些涉及天地隐秘之事告知于我，我自出生起就早已陷在这混沌的天命中脱不开了，也不在乎是不是再陷得多一点儿了！”
昊临对于自己纠缠的命运，从来都没有太多的执着，既然帝父想他走，所有人都想他走，那他就走，只是他在三百岁那年，在他见着那只神兽九尾天狐的第一面开始，他终于也有了自己想走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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