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其实,她是害怕深夜的,会有一种无尽的寂寞袭向她。
可是却只有黑夜能够给她安全感,因为只有周围漆黑一片,她和她的泪才是安全的。
在她的心里一直潜伏着一个深渊,扔下巨石也发不出声音……
“你随我来,”那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了。
她看到自己随着念女从古色古香的长廊走到月纱帐蔓的一楼大厅。
念女走上前,眼含笑意的从院子看向大厅舞台,好似一个历经人间百苦辛辣的沧桑者在欣慰的看着自己一手经营阁楼,成功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突然,她轻轻叹了口气,沉沉的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一员了。”
湘筱皱了一下眉,“这里?”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估计从没有人见过她那么冷,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对,”念女转身严肃的看着梦中的她,丝毫没有被自己眼中透出的寒气吓到,“从今天起,你要为我所用,不管你从哪里来,有怎样的经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就只是一个归附于我的落难者。”
“落难者,”她嘴里喃喃念到,忽而眸色一亮,冷冷的看着念女,沉声说道:“不,我不是落难者,我不南宫云遥。”
念女面色沉着,冷漠的说:“你已经不是南宫云遥了,你是楚湘筱,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念女的眼里闪出一道凌厉的光,让她不禁一怵。
曾经在她梦中十分有亲切感的女人顿时变得如同从深宫死牢里走出来的人,心中都是死灰,冰冷的死灰。
此时天色漆黑一片,院子里风灯闪烁,一片死寂,念女站在风中,披散在腰间的青发随风飘散,脸孔白的吓人,恍如倩女幽魂般的感觉。
眼神绕过她飘隐的身躯,看向前方的阁楼大厅,月纱幔帐,随风飘动,整座阁楼犹如一座缥缈在云间的山峰。
“湘筱,你过来!”
念女在向她招手。
她讷住,整个人好似被千斤铁链锁住了一般,不敢上前挪动一步。
“你过来啊!”她再次喊道,声音幽远而绵扬,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湘筱……快过来!”
“湘筱……你还记得我吗?”
“湘筱……”
思绪混乱得如同一团打绞的丝线,怎么也理不开,这一声声的叫唤,思绪涣散得快要回到最初的黑暗中去了。
她紧闭双眼,双手抱住头,不知为何,听着这如幽魂的叫唤,她心里会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宛如有倒钩在抓她的心,活生生的将她的心脏抓开。
湘筱身体轻轻一颤,有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激荡开来,大串的泪滴自眼中落了下来,她的脸庞苍白若纸,嘴唇青紫一片,一双眼睛却布满了血丝。
湘筱再也受不了了,好似发疯一般在院中奔跑,想要找到出路,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场大火一般灼烧了她的心神。
冷风呼啸吹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和树叶,她脚步匆忙,整座醉妃阁开始摇荡起来,柔柔的,轻轻的,仿佛像被风吹飘了似的。
湘筱知道,梦就要醒了,她怔怔的看着念女,看着她如此平静的面庞,这张脸庞,不知何时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仿佛此时此刻依然隐藏在自己生活中,那么温情,就在自己身边,可她从不知晓,也不知此人是谁……
她困难的睁开眼睛,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挠挠凌乱的头发,看到千颖在厨房里忙活着。
“你怎么起那么早啊,”她打着哈欠。
“唉,年纪大了,睡眠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千颖戏谑了一下,“干净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
湘筱伸着懒腰走向洗手间,无意间扭头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忙活的千颖,那身影,如热烈似火的彼岸花,从骨子里散发出万种风情,姣花照水,不知为何,看到了这个背影她会想起梦中的念女,她们的背影竟然如此相似,身形动作完全一样,除了这张脸以外,她们两个没有任何不同。
“快去啊,”千颖见她愣在那里,叫了她一声。
“哦,”她被千颖的叫声喊回了神,走进了洗手间。
这个世界相似的背影实在太多了,前几天不是还把路人看成了袭芜弈了。
楚湘筱掬一把手冲在脸上,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忽然,她好像记起了什么,急匆匆跑进自己房间,把压在枕头底下的那块白玉令牌拿了出来,对千颖说:“你在苏州朋友较多,能不能帮人帮我看一下这块玉究竟是什么玉啊?”
千颖接过她手中的玉,手突然感到一丝冰凉,“这玉……好冰啊!”
“冰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湘筱用手摸了一下,“没有啊。”
“没有嘛,”千颖仔细看了一眼手中的玉,脸上露出无比神奇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来不及再多想,把玉握在手中,对湘筱说:“过几天,我找人帮你看一下吧!”
来到公司,看到每个人都沉着头,不停的忙碌着,前段时间没看到他们这么忙过,怎么突然之间就开始争分夺秒起来了。
她脸上写着疑惑,扭头往沈晓天的办公室看去,宽敞明亮,却不见他的身影。
平时他都来得特别早,今天怎么迟到了,不会是……被昨天自己说的话伤到了吧。
她眼里充满了自责,可是不是已经说好了半年期限的嘛,怎么突然一下子就……
应该不会的,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毕竟三十岁的人了,又管理这么大的公司,工作和感情他一定分得开的。
千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拍了她一下说:“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沈总最近都不会来公司了。”
什么,难道他真被昨天的事伤到了吗?可是,怎么那么快,千颖就得到了消息。
看到湘筱一脸茫然的样子,千颖赶紧说:“剧本完成了,公司接下来的工作量就会很大,沈总和总导演去电影学院挑演员去了,挑好演员之后还会赶往场地拍摄,按照你剧本上写的,这部剧大概要拍半年多,估计这半年他都不会回来了。”
难怪,他昨天会提出半年的期限,原来刚好是要出去拍戏,这样也好,半天不见面不联系,之后也就慢慢淡了。
她轻松的吐了口气,坐在自己位置上,前段时间一直忙碌,这阵子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湘筱,你知道吗?”千颖看到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儿,忍不住的说:“其实,沈总他可以不用去的。”
湘筱愣住,“什么意思?”
千颖坐在,平心静气的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此次出行肯定与你有关系,这部片子只是公司的其中一个项目而已,他是副总,这种挑选演员,在外拍摄的事他都不用亲自上阵的,偶尔去看一眼就OK了,不可能在外面待那么长时间的。”
湘筱一下子懵了,这么说,多多少少还是和自己有点关系。
她垂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千颖拍拍她的肩膀,“湘筱,沈总真的是个好男人,我在公司呆了好几年了,没见他怎么和女生说过话,也没见过他这么主动过,我不明白,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千颖,你不明白……”湘筱停住不说了。
“我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好男人不多,要珍惜,如果不喜欢,也请不要伤害他,毕竟,这个世界爱自己的人太少了,永远也不要伤害任何一个爱你的人。”
千颖苦口婆心,却一字一字烙在湘筱心中,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伤他,只是从他打算喜欢自己的那一刻,注定要受伤。
这个项目对她来说算是告一段落了,沈晓天外出了,作为客户的袭芜弈也没有再来公司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了。
可是她却不敢用心去享受这份安静,她其实最怕日子变得安静了,因为安静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除了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以外,整个世界一点声音也没有,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一片,让她感到害怕。
日子一层不变的过去,她的世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了,让她是那么的孤单、无聊。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她细数着日子,冬天快要过去,春天就要来临了,可是,她整整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袭芜弈了。这八年她都熬过来了,可这短短的三个月她却度日如年。
也许,再次见到,就真的放不下手了。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感觉,那感觉让她透不过气来,差点就要窒息,下班时间一到,她就立刻冲上了出去,极速的步伐让千颖追不上。
她的心情有一种无助加无奈的感觉,像是飘荡的炊烟,内心有一种空落落的忧愁感,像是被风吹起的沙尘,令人忧伤,苦闷充斥着内心,满满的,像是乌云布满了天空一样。
她疾步跑到楼底大吼了一声,把所有堆积在心中落寞的惆怅感和所有压抑的情绪全都咆哮出来,让它们随着风飘远,飘到再也见不到的国度去,再也不要来打扰到自己。
长长的怒吼声,慢慢的飘远,渐渐消失在冷风中,没有任何回应。
这一刻,她觉得舒服多了,堵在心头的那口气伴着她的怒吼吐了出来,顺畅极了。
久久之后,她平复下来之后转过身来,却发现惠子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自己。
沉默,良久的沉默,仿佛泥雕塑的两人,对峙着,那冷风更加凛冽了……
最终,惠子还是露出温婉的笑容,那份笑,掩饰所有的忧伤,“这样一直忍受着很痛苦,是吗?”
她那份笑让湘筱自愧不如,一下子让湘筱无法招架,手足无措,最后也只能对她缅怀一笑。
不过,她不是很明白惠子在说什么。
“他也经常这样,”惠子说,“好几次都见他控制不住了用手捶打沙发,更厉害的一次是直接用拳头捶打墙壁,拳峰上的骨头直接露了出来,流出好多血,我当时特别想问他疼不疼。”
惠子的眼睛饱满真情,闪着点点泪光,“但我知道他心里更疼,毕竟他违背了自己的心,抛弃了自己最爱的人,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别这样说,他很爱你的。”湘筱低下头,轻轻的说。
没想到,却要这样去安慰她,那谁又来安慰自己呢。
她长长的叹了一声,“当年的事你并不清楚,”嘴里的那口热气立刻被冷风吹散,它见不得任何温暖的气息出现在它的地盘上。
“什么事?”
“安安的爸爸把心脏给了他,他为了报恩,娶了我。”
湘筱惊愕的望着她,“什么?”
“我未婚先孕,刚怀孕没多久安安的爸爸就得了绝症,医生说治不好了,恰好那个时候阿弈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心脏,他就把自己的心脏捐给阿弈了,”惠子沉默了一下说:“安安的爸爸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阿弈安顿好我们母子,临终前把我们托付给了他。”
一滴眼泪不住的流了出来,惠子赶紧用手擦掉,略带哭腔的嗓音说:“我知道这样很自私,把他救活了,可却把他的人生毁了,这些年我能感觉到他生不如死,”惠子顿了一下,苦涩的笑着说:“也难怪,娶了朋友的女人,离开了至生所爱,能过得快乐吗。”
湘筱怔怔的看着她,一脸骇然失色的样子。
“这八年,我爱上了他,本来以为可以走进他心里的,可是他的心装满了你,容不下任何一个人,每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你,守着和你的那份回忆,喝到深更半夜。”
“……他为什么要做心脏移植手术?”
“心脏病,你跟他在一起不知道吗?”
湘筱摇头,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居然不知道他有心脏病,他怎么可以隐藏得那么深。
“也许是不想让你担心吧,”惠子说:“在你出现之前他谈过一段恋爱,后来分手了,他承受不住打击,心脏就动了手术,可能因为经常喝酒,过了几年以后病情就加重了,所以要做心脏移植。”
真的,是这样吗?她的泪不禁滑落。
“那个人也叫湘筱吧,”她的声音浅浅的。
惠子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听说也是个清纯的小姑娘,他们之间就差结婚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就没走到一起。”
“结婚那天,给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哭了,别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娶到心爱的人激动得哭的,只有我知道,他是难过到了极致才哭的,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不省人事,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喝醉,可能是心情实在不好,他躺在床上,哭着跟我说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惠子郁郁的吐了一口气,“后来你就走了,他找遍了每一个地方,始终找不到你的身影,最后,索性每天都去重元寺,他记得你最喜欢去重元寺了,说在那儿能感受到你的气息。”
泪水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惠子哽咽了。
湘筱一直以为他们过得很幸福才对,可是,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有一次,他直接在重元寺的墙壁上刻了几个字,”惠子又说,“在那面新砌的墙面上刻着四个字’你何时回’,其实我早该死心了,不过还好,老天总算待他不算刻薄,你终于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始终不属于我,就算用安安牵制住他,他的心也不在我这里,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始有终的,好的行为有好的结果,坏的行为,只能是坏的结果,我想我们的行为算不上坏,但是也算不上好,初衷是为了救他,但还是逼迫了他娶了我,所以我的结果不会好的,”惠子抬头面对湘筱,“我霸占了他八年,是时候把他还给你了,我不能把他的幸福毁在我手上。”
“那你怎么办?”湘筱想了一下说:“还有安安。”
“这个时候你就别担心我了,”她转向别处,掩住脸上的悲伤,故意笑着说:“当初安安的爸爸得了绝症,为了不拖累我执意不跟我结婚,他救了阿弈一命,阿弈给了安安户口,彼此欠下的债已经还请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和安安曾出现在他的户口本上,你就去找他吧,我会努力,回归到最初的淡漠。”
湘筱呆住,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如此洒脱的放手。
临走时,她转过身来,笑着对湘筱说:“如果有空,就带他来看看安安,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和安安也是有感情的,”顿了顿,又说:“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寄给他了,今天应该就能收到的,你快去找他吧,别让他等太久,他已经足足等了八年了。”
当伤痛变成另一种习惯,隐了伤痕,回忆最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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