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去似朝云无觅处 一
六月初七，万寿节，花萼楼设宴。
“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首先献礼的是大皇子何立言，一座有人高的红珊瑚树，流光溢彩，极尽奢华。
圣人语气平淡，“有心了。”
一个一个皇子皇女献礼，除了老三送的《寒江独钓图》有点新颖外，其余皆是循规蹈矩，平淡无奇。不过，今天好像是缺了什么，他余光一瞄，哦，右手边的座位竟然是空的。
“若若，怎么没来？”
“羲和公主说去给您准备礼物去了。”
“真是胡闹！”
于总管嘴角一撇，啧啧，谁没听出您口气中的宠溺期待啊！
话音刚落，宫灯一暗，乐曲响起，但见一妙龄女子翩然而至，白纱遮面，一袭白衣渲染朵朵墨菊，宛若一幅淡雅出尘的水墨画。水袖轻扬，拂来一缕微风；玉指轻抬，扰乱了坐下观客的一池春水。少女腰如柳，柔且软，举手抬足之间一股圣洁却又带有丝丝魅惑，给人无限视觉冲突。随着少女的舞动，似乎整个大殿都静谧起来，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个舞动的精灵。刹时，四婢从周围奔跑出来，手举白纱，玉手一扬，漂浮在半空，只见那少女屏气一跃，稳然凌于白纱之上，随之飘扬而下，白色的纱，墨色的发，怎一个惊艳了得！可是舞蹈还没有结束，少女如同凌波微步，踏于白纱之上，舞姿翩跹，仿佛带有什么特定的规律。众人惊呼一声，因为少女竟然腾空而起，双臂挥舞，白纱上似乎沾染上了点点墨迹。乐曲渐渐平缓，少女也随之缓缓降落，但是仍旧有许多人还沉浸在舞蹈的余韵中。
无巧不成书，恰好一阵微风吹来，少女面上的白纱坠落，显露出她的庐山真面目：蕉叶玲珑翡翠流苏步摇叮咚作响，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眉间一点朱砂红，明眸善睐，粉唇诱人，妖娆却不低俗，出尘却不寡淡，直挠的定天府的大半儿郎的心痒痒的，“原来羲和公主果然如同传闻一般是天下第一美人！”
元宣帝透着晕黄的宫灯看着下面的少女，不禁泪眼模糊，喃喃到，“梓潼······”
底下哪个不是人精，都在心中暗叹，“唉，还是羲和嫡长公主最得圣心啊！”
这番舞蹈竟然还没有结束，四婢将地上的白纱举起，透着灯光，一副大气磅礴的水墨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父皇，这是儿臣参考了地图志等众多书籍绘画出的蛮夷边疆示意图，儿臣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愿尽一点绵薄之力。儿臣在这里祝父皇早日收服蛮夷，一统天下！”
圣人抚须，“善哉，善哉！唯有羲和最懂朕的心啊！来，快到父皇这里来。”
何立轩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也不免阴沉了一下，“总是这样，只要有羲和的地方，父皇眼里永远没有其它人的存在！”他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脸色瞬间好转，“可惜啊，何若华，马上你的地位就会被我取代了······”
我来到我的专属座位，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何若华的待遇，桌上一溜儿的美食：冬笋玉兰片、龙井虾仁、水晶肘子······真是口水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吃吃喝喝，圣人与大臣勋贵的打官腔，无聊得我都想打瞌睡，但是我还是聚精会神等着那一个机会。
就是现在！
“刺客啊！”
“来人啊！保护陛下！”
······
不一会儿，大殿里窜出了几十个黑衣人，目标明确，直指圣人。刀光剑影，桌椅掀翻，盘碟摔碎，女人尖叫，十分混乱。虽然在仙界我的处境也很危险，但也没有直面这么惊险的场面，所以我也是吓了一跳。
一双宽大温柔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若若不怕，父皇会保护你的！”
生理盐水又忍不住流下，我在心里狠狠痛批“这何若华是怎么忍心伤害这么疼爱她的父亲的！”
御林军很快就控制了局面，众人这才安下心来，可是谁料竟然有一条漏网之鱼！
银光一闪，只听到众人惊呼一声“圣人！”
“父皇！”
我余光一瞥，果然三皇子何立轩不知何时已经离父皇和我不远了，他飞奔而来，想要为父皇挡剑，这个机会我当然不会留给他。
转身一挡，长刀直入体内，只听“扑哧”一声，真是疼啊！
眼前一黑，最后的印象就是父皇眼中的震惊，疼惜，慌张······以及痛彻心扉地呐喊“传御医！”
三皇子府。
何立轩愤怒地将书桌掀翻，“混蛋！怎么会这样！”辛辛苦苦筹谋了三个月，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就会是救父皇的人，竟然被羲和那个蠢货给破坏了！明明羲和被父皇宠坏了，自私自利，怎么舍得为父皇挡剑！明明筹划好了，只要舍生救父皇，就能够得到父皇的一丝疼惜，同时羲和那个蠢货也会令父皇失望，怎么会失败了？
其实，在真正的何若华那一世这个计谋是成功了的。三皇子何立轩舍生救父，圣人感动，至此简在帝心，相反的，羲和嫡长公主在危急关头掷父亲不顾，帝心寒，从此对其不再特殊关注，这就是羲和悲惨命运的开头。
朝云殿。
太医署所有的太医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天子一怒，伏尸百里，可不是说着笑的。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若若怎么就没救了！”圣人的怒吼令所有人皆一抖。
“陛，陛下，长公主伤口深入心肺，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啊！”
“救不回来？”元宣帝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沉，“那么你们统统给羲和陪葬吧！”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啊！”
······
元宣帝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小女儿，心中悲恸，自己与梓潼青梅竹马，琴瑟和鸣，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梓潼突然重病身亡，独留一女若若，难道现在连若若都要离自己而去了？
“老臣来迟，还望陛下恕罪。”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却给元宣帝带来了一丝希望。
“快，快，王稔，快救羲和！”褪去皇帝的身份，何天逸也只不过是天底下最普通的父亲罢了。
王稔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为这个备受宠爱的嫡长公主诊治。
“如何？”
“陛下，”王稔语气一顿，似乎有难言之隐。
元宣帝眉毛一皱，“尔等都退下吧。”
“诺！”劫后重生的太医们，一溜儿烟地退了出去。
“说吧！”
“陛下，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知道哪个？”
“好消息吧。”
“公主可救，但需冰莲花。”
元宣帝毫无迟疑，“朕批准！”即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冰莲花。“坏消息呢？”帝忍不住攥紧双手，语气颤抖。
“公主即使救回来，但是心肺受损，定天府的环境不适合她，所以”
“所以，若若要离开京都，是吗？”帝的声音一下子就低沉下来。
“只要恢复的好，公主还是可以回来的。”
“哪里为好？”帝妥协了，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江南，且最好在乡间，空气最为宜人宁静，利于养病。”
“嗯，那就江宁府吧，若若的封地在那里。待她醒来，再决定她去哪里吧。你下去亲自煎药。”
“诺。”徒留一室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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