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梦魇
楚君衡就那么呆呆的杵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人亲密无间的站在一起,他们彼此间完全没有出身皇家的疏离和戒备,更没有父皇看着自己时的厌恶和鄙视,就好似再寻常不过的一家人,彼此亲近、相互欢喜的一家人。
楚君衡突然想笑,他们是一家人,那他又是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皇兄,为何闭上了眼睛?是迫不及待想要领教这杯鸩酒的厉害吗?别急,皇弟这就来了!”
少年如珠如玉的声音听在楚君衡耳中,宛若催命的乐音,他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手中是穿肠的毒药,可他浑身就像被定住一般,连动也动不了!
眼见那杯鸩酒直接送到自己唇边,就在他惊慌绝望到极点时,身旁忽然响起一声厉喝:“走开,你们想取皇上的命,就得先从老奴的尸体上迈过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快抢身而出,猛地挡在楚君衡身前,颤巍巍张开细瘦的手臂,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你……”
他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每当他处境艰难的时候,唯一能挺身而出的人永远是这个老奴才!
双喜原是母后身边的人,打他记事起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个人陪伴他长大,更陪伴他走过那段最难熬的岁月。
可是当他一朝得势执掌天下,可以呼风唤雨时,他却并不愿意再亲近这个昔日最信任的人!
因为每次看到双喜的脸,他就会回想起那段最不愿回想的时光,就像被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曾是个多么令人厌恶的角色。
所以他渐渐疏远双喜,并有意让那些年轻机灵的小太监们争相献媚,叫双喜有感自己不再年轻,黯然而顺从的接受了这并不公平的一切。
想不到即使被他如此无情的对待,双喜仍然愿意这样义无反顾的保护自己……
楚君衡想到此,目光不自觉落在双喜那稀疏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躯,心中便有些酸涩。
因为他的刻意疏远,双喜竟苍老的如此厉害,以他的年纪,虽说不再年轻,但也断不至短短数月便有如此大的变化……
“双喜,朕……”
“啧啧,真是主仆情深!皇兄,这样也好,黄泉路上,你也不怕寂寞了,且还是这么个一直伺候你的老人!”
楚君廓的声音便如一盆冰水兜头砸下,还不待楚君衡有别的反应,只见他那华丽的龙床两侧忽然冲出无数身着铠甲的御林军,一涌而上将双喜狠狠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老奴不能再护着您了,您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老奴今日就跟你们拼了!”
“双喜、双喜……你们这群逆贼想把他带去哪儿?”楚君衡眼睁睁看着双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焦急的想起身追上去,却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御林军一把推了回去。
这一推用了十足的力气,楚君衡直觉胸口火辣辣的疼,双手艰难的支在床上,想重新爬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身下的龙床上触手满是粘稠的液体,他慌忙查看两只手,这才发现一双手上竟都沾满了鲜血!
楚君衡一惊,再一低头,发现床上、脚边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水,且这血水像是从地下涌出的泉水一般,源源不断,仿佛随时能把这间富丽堂皇的宫殿淹没。
“哈哈哈,真是难得的美景,这可比区区一杯鸩酒有趣多了,皇兄你就好好上路吧!”
“孽子,上路吧!”
“衡儿,别再给你父皇找麻烦了,赶快上路吧!”
楚君衡惊骇至极,那一声声叫他去死的呼喊让他前所未有的恐惧!
到了这个时刻,他才真正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惧怕死亡!
父皇的厌弃,母后的失望,嫡亲弟弟的挑衅,原来这些曾让他视为比死还难受的东西其实远远及不上死亡的可怕!
这一刻,强烈的求生**让他拼命挣扎,可是整个身子就仿若被定死在了这张龙床上,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他绝望而惊恐的大喊着:“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谁来救我!来人!双喜救我!”
……
“皇上、皇上?”
一叠声紧张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楚君衡倏然惊醒,映入眼帘的却是小路子惶惶不安的面孔。
他回过神来,猛然从床上坐起,惊慌的往龙床下张望,没有不断涌上来的鲜红血水,这才心下稍安!
他又抬头向殿中张望,此时天色已经亮起来了,窗外蔓延了半个东方天际的霞光与殿内明黄色的帷幔相映衬,满室灿然,端的好看。
“万岁爷,您可是想要找什么?”
小路子见他甫一醒来一句话不说,就只顾着四下张望,心中担心他有什么不妥,又不敢贸然出声,憋了许久才战战兢兢的问了一句。
楚君衡脸色尤十分难看,额际也汗涔涔一片,闻言皱了皱眉:“朕方才……可说了些什么?”
小路子忙道:“万岁爷赎罪,奴才昨儿得了您的提点,一心琢磨那套东郭上神百炼经,可惜奴才是个猪脑子,想破头也想不出个子午卯酉,别说上神了,憋了一晚上倒是把瞌睡神给想出来了……”
说着,他往地下一跪,一边磕头、一边道:“万岁爷,奴才惶恐!昨儿夜里奴才在殿外不小心睡着了,没伺候好万岁爷,求万岁爷赎罪!”
楚君衡坐在龙床上,一双楚家人独有的凤眼微眯,在确定方才的一切只是梦境后,便又渐渐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强势气魄。
“这么说,朕说了什么,你一点都没听见?”
小路子目光一闪,脑子里转了转,斟酌道:“回万岁爷,也不是一点没听见……奴才方才进来时,倒是听见您一直叫着双喜爷爷的名字……”
楚君衡盯着地上的人,心中念头飞转。
小路子原是双喜身边的人,是他在疏远双喜后一手提拔上来的贴身太监,一晃儿也有一阵子了,自己梦呓这个毛病他必然清楚,不过这小子脑子格外灵活,知道在这深宫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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