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去似朝云无觅处 十
“老夫人，今日一大早，喜鹊就在咱们春晖园喳喳地叫个不停呢，定是有什么好事！”春晖园瞬间褪去了寂静，增添了几许烟火气。
“有什么好事呢，是我的烟姐儿能活过来，还是我的乖外孙儿能活过来？”孟陈氏气质淡雅如菊，保养得宜，依稀保留着年轻时的清丽，但脸上的悲戚忧愁硬生生地毁了这份美丽。
气氛再次凝滞，老夫人的长女以及外孙的逝世是这家永远的痛。
孟太傅府，外书房。
“老太爷，今早，老夫人又哭了一场。”
“唉！”孟老太爷抚了扶胡须，无奈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这何尝不是自己的痛呢！
“老太爷！”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书房，面色似乎十分激动。
“傅岩，急匆匆，作甚！”孟老太爷皱了皱眉，人老了，越爱回忆往昔。他正回忆与女儿，外孙的相处，却被硬生生地打断，对此颇有些不悦。
“老太爷，您看啊！”傅岩激动的将一枚玉佩举到孟老太爷的面前。
孟老太爷一惊，这不是！他一把手从傅岩手中夺过玉佩，眼近靠着玉佩仔细凝视，眼眶不禁湿润，眼前渐渐浮现：女儿刚刚出生，自己初为人父，心血来潮，亲自挑选玉料，亲自绘图，亲自琱琢这青玉镂雕梅花式样的玉佩。“拿着玉佩的人呢！他是谁？他在哪？”
“老太爷，我将人请在了客厅。他可是真的像啊！”
傅岩此话一出，孟老太爷心里顿时有了底，他就知道那个孩子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的！
孟老太爷隔着屏风，不敢进入，他望着堂内的那一道背影，心里七上八下，他会不会怪外祖父没有去救他，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他是不是不会认自己！
其实在孟老太爷甫一踏入客厅时，陆九渊就已经知道了，他迟迟不动，是给自己也是给孟老太爷一个缓冲的时间。
“外祖父。”少年嗓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阶段的深沉，又带有几分孺慕。他缓缓转身，一刹那，他的身影与五岁的他莫名地重合起来，一样的凉薄，一样的，一样的让人心疼。一眼，孟老太爷就知道，他就是他！
“玉珏！你回来啦！”没有多余的询问，简单平淡，却让陆九渊深如古井的心微微颤动，他其实打心底里就极为尊敬这位老人的。幼年，父亲漠视，母亲的自怜自艾，他童年不多的疼爱就是从老人这里汲取的。
虽然陆九渊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这十多年的经历一笔带过，但是孟老太爷知道这孩子定是吃了许多苦，小小年纪就从定天府流落到江宁府，那个姓陆的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妻子，孩子的！孟老太爷看着面前的少年，面容清隽，一举一动都带有独特的韵味，本朝最年轻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胸中激荡之情忍不住喷涌而出！
“玉珏，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外祖父都会支持你！”孟老太爷一脸慈爱地看着少年，“不过，先去看看你外祖母吧，她一直不肯接受你和你母亲去世的事实。”
孟府这边是一片祥和，但是定国公府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世子呢？”美妇人涂满鲜红丹蔻的玉指轻捏着一枚妃子笑，媚眼上挑，红唇娇媚，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语调轻柔。
“世子，世子外出与友人游玩了。”
“游玩？”美妇人语调一下变得阴狠起来，“我看他又不知道谁在哪个美人被窝里了!”
奴仆跪了一地，“夫人，夫人请息怒！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美妇人孟氏精致的远山眉轻皱，倘若定国公看见了恐怕要直呼“心肝儿”了。孟氏不知为何，心里烦躁极了，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这种感觉自从孟疏烟那个贱人死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为何今天竟然出现。想到儿子，孟氏就忍不住扶额，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论到文治武功则是一窍不通，自己不知为他操了多少心，但他会是定国公唯一的儿子，现在的定国公世子，将来的定国公！
花满楼，遍布整个熙国，无人知道它的背后是谁，但背景极深，无一人敢惹。此刻，华灯初上，花满楼顶层雅间两人围桌手谈，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如玉的指尖执着一枚黑子，那手的主人赫然是陆九渊！
“玉珏，你这步棋下得真好，金蝉脱壳，死里逃生。”程璃边说边放下白子，“不枉你筹谋五年，创建这花满楼，喏，鱼儿上钩了！”清脆的落子声，打破了这方寂静的空间。
楼下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哟，萧公子，您来了！”
“蒋公子，您这边请！”
······
“定国公世子，您终于来了！”
来者不过十八九岁，随身带着五六个奴仆，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剑袖，束这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tāo)，身上带着一溜儿的项圈、玉佩、寄名锁、护身符等物，无一不精，无一不贵，活脱脱一个富贵窝里娇养的公子哥儿，只见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若是女儿身，可谓是国色天香，但一男儿身，则显得过分阴柔。他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神态憔悴，形体消瘦，明眼人一看则是纵欲过度了。
“这定国公世子来了，咱们还能夺得玉颜姑娘的初夜吗？”
“哎，这混世魔王来了，咱们只能争争其她姑娘了！”
“人家老子可是定国公，你争得过啊！”
······
定国公世子陆九重路过如同台风过境，引起一阵骚动。
“大家好，欢迎大家今晚来到花满楼。我话也也不多说，直接开始竞拍吧！”花娘性子颇为爽利，引得堂下的纨绔子弟一声声喝彩。
“第一位：玉琼姑娘。”
华灯熄灭，管弦奏响，声如莺啼，“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一阕《定风波》引得满堂喝彩，堂下大呼“玉琼，玉琼！”
最终，萧将军的独子夺得美人归。
没有拍到的人并不丧气，这才第一位姑娘就这般出色，那第二个，第三个姑娘不是更加夺人心魄！
······
“最后一位：玉颜姑娘。”
少女凌空微步，身着白玉兰散花纱衣，墨色的长发只用镂空兰花珠钗堪堪簪住，浑身上下再无其它配饰，白纱遮面，依稀可见容貌空灵。
程璃一惊，这扮相怎么这么像当初在松林镇见到的那位姑娘，但是玉琼的气质明显低了许多档次，犹如珍品与赝品的天壤之别。
陆九渊的胸口燃起熊熊烈火，这个女人怎配和若若穿得一样，该死！手一怒，上好的墨玉棋子被硬生生地捏碎。
“玉珏，你千万忍住，这女人可是我们计划中一枚重要的棋子，你现在不要杀了她啊！你想一想，如果她死了，你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夺回世子的位置，那么，你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求取羲和公主！”
不得不说，程璃是极为了解陆九渊的，那一刻，陆九渊是真想要杀了那个冒牌货的，但是想要得到羲和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暴躁的内力渐渐平息下来，那在台上卖弄风姿的玉颜还不知道她刚刚与死神只有一线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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