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算账时刻
小九拎着两个酒瓶子，孤零零地站在瑶池边上，一袭飘渺素淡云锦纱衣隐在周围朦胧仙雾中，身型几乎不见。
她一颗小狐狸心里头满是刀渣渣，但就是硬杵在那儿，既不上前，也不退后，只手指用力抓着两个蟠桃酒瓶子，手指几乎都要捏碎了。
隐约的哭泣声传来，小九清楚地看见远处昊临一把推开那个女仙，转身就走，那道哭泣着的柔弱身影似乎还想再跟上，只昊临白袍一闪，便在朦胧雾气中不见了踪迹，使得那个去抓昊临衣角的女仙瞬间跌了空，倒在地上嘤嘤哭着。
小九抿着嘴，心情略微好受了一点，但是，
她清眸望着不远处地上那道不停哭泣的身影，捏紧了手中的瓶子，
她都没有去找他们，她怎么敢来招她？
小九一步一步地踏了出去，头上的星铃簪相互碰撞着发出一道道清脆悦耳的响声，正倒在地上伤心垂泣的女仙听到后抬起来头来，在见着她的第一眼就登时脸色大变。
雪茗仙子满脸泪水惊惶失措地望着眼前这位白裙袅袅容颜无双的女仙，正是方才席上昊临帝君身旁的仙姬，同时也是他的，
仙侣。
“仙……仙子，我……我……”
雪茗仙子慌不择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看这位的模样，显然是见到了她对昊临帝君表白的一幕，竟然先前一直都未露面，直到昊临走了才出来看她惨状，
雪茗仙子紧咬银牙，水样秋瞳里闪过一丝怨恨的阴鸷，
这样的德行，这样的身份，凭什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陪在昊临帝君身边？
“仙子，我，我，我是真心喜欢昊临帝君的，五百年前帝君曾不顾危险救过我性命，我当时便立下誓言，只此仙生，定要长侍帝君身侧，无论做什么都要回报他的救命之恩的！”
雪茗仙子凄凄惨惨地半坐在地上向着小九泣说道，若是换了其她心软的九天仙子，恐怕现下早就左右为难心中纠结了，便是小九，若是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柔弱仙姬换个人，估计她也会又是感动又是为难的，说不定心肠一软，甚至还给人直接领回极宸宫助她报恩去了！
不过，这个，
哭成什么样，她都觉得活该。
“仙子也知，悟天修道者的誓言是进了这天机命数，不可不作数的，雪茗既立了血誓，即便是知道昊临帝君已有认定仙侣，也只得，只得……”雪茗仙子垂眸而泣，颗颗晶莹泪珠从吹弹可破的如花娇容上流下，
着实楚楚惹人怜。
“仙子，还望仙子大量，能让雪茗进极宸宫，报了这恩，即便是只做个婢女仙娥，雪茗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雪茗仙子睁着盈盈水光的秋瞳，纤长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花，眼神期待，忐忑，满是恳求地望着她，
声音，情态，无一不让人动容。
可惜，小九不仅无动于衷，还一股凉水直接浇到了她头顶上。
“关我什么事？”
她无动于衷，宛如新雪般清灵出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同情，或是动摇之色。
雪茗仙姬顿时僵住。
“你喜欢昊临，想留在他身边，要报救命之恩，去跟他说就好了，跟我说做什么？”
“他不要你，让你誓言作不了数，你也应哭着去求他，哭给我看有什么用？”
雪茗仙子整个身躯完全僵住，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面色冷淡口出如此寒言的人，竟是昊临帝君认定的仙侣？
他，他怎么会喜欢这种，这种，
这种粗俗不堪毫无仙德的下界粗鄙散修，怎么配得上他？
雪茗仙子心里几乎嫉恨得要抓狂，但神情依旧十分克制，紧紧掐着手心抿着樱唇，脸色雪白一片。
小九却没想放过她，蹲下身来，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和你的事都没完，你还想再招昊临吗？”
什么意思？
雪茗仙子一惊，她们俩有什么事？之前互不相识的两个人。
小九眼神素淡如雪，神情飘渺得如同九天之上浮游的云，让人抓不住一点踪迹。
她眼神淡淡，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瞳孔急剧一缩，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雪茗仙子身上某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雪茗仙子不明所以，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有些恐惧地望着瞬间变色的小九，柔弱不堪的身躯包裹在一袭华美雍容的雪白斗篷之中，愈发显得娇躯纤细羸弱。
小九望着那件斗篷上雪白光滑根根纤长的白色皮毛，眼里一点一点地渗出泪，一直压抑、隐藏在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已经亟待破体而出了。
另一处的昊临蓦然抬头。
“嘭！”
一道小小的火焰燃起之声，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啊！！！”
身上突然着起大火，雪茗仙子瞬间惊乱发狂，拼命用尽一切术法熄灭身上这股无名大火，可惜，炙热的火舌蔓延，瞬间就将她身上那件白色狐尾斗篷焚烧吞噬殆尽，下一刻，又倏忽不见。
小九右手执瓶，左手撑开，早在火焰释放的那一刻，她就撑起了一个结界，这个女人再怎么叫喊，也不会传出一点动静。
她望着那个在地上翻滚尖叫狼狈不堪的女人，清水般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雪茗仙子哑着嗓子对小九喊道，眼睛里满是毫不遮掩的怨恨，她的发髻散了，簪子也掉了，身上斗篷没了，贴身衣裙也弄得一团糟，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像个凡间乞丐。
更可怕的是，方才那一阵灼骨入髓的极致疼痛。
雪茗仙子趴在地上，再看不出先前九天仙姬的半分端正模样，只双眼通红地盯着身前那个如此折辱她的，
贱人。
“你应该感谢我，既没有毁你的脸，也没有少你几条腿，除了一件衣裳，你身上甚至什么痕迹都没有。”
小九面无表情地说道。
“而且，那件衣裳，本来也不是你的，是你从别人身上剜下来的，不是吗？”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雪茗仙子怔住，那件斗篷，那件狐尾斗篷，她蓦然失色，惊恐地望着她：
“你，你，你是……你是……”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怎么可能？
“是呀，是我。”
小九点点头，雪白左手捋起一缕发丝，扬起那张令人惊叹的面容，望着她，
“我是那只狐狸。”
雪茗仙子惊骇得几欲昏厥，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紧紧缩成一团，战战兢兢浑身颤抖不堪地望着她。
“所以你说，我只烧掉了你一件衣裳，是不是很仁慈呐？”
小九向前微微弯着腰，无瑕似雪的容颜正对着她，清澈明眸不见丝毫起伏波澜。
雪茗仙子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紧紧捂着膝盖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惶恐惊慌的眼睛恐惧至深地望着她。
“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呐，知道我，其实方才就想一把火烧了你。”
雪茗仙子眼中恐惧更深，她完全不怀疑小九所说的，若她也受过她曾经受过的那些罪，她估计早在看到罪魁祸首的第一眼，就不顾一切地上去把他撕了。
所以，她现在几乎害怕得心都要攥碎了。
“可是，我答应了昊临，不会胡来，更不能在这儿给他惹麻烦。”
小九低声说道，雪茗仙子怔住，瞬间也醒悟过来，是呀，这里是神霄天，是瑶池，是天后寝居，外面甚至还在举办九重天上最为重要的蟠桃宴！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事？
雪茗仙子眼里顿时爆发出劫后余生之喜，小九冷冷道：“用不着庆幸，我要想把你烧成灰烬，方才可以，现在依旧可以！”
雪茗仙子再度打了一个冷战，颤声闻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她靠过去，紧紧盯着那双眼，“你忘了吗，当初你和你那位兄长是怎么对我的吗？”
“我被你兄长无故抓上界，受了你们几百年的折磨，电笼，雷鞭，放血，抽灵，瞎眼，断尾，告诉我，我哪一样没受过？”
她盯着那双已经恐惧得要缩进身子里去的眼睛，字字句句无比清楚地说道：“还有方才那件狐尾斗篷，不也是你看上了我身上的皮毛，求着你哥哥从我身上割下来的吗？”
雪茗仙子银齿紧咬粉唇，牙关不住地打颤，在地上瑟缩成一团，望着她的眸子里满满是至极的恐惧，
“我不杀你，也不剥你的皮，但是，我在你身体里头留了一个火种，你若敢出去后乱说一个字，毁了昊临的名声，我就一把火，将你神形都烧个干净！”
她一字一句，清寒入骨。
白纱衣角飘飞而去，雪茗仙子紧紧抱住自己，不住颤抖，眼里满是泪水，嘴唇颤颤的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
“还有，若是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结果也一样！”
身形顿足，如雪似月完美如天神的容颜之上一双清冷眼神如锥心之剑般紧盯着她，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白影顿消，结界与之也一同消失，雪茗仙子呆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突然便埋首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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