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逢
“哦，没事啊，薛小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和羽儿找不到她就自己先回来了。”卫二小姐答道。
“哦，这样啊”老夫人听了点点头，人多是容易挤来挤去找不到人，这倒没什么奇怪的。
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让孙女先回去歇着了。
回到蘅芜苑，羽儿见了她又开始絮絮叨叨：“小姐，我怎么觉得翠竹今天有些奇怪，我明明听到树后面有声音，她却不让我去看，薛小姐是不是躲在树后面呢？”
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喜欢玩小孩子躲猫猫的把戏？羽儿想着又摇摇头，薛小姐一向稳重，按理说不会这样幼稚啊。
这孩子，回来这么久了，还在想这件事。卫二小姐无奈得摇了摇头。“羽儿，有时候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想多了，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见她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劝解她道。
“哦，小姐说得对。”羽儿说道，又自语“不知道薛小姐现在找到了没有”。
薛燕飞啊，现在肯定是生不如死，对她恨之入骨了吧？卫二小姐自嘲得想。
可是，难道她不反击还任由她人这么害自己吗？害人终害己，是时候该让薛燕飞明白这个道理了。
若不是她耳力惊人，听到树后有男人喘息的声音，那现在生不如死的人便是她了。
幸好，她早有防备。将一根细细的银簪别在发髻上，便是为了防身之用，对穴位的熟悉，加上这段时间的练习，足以让她在这种世家小姐面前防身了。
只是还有些风险，万一那个男人听出声音不一样怎么办？便是换了衣服，万一看出身量不同呢？
这些她当时已经来不及做万全准备，只能赌自己的运气好了。幸好，她赌赢了。
只是，今晚没能给亲人们放几盏河灯，实在是不甘心，怎能让他们做孤魂野鬼。
“羽儿，你先睡，我最喜爱的那支簪子好像落在河边了，我要去找找。”卫二小姐打定主意，便重新起身出门。
“小姐，你等等，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羽儿急急得要起身，被她一把按下了。
“我自己去，来回更快，你在家里看着，若是有人来问，你要帮我遮掩过去。”卫二小姐交代着。
哦，对啊，这么晚出门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怎么办，小姐一个人出去怎么能放心，羽儿还在纠结着，卫二小姐已经批了件外袍几步出去了。
拿起院子里刚刚剩下的河灯，一身青鸦色锦缎外袍的卫二小姐，轻轻得来到院墙下面。
院墙旁的一株古槐盘根错节，粗壮高大，冠盖如云。卫二小姐轻轻将两盏荷花灯别在腰间，两只手紧紧攀上树干，脚尖轻点，竟然几步便纵到了墙头之上，又从墙头轻轻跃下。
此时若有人见到，只会觉得是天下飘下两盏灯来。
卫二小姐急匆匆而行，此时路上几无人影，偶有一两个喝醉酒的散汉歪歪扭扭得走着，卫二小姐一路疾行，轻飘飘得避开醉汉们，那些醉汉只觉得似乎有一阵风飘过，再看，却已无人影。
不一会儿，卫二小姐重新来到了夫子河边。
此时的河边已毫无一人，朦胧的月色照耀着河面，闪耀出粼粼波光，显得安静而清幽，那些河灯有的已经熄灭，有的飘浮在远方。
卫二小姐并不着急，她找了一处干净的河岸坐下，将河灯解下，轻轻放在河中的底座上，双眼凝视着渐渐漂远的灯光，过往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父母惨死，哥哥不知下落，只留她孤身一人在这暨南城中，却不知道今后的路该如何去走，种种酸楚化成了眼中的一汪水，连日来的压抑、苦痛和悲愤，在此刻她要宣泄出来。
“俺曾见金陵御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容易冰消。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卫二小姐本以为自己会放声大哭，却起身站了起来，轻柔的声音哼唱起了从前太皇祖母最爱听的那段戏词。
儿时的记忆中，每次看到戏台上这段，太皇祖母总会跟着哼唱，她耳濡目染得印在了心里，此时竟忽然从心里冒到了嘴边。
“那青苔碧瓦墙，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卫二小姐继续唱道，越唱觉得心里越痛快，不禁声音越来越大，从轻声吟唱变得婉转悠扬。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曲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唱完了，卫二小姐觉得心里轻松多了，她将外袍轻轻拢了拢，张口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府睡觉了。
转过身，一抬眼，冷不丁吓了一跳，远处的拱桥上，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遥遥相望，此刻好像还拍起了巴掌。什么人这是，搭戏台子看戏呢吗？！卫二小姐大怒。
但是卫二小姐并没有上前去理论，她只是将外袍的头罩戴上，遮住了满脸的窘迫和气愤，急匆匆得跑回了家。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此刻会在那座桥上，卫二小姐并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那里的人，定是像她一样，做一些不想被人发现的事情，她不也是如此？
既然都不想被人发现，她又何必去触彼此的霉头，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回到家躺在床上的卫二小姐想到。
崔府宅院内，崔夫人正坐着喝茶，一旁站着苏嬷嬷。
“郡主，老奴打听清楚了，那个姑娘，是卫家的二小姐。年前刚从外面回来，好像是爹娘都没了，剩下这个孤女。”苏嬷嬷是从小伺候崔夫人的老人，崔夫人出嫁的时候，便从亲王府跟了过来，崔夫人对她也像家人一般。
“哦，这样啊”崔夫人听了品了一口茶，“人品怎么样？”
苏嬷嬷犹豫了一下，“名声，说什么的都有”，说完便将卫二小姐回来后与卫家姐妹不和、与世家小姐打闹受伤，又当街以一首诗暗骂崔公子的事情一一向崔夫人禀明了。
崔夫人听了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呵呵，这孩子闹出来的事还真不少啊”。
她一拍大腿，“我正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能治得住我家三儿呢，我看这孩子还挺合适，肯定能让三儿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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