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楼
夜。
雷电交加。
暴雨如注。
诗妈妈提着小灯笼,撑着油纸伞,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已褪色的牌匾——柯季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为之倾注了毕生的心血,如今却如此萧条。姑娘没几个,更别提能拿出来撑场子的花魁;自己一把年纪,却处处受人欺负,连柯季楼仅有的两只鸡也被隔壁壮丽楼的偷走,只剩下一地鸡毛。“唉,别想那么多,先去买宵夜吧。”她安慰着自己,摸了摸兜里叮当作响的几枚铜钱。
正走着,似乎踩到了软软的东西。她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猛一低头,没错,正是一个人——一个不会动的人。她战战兢兢地把灯笼往那人脸上探去,是个姑娘——瓜子脸,浓浓的眉毛下是紧闭的双眼,雨水沿着光洁的脸颊滑落,淌入她抿着的小嘴里,嘴角似乎还沁着血迹。她衣衫褴褛,腰间却别着双瓣鸡血玉,再加上她那掩盖不住的气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诗妈妈不禁眉头紧蹙,猜不透这姑娘的出身。她把手指往那姑娘鼻子凑了凑,还有气,便暗暗思忖着:“嘿嘿,样子还蛮标致的,说不定能撑起柯季楼。”“韵姑姑,快来帮忙!”
“诶——来了!”随声而来的是柯季楼的迎宾小姐韵姑姑,可惜当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风光一去不复返,如今只能扫扫厕所喂喂鸡。她和诗妈妈合力把姑娘拉回楼里安顿好。
半夜,姑娘微微睁开了眼睛,感觉到嘴里有丝丝苦涩,是残留的药味。她支撑着坐起来,借着微微的烛光四处张望。床头放着空药碗,一个女人支着手肘坐在床边,低头睡着。屋顶是破破烂烂的瓦片,雨水滴滴答答地唱着哀怨的歌。她一愣神:“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身子不禁蜷缩起来,往床角退了几步。
诗妈妈感觉到微微颤动,便揉揉惺忪的睡眼,眼见这姑娘醒了,又惊又喜,说:“姑娘,你醒啦?你叫什么名字?”姑娘又一愣:”我叫什么名字?我……“她的手不知所措地摆弄着,不小心摸到了腰间的双瓣鸡血玉。那玉石丝丝血红,如此刺眼,触碰指尖,竟凉透心底。她脑海一片空白,喃喃着:”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诗妈妈见状,已明白了八九分,这姑娘定是被人遗弃,而且已经失忆,妙极,就把她留在柯季楼,正是当花魁的好苗子。她眼珠滴溜一转,笑盈盈地说:”好姑娘,既然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了,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的,就叫你“花”吧!以后和妈妈住柯季楼。“
第二章月圆
话说花来了之后,柯季楼生意大好,慕名前来的客人络绎不绝,不为别的,只为一睹姑娘芳容。花一举手一投足都令他们心猿意马。诗妈妈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竟也舒展开来,渐渐地她也喜欢上花,把花当亲生女儿看待。韵姑姑更是乐得连扫厕所都不安分,挥着扫帚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在那山的那边楼的里面有一位花姑娘,她秀气又漂亮,温柔又大方。有她在的每天柯季楼里人呀么人气旺,这样扫扫厕所我也心甘~~~哦~~~~”
看诗妈妈和韵姑姑如此开心,花也觉得生活特别充实,但偶尔心里会有一丝丝迷茫。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每当这丝迷茫袭上心头,她总是摇摇头,舀一勺冰凉的井水浸润脸颊,似乎这水能冲走些什么。
转眼到了中秋节,那丝迷茫竟越发强烈,似乎要把她整颗心吞噬。“在这团圆的日子,我的家人在哪里?”她暗自神伤,“我到底是谁?”不经意间,又碰到了双瓣鸡血玉,它似乎在传递着什么讯息,只觉电光火石之间,泪水就刷刷地从她的眼里滚落。她明明在思念着什么,却又不知道思念的究竟是什么。世间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么?独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笼罩在轻纱般的月光里,她呜咽着,那眼泪刚开始像涓涓细流,而后竟如山洪暴发般,她号啕大哭起来。
麦琪树,柯季楼院落里一棵能随季节变换散发不同味道的神奇大树,此时正幽幽地散发着桂花香。这时,树后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冒出一个人来:“姑娘,中秋佳节,为何落泪?”花抬头一看,竟是一位公子。他一袭白衣,气宇轩昂,背负着双手,目光凌厉却又不失怜爱。不知什么时候,石桌上多了个月饼。“姑娘,恕在下唐突,只因闻姑娘哭泣,便循声而来。月圆之夜,望姑娘重展笑颜,若不介意,可否共赏明月?”他微微鞠了个躬,“在下张为。”“张公子……”花有点不知所措,张公子超凡脱俗的气质把她的悲伤一扫而光。半晌,她才似回过神来,站起身,微微点头说:“张公子这边坐,请稍等。”她莲步轻移,背过身去擦干了泪痕,沏了壶茶出来。此时,竟顿觉麦琪树香不如刚才幽怨,凄冷的月光也似温暖起来。
正当二人相谈正欢之际,“哐当——”一阵闷响,柯季楼大门被应声踹开,紧接着是炸雷般的嚎叫声:“**的柯季楼!把那个臭****交出来!”
第三章遇险
诗妈妈一惊:“大事不好。”但也只能强装镇定,袅袅婷婷地走出来,捏出一张笑脸说:“哟——是冰哥啊!什么事劳烦您老人家亲自登门啊?”
没错,这“炸雷”正是壮丽楼楼主,号称“关山一霸”的冰哥。他肤色如炭,目如铜铃,浓眉倒竖,口如血盆,更可怕的是,他手里拎着一柄斧头,一柄寒光闪闪的斧头。
“呸!你个老娘们!”他啐了一口痰,吼道,“**敢抢老子生意!不想活了?!快把你们花魁交出来!否则,老子要你的命!”说着,肆无忌惮地晃着斧头。
“冰哥息怒,”诗妈妈诚惶诚恐地说,“有事好商量……”
“商量你妹!”一柄大斧子硬生生砸进了柯季楼的门板里。这时,他瞟到麦琪树背后躲着两个人,不由分说,拔出斧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花的手,吼道:“哟!这就是传说中的花魁啊!你这臭****!老子今天要你碎尸万段!”他抡起斧子就往花头上砸。花已经被吓得呆若木鸡,眼看脑袋就要开花。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咚”的一声,冰哥的力道被骤然切断,只见斧柄已被一只手牢牢抓住。冰哥想扭动斧柄,却连动也动不了。“好强的内力!”他暗冒冷汗。
“一个大老爷们,欺负小姑娘可不好。”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如此从容淡定的,除了张公子,没有别人。
“放你妈的千秋屁!你个小白脸,敢跟老子斗?!”正说着,一排亮闪闪的暗器已从他口中飞出。
“诶哟——”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一个人应声倒地。倒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冰哥。
谁也看不清张公子是如何出手的,但他已然出手,而那排暗器确确实实已经扎到了冰哥的屁股上。
冰哥来不及哭号,张公子已经把斧子对准了他的咽喉,厉声说:“以后别再找我家姑娘麻烦!滚!”冰哥哪里敢说个“不”字,只得连声附和:“是是是,小的定唯公子、姑娘马首是瞻。”也顾不得斧子,哆哆嗦嗦后退几步,屁滚尿流地跑了。
惊魂甫定的花柔声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张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拱手说:“今日就此别过。”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今夜对于花,注定是不眠之夜。“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她反复品味着这句话,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一袭白衣、凌厉的目光、潇洒的身手。红晕慢慢爬上了她的脸庞。思念在悄悄发芽。
然而,一封信却让她的思念化作无边的痛苦。
第四章生变
第二天,花忽然听到窗外“扑棱棱”一阵声响,是飞鸽传书。她好奇地打开信笺一看,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
花姑娘
因时间不多,恕在下冒昧直言。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望与姑娘长相厮守。然在下今日须赴京赶考,万不得已与姑娘分离。若姑娘亦有意,请黄昏时分话别于东湖柳梢头。
张为
花心里一阵小鹿乱撞,却忽然感觉有些失落。好不容易遇到心动的人,却马上就要面对离别,长长的离别。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终于盼到了黄昏,收拾好心情,奔赴东湖柳梢头。
公子已在湖边等候,面向东湖背负双手站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如血残阳和他的背影融成一幅孤寂的剪影。
“张公子。”花呼唤了一声。公子缓缓转过身来:“你来啦。”眼里流露出掩盖不住的欣喜。“嗯。”花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的双瓣鸡血玉,拿出一瓣递到公子手里,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公子笑纳。我只希望它能代我长伴公子左右,愿公子平安。”眼里已噙满了泪花。公子接过鸡血玉,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放心,我一定会金榜题名回来娶你。”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着,久久不忍分离。
接下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对花是一种巨大的挑战,无孔不入的思念只能从张公子的一封封书信中得以缓解。时间竟可以被思念拉的如此之长。
张公子不在的日子里,冰哥倒也遵守诺言,经常来柯季楼帮忙干活,为表歉意,还送来了一笼鸡。诗妈妈、韵姑姑自然眉开眼笑,冰哥为人豪爽,一来二去,渐渐和花熟络起来。更为难得的是,冰哥勤奋好学,上次被张公子打败之后日日勤于练武,苦心钻研,现在不仅轻功十分了得,还研究出一套独门武功——“寒冰神掌”。
终于有一天传来令人兴奋地消息,张公子荣登榜首,成为金科状元。花真是乐开了花。但不久另一个消息让她的心坠落谷底:皇上赐状元与公主大婚。
花只觉一阵晕眩,跌倒在地。醒来时,像不认得身边的诗妈妈、韵姑姑和冰哥一样,梦呓般地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公子不会和公主结婚的……不会的……”诗妈妈心疼地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男人是靠不住的。”“不,我不相信。公子一定会回来的。”忽然,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冰哥的手说:“冰哥!陪我去京城找他。我一定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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