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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得在后山山谷里醒来时已是黄昏,一会儿残熏烛天,暮光照水,只能和尤青葙就地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尤青葙一脚踢醒未得,后者就跟着她前往那个杀害希米凶手的藏身之所。
两人一会一前一后,一会又并肩而行,但是一路无话,开始两人走的比较快,后来进到山林深处,因为清晨大雾弥漫,深山里更是模糊且潮湿,未得渐渐被尤青葙落在远处。尤青葙总是在一定距离时停下来,对着后面的未得大喊:“快点啦,你这样速度走,等你到了。别人早就溜了,你是不是不想报仇了,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吗!”
未得每次听她说话,都会被气的热血沸腾,脚步瞬间快了很多,可是这山林深处潮湿异常,青苔遍布,行了一个多个时辰未得已经摔得鼻青脸肿。未得虽然久居格兰蒂亚,但是听师父说后山住着可怕的恶兽,所以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深的地方。
刚走出湿雾林,转眼间前面又出现一片野生荆棘林和遍布几里的高崖,尤青葙停住那里等待未得,未得见她不动还以为是在思考怎么过去,于是他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说:“呐,拿着开路吧。”
尤青葙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像眼睛的未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说:“谁说我要从这走啊,还有,你摔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我,疼就停下来休息呀。”
未得白了她一眼,说:“不知道刚才是谁说‘快点,你是废人吗?废人都比你走得快’,还有‘报仇报仇,不想报仇了吗’!呐,现在倒学着装好人了。”
尤青葙看他手舞足蹈学自己说话的样子,不禁喜上眉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绣花手帕,仔细替未得擦去脸上的污秽,在触碰到鼻子的一刹那,未得闻到手帕上的清香,竟然有点精神恍惚,他赶紧将尤青葙推开,说:“谢谢你了,我们还是继续走吧。”尤青葙随手将手帕扔给未得,说:“替我洗干净,然后还给我。”只见手帕已经变成了青黑色,这时未得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狼狈,他将手帕小心在胸前放好。
“不怕弄脏你衣服吗?”尤青葙问。
“没事,本来也不干净。”未得答。
尤青葙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他将手放在荆棘林旁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用力往里一按,只听见‘轰隆隆轰隆隆……’巨石向一侧移开,露出黑黝黝的洞穴。
尤青葙弯腰率先进入,未得紧跟其后,洞穴比未得想象中的要窄的多,而且时不时刮来一阵寒风,未得龙化了双手御寒,尤青葙提醒说:“先不要龙化,等会还有更冷的东西呢。”未得表面听着,心里却不以为意,他在山洞里爬了十几丈,眼前越来越亮,再爬一阵,突然间阳光耀眼。未得闭上眼,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来,面前竟然是个万里冰封的雪国,视力所能及的地方,不管高山亦或池塘,全部白茫茫的一片。
再看向尤青葙时,她竟然正闭着眼在这别致的天地间旋转跳舞,转累了就躺在雪地里,任凭雪花沾湿衣服。
过了一会,她站起来拉着未得的手,一路笑盈盈地向山上急奔,未得走在冰封的栈道上才知道什么叫做寒风侵肌,冰雪刺骨,他赶紧又龙化了双臂抵御寒冷。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个世外洞天,放眼四望,只见周围高山环绕,似乎亘古以来从未有人到过,四面雪峰插云,险峻陡峭绝计无法攀缘而入。
反观尤青葙,在这危险的栈道上却一直拉着未得,轻车熟路向前奔跑,未得好奇问道:“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莫非……”
尤青葙说:“不错,这里就是我的家。”
未得听后猛地使劲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怒道:“你不是说要带我找凶手吗,到这里干嘛!”
这个‘嘛’字还没有说出口,只听见‘唧唧’一声,眼前突然冲出一个雪白的活物,未得根本来不及躲闪,脸上被抓开三道血口,这时未得才看清原来是一只毛色雪白的雪猴,那猴子又一个猛铺过来,未得这下看清了,他一把就将雪猴在空中擒住,随手向悬崖下扔去。
尤青葙忽喊一声:“住手!”但是已经晚了,她连忙解掉衣带将雪猴拉回来,那雪猴被吓得不轻,可怜巴巴依偎在她胸口,未得见尤青葙在雪猴耳边低语几句,那猴子便一下子跳到崖壁上,回头看了未得一眼就跳走了。
“这是你养的?”未得不好意思地询问。
“对,”尤青葙轻声说,“他见你刚刚凶我,还以为你是坏人,所以才下来抓伤你。”
这一说,倒让未得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无礼,他说:“我千辛万苦跟你来这里,不是来观赏雪景的,你若是不知道凶手的下落,就让我走吧。”
“谁说我不知道,凶手或许就是我的一个下人。”尤青葙说。
“你的下人?”未得问。
“嗯,你别问了,跟我来,马上就知道了。”尤青葙边说边继续向前走。
未得苦闷着一张脸跟上。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来到山顶,未得见山腰竟然是一片没有结冰的大湖,湛蓝湛蓝的湖面上倒映着周围的悬崖峭壁、倒映着蓝天白云。缕缕阳光透过云层扑进湖中,又被折射到峰壁、映照到峰壁上的皑皑白雪使得银光闪闪,与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交相辉映。
未得见此奇景,长大了嘴,却又对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感,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尤青葙拉着他说:“走,下去见我爹。”
“等,等等,你爹?!”未得满脸狐疑。他们从山间石路下去,渐渐未得发现湖中有一草亭,亭边系着一叶扁舟,有个人戴着蓑笠在舟上垂钓,蓑笠上满是积雪。
尤青葙兴奋地远远跑过去,和他说了一会话,一会大笑,一会作害羞态,一会又指了指未得,那人回过头来看着未得,未得见他浓眉大眼,气象冲和,肃然竟有王者之相,料想就是尤青葙的父亲了。
未得俯身行礼,大声叫道:“晚生未得,见过尤,尤……”
尤青葙在远处也大声叫嚷:“我爹叫尤因!”
“未得见过尤因前辈!”
“嗯,”尤因说,“听葙儿说你是格兰蒂亚的学生,看来是了,还算有礼貌,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稍安勿躁,葙儿,去雪竹林把尤大,尤二,尤三叫来。”
未得与尤因之间距离较远,但是尤因只是轻描淡写,未得就能清晰听见他说的每句每词,可见他的龙化修为极高,甚至高于夏风校长,万一他护短,包庇他的下人,那可如何是好。未得想,如果他护短,我就是跟他拼了也要替希米师弟报仇,当下便对尤因怒目而视,尤因哈哈大笑两声,吟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就转过身去继续钓鱼。
不一会儿尤青葙带着三名下人来到湖边,她指着他们对着未得说:“这就是我三个不成才的下人,从左往右依次是尤大,尤二,尤三。”
未得看去,但见前两人都是四十岁年纪左右,尤大瞎了一只眼睛,他摇摇头,尤二满脸都是刀痕剑痕,样貌极丑,他又摇摇头,直看到尤三,二十多岁,满脸麻子,神情猥琐地站在尤青葙身后,未得却死盯着他说:“你就是那天晚上的黑衣人!”
只见尤三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谁让你那胖师弟不自量力,被我打伤还不让我走,说要带我回去受审,呸,除了主人和小主人外,谁他妈敢审问劳资。”
“那你怎么会我的火焰掌?”未得咬牙切齿地问。
尤三说:“你那狗屁火焰掌谁稀得学,只是我偶然看见小主人被你打伤,就把这招还在你们格兰蒂亚身上,完事后顺便用火石照样画了个莲花。”
只见尤青葙听完后脸上通红,尤三是怎么知道她被未得打伤的,肯定是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被他偷看到,尤青葙假想那张躲在窗外偷看的猥琐麻脸,顿时怒火冲天,反手一巴掌重重打在尤三脸上,大喝一声:“放肆!”
“是!”尤三如听纶音佛语一般,连忙低头认错。
未得没想那么多,还以为尤青葙是替自己出气,他厉声道:“多谢你自己言明一切,原来我这一身冤屈,都是拜你所赐,只可恨……只可恨希米师弟,死在你这种污秽之人手上!”说道最后一句,不禁哽咽,却迟迟不动手,而是看着尤因。
尤青葙立马反应过来,未得是碍着父亲,所以不敢先动手,她此时对尤三极其厌烦,于是冲着尤因喊一声:“爹爹。”
尤因也不回头,只说:“生死由天,各安天命。”
未得会意,举起龙化后的右手指着尤三说:“今天我就要把你带回希米坟前祭灵!”
尤三为人粗鄙,听不懂未得的话,疑惑道:“鹡鸰?什么鹡鸰?你师弟死后化成张飞鸟了吗?”
未得怒气填膺,踏前一步,呼的一拳便往尤三胸口打到,拳到中途,突然转换方向,斜挥他下颌,左拳始发,却后发先至,撞击尤三面门。尤三见他变招,连忙用手护住下颌,却不曾料想踏左拳来的如此迅速,尤三脸上中拳后大叫一声,左臂挥动,一道风刃飞出,未得转到尤三左侧躲开,又是一拳跟至,打在他的下腋,尤三吃痛,连退几步,双手放光,开始龙化。
未得也退后几步摆了个防御的架势,尤三大喝一声,双臂左右挥展,只见前方大湖砰砰砰连炸三下,三道水龙朝未得袭来,未得不紧不慢,右手不断画圆,将自己包在空气盾里,那三条水龙在外面将气盾打的噼啪作响却无法突破。尤三冷笑一身,右手食指晃动聚力,慢慢周围的光芒都好像被他的手指吸去,在指尖形成一个光点,他指着未得喝声‘破!’未得觉得身体一晃,周围气盾竟然真的应声而破,立马三条水龙压过来,尤青葙急呼不好,未得心中一惊,但见那三条水龙在自己发丝上突然改道,直向尤三方向冲回,在后者胸前两尺处轰隆爆炸开来,溅得他一身水,未得奇怪,尤青葙却注意到父亲衣袖摆动,她立马反应过来,肯定是父亲暗中出手攻击尤三要穴,逼他不得不收水回防。但是她却叫道:“围魏救赵!好功夫,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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