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老张
沈翔打了个喷嚏，似乎是刚才的一阵风，让他的鼻腔觉得有些痒。
“你怎么突然就打喷嚏了啊，难道感冒了？该不会传染给我吧？”杨卿君嫌弃地缩到了另一边，仿佛把沈翔当成一个病毒似的。
“你继续说。”他向沈翔提醒道。
沈翔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我的计划就是，下一次集合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掌握对那间房间里的中心控制权。只要我们能够抓住它的心脏，就能以此要他们说出旧校区的秘密。”
杨卿君担忧地咽了口口水，问：“这计划确定能够成功吗？失败了的话，我们会怎样？”
不等沈翔回答，他就已经想象出了失败之后的命运，他失落地说：“失败了的话，最后不会被秘密处理掉吧？”
“啊哈哈，之前我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如果不去尝试，你就不会知道结果究竟会怎样。既然有机会去面对它，我们就试着拼一次吧。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曾经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是花铃吗？”
杨卿君不假思索地说。
冷不防的一句话正戳中沈翔的脊梁骨，怎么说到是朋友这个人就会想到花铃呢？沈翔琢磨着，大概是杨卿君只从自己嘴里听到过花铃的名字。
“恩。花铃是我在树海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哦，对了，我之前是从树海转入阿尔日的。一开始虽然会觉得她脾气有些暴躁，但相处起来就会发现，她实际上是一个心思很细的女生。”
杨卿君耐心地听沈翔说着他之前的事情，不时还点头示意。
沈翔顿了顿，又道：“当然啦，我还在这两所学校认识了其他很多朋友，包括你在内。无论是喜悦还是痛苦、烦恼，这都是我觉得很珍贵的经历。”
大概是自己说着都有些难为情，沈翔不好意思抬起头去看杨卿君的脸。周末没有安排课程，本来两个人原本是打算一边讨论计划，一边下五子棋玩的，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扯到了另一个话题。
“不要说这些了，我们继续下棋吧，该你走了。”沈翔将话题带了回去，但对面坐着的人握着一颗光滑的黑色棋子，手却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肯放下。
“啊？怎么了？”
“闭嘴！你还不允许别人思考一下吗？”杨卿君说着，将那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随着棋子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滴晶莹的水珠。
沈翔谨慎地抬起头去瞧了一眼杨卿君的状况，只见他早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几滴眼睛托不住的便随着他的脸颊慢慢落下。他吸了下鼻子，顺手扯了沈翔才开封的一盒纸巾，开始擦眼泪。
“没事吧？难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沈翔仔细回忆着自己刚才究竟说过什么，“难道是……”
“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激动而已。没想到我们只经过短暂的相处，沈翔你却把我当成好友。我知道这就是男人间的友谊！”杨卿君又吸了下鼻子，“这不是泪水，这是友谊的长河！”
沈翔觉得这个人该不会是被仪器刺激得精神有点异常了吧，他附和地拍了拍手。这样应该这个话题就结束了，哪知杨卿君突然靠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肩膀，惊得沈翔不知所措。
“来吧，喝下这河水，我们就是永远的朋友。”说着，杨卿君就要把他的眼泪往沈翔的嘴里蹭。
就差几厘米的距离，眼看着眼泪就要贴到自己的嘴上，沈翔现在只希望自己的手能够再长一点，最好能让他够着放在杨卿君站着那边的抽纸巾那里。可是，无论他怎么伸，手指就是够不着。
“来吧！”杨卿君又喊道。
“真的不用！”
沈翔急忙抿起嘴，然后往凳子下一缩，成功逃脱了杨卿君的捕捉。就到他转身又要扑过来时，沈翔利落地抽出一张纸巾，将他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干净，连他眼眶边上残留的也不放过。
“呼，总算逃过一劫。”沈翔舒了口气，他将一只杯子端给杨卿君，自己也拿起一只，里面装着温热的白水，他说，“预祝我们计划成功。”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周末还算圆满。
新一周上学的第一天中午，熟悉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杨卿君本来打算去吃食堂新出的一道菜，结果看样子也赶不上了。
“快说吧，别墨迹了。谁不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非得来一段毫无意义的音乐。难道是暴雨前的平静吗？”他抱怨着。
“下面播报参与集合的学生名单：张明，王丽，沈翔，陈锋……”
每念一个名字，杨卿君就跟着点一次头，直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念完，他才慢悠悠地停下来，搭着沈翔的肩膀说道：“好了，终于念完了，沈翔我们去吃饭吧，不然下午可就没精神了。”
沈翔站在原地，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在脑中回想着刚才播送的学生名单，翻来覆去地想，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然而就跟他第一次听到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你怎么了啊？平常不挺赶时间的吗？难道是累了？”杨卿君开玩笑道，“哎，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运动少了。算了，明天就先坐一千个俯卧撑再说吧。”
听着杨卿君的笑话，沈翔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
沈翔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杨卿君。”
突然被叫到名字，杨卿君还有点觉得奇怪。
“你刚才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吗？”沈翔问。
被问到时候，杨卿君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才好像真的没有念到他！然而他以为自己和沈翔本来都在课堂上挺积极的，要是选的话绝对会一起选，所以根本没留心有没有念自己。
“沈翔，那这下怎么办？计划要往后延吗？”杨卿君补充道，“你可别因此就自己一个人行动啊，我们是一个团队。”
“恩。”沈翔低声答应道。
下午的集合，沈翔又遇到了那个熟悉的领路人。
一两次遇到可能还会觉得陌生，但第三的话，凡事不过三，这次倒是能多聊会儿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每次都能在这里见到你。就这么优秀吗，小伙子？”
“我叫沈翔。优秀的人都在本校呢，我就是因为不优秀才被送到旧校区来磨砺啊。”沈翔笑着回答道。
对方笑着点点头，好像有察觉到他话里有什么不对劲，便将他拉到一边去，准备细细问问。
“喂，你把那个学生带到哪里去啊？”
“他尿急，我带他去厕所！”他向同事挥了挥手，将沈翔往厕所那边领。
领路人边走边小声问：“你说磨砺是什么意思啊？旧校区的孩子们不应该是选拔出来的精英吗？”
“是这里的管理人员说的吗？”
领路人诧异地点点头。
“我想你们和我知道情况有些不一样。”沈翔大概跟他说了接下来要去的那间房间里的情况，以及完全没有停歇的GAME。
沈翔要有考虑到这个人究竟是否可信，如果在自己告诉了他这些之后，他转身就向上面汇报怎么办？但沈翔在看到他不小心露出来的手机里的待机桌面，便确认他绝对不会将自己说的话告知出去。
他的待机画面是一张他和应该是他女儿的合影。而画面中的女生，他之前在旧校区曾经看到过，虽然只是一眼，但也足以在他脑海中留下印象。
“原来是这样，那我女儿岂不是很危险！”男人紧张道，“不行，我得带我女儿离开这里。就算不就读这么高级的学校也没关系！”
沈翔赶紧拽住他，“不要冲动。我和我朋友已经有计划了，所以如果你能配合我们的话就最好。”
“当然没问题！”
沈翔记得当时他见到这个女生时，她的眼中已经灰暗一片，如果不能再发挥她的作用的话，很可能就是这段时间，这个女生就会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去。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约定好了之后，两人便回到了队伍之中。他的同事似乎有点疑心，专门走下来打量了沈翔一番，核对了名单上的照片之后，才说：“这个月生上厕所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吧，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没有，我都监督着呢，不敢乱动。”
再次对上沈翔的眼神时，这个谨慎的人，见他没被自己吓到，应该是没有嫌疑。用通讯器通信过之后，门便逐渐开启。
和沈翔商量好的这个领路人远远地跟沈翔眨了下眼睛。
沈翔轻微地点头，便收起一切多余的担忧，走了进去。这次比较幸运的是，他被安排的位置离中心控制区十分近。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第二次。他虽然答应了杨卿君不会贸然行动，但这次真的很难得。
当门关上的一刹那，沈翔望了眼门外面，正好对上刚才那位领路人的眼睛。沈翔用嘴型告诉他计划就在今晚开始。
本来还没弄明白沈翔在说什么的领路人，在联想到刚才自己和他的对话之后，便明白了他的话。
门关上时，领路人的同事本来准备约他去喝酒，但他婉言谢绝道：“我今晚要回家里一趟，不好意思啊，今天约不了了。”
同事开他玩笑道：“老张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妻管严嘛。”
领路人张摇摇头解释说：“这可不是什么妻管严，这是对家庭负责。”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我先走。”
总算是劝走了同事，领路人张拿出了他的手机。望着手机屏幕上女儿的照片，他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他原本也是在阿尔日本校工作的一名员工，女儿在本校上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哭着跑到他面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她，她也不说。
作为父亲，也只好陪在她身边，让她能觉得还有依靠。等女儿稍微平静些她才告诉自己，她要被调去旧校区了。旧校区这个词他在本校工作几个月都没听说过。
他准备到理事长那里去讨个说法，如果调到旧校区就意味着离开了阿尔日的话，那他何必煞费苦心地送女儿到这里来？学校也太过分了点。
正在气头上的他二话不说，搁下手里的工作就要往理事长的办公室去。
但女儿却在门口把他拦了下来。她哭着给自己说，旧校区也是阿尔日的一部分，并且被选中去往那里的人都是本校的佼佼者。她说自己是因为喜悦而哭。
没多想的他相信了女儿的说法。为了保护好女儿，他特意向上面申请调到旧校区来工作。经过重重审查，他好不容易能够陪在女儿身边。而女儿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像往常一样微笑，连饭量都下降了许多。有一次女儿在盛饭的时候，他发现她的十根手指尤其是两只手的前三根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茧。
他抓住这点问女儿，女儿却支支吾吾不吭声。问急了她就说是学习太勤奋刻苦了。这话说得他又找不到漏洞。因为女儿的学习成绩真的是到了旧校区之后越来越好了。
“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到旧校区来的审查目的也是为了不让人走漏风声吧。哎，我真傻啊，把女儿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她肯定比我更痛苦。”领路人张回忆起自己参与旧校区人员挑选的事情，那个时候理事长问过他一个问题：你肯定你能保守秘密吗？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无论你看到任何人，接触到任何你从未涉入过的领域，都能够保持你的工作态度，一丝不苟吗？
那个时候，考虑到理事长会这么说是担心有人会暴露他们的培优计划，所以他果断回答道：“能。”
然而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傻啊。
一边自嘲着，他一边往大楼深处走去。
他记得和沈翔一起的似乎还有一个男孩子，光靠沈翔和他的话或许还有一定风险，说不定找到那个男生，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老张转个身又走了出去，碰上几个同事，简单地打了招呼。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现在又没有风，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那里可能藏着什么。
“你是沈翔的那位朋友？”他走过去拿手机一照，那张脸正熟悉。
杨卿君见自己被发现，拔腿就想跑。老张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又给他压了下去。
“老张，怎么回事？你发现了什么吗？”身后的同事看样子就要跑过来查看。
杨卿君心想这次算是全完了，他本打算如果沈翔还是决定今晚行动的话，他就在外面做个照应的。这下惨了，不仅没帮到沈翔，还把自己给送了出去。
“没事，就有一只野猫跑过去了，把我吓了一跳。”老张和蔼地笑道。
老张的笑容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对方只是点点头，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不是那个领路人吗？怎么突然帮我？”杨卿君蹲着身子挪到安全的一边。老张也跟着他慢慢往前走，直到杨卿君停下来，查看过这个位置巡逻人员看不到之后，老张才开始说话。
“沈翔同学已经把你们的情况都告诉我了，我决定帮助你们，也是为了救我的女儿。”
“女儿？你女儿也在旧校区？”
老张没有说话，杨卿君大概能察觉到就是这么个意思。
“也就是说，沈翔还是决定今晚行动吗？”杨卿君忽然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看来沈翔和这个领路人已经谈过了。
“对，所以你能协助我们吗？”
“什么叫我协助你们？我和沈翔才是一个组合，不过谢谢你来帮我们。”杨卿君向老张伸出了手，“我叫杨卿君。”
“叫我张叔就好。”
杨卿君灵机一动，要如何靠近大楼，他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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