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十一月深秋，外面的叶子也开始变得金黄。
夜风一吹，一早醒来就能看见地上的叶子铺满了一片，仿佛金色的地毯一般。
秦诤的身体已经好了，便将她们一起叫到了自己跟前。
“你们早些回去，南华是是非之地，不得久留。”
秦诤咳嗽了起来，沉稳的说出了这句酝酿在心头已久的话。
“回去？是宫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诤没有答话，而是望着外面的景色，秦诤想起自己去渭河的时候才刚刚入秋，如今已经是深秋季节了，这几个月当真发生了太多事了。
“走！要走就早些走！别留在秦家碍眼。”
秦月的眼眶都红了，早知道秦诤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是走，爹也总该给我们讲讲，让我们安心啊。”
听到她的委屈，秦诤不由叹气：“……是。”
秦月越来越慌，脑子里联想到了一串的后果。正当此时，陆菀连忙朝秦月一笑：“阿娘，我也想家了，不若我们早点回去吧。再说了，家里的生意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你就不担心吗？”
陆菀知道自己转移话题的借口太僵硬了，但这种情况，她必须这么说。
外祖父一看就是不想说，可为了秦月安心，才透露了这么一点。
陆元脑子也反应过来了：“是啊，若岳父这里有事，只消一封书信，我们就可以立即赶到南华来。再加上岳父劳苦功高，才刚刚为大王巡视渭河回来，大王怎么着也得护着一些的。”
秦诤瞥了陆元一眼，原本是很讨厌他的，不过这些天陆元照顾他也算尽心尽力，秦诤对他的印象稍微改良了那么一丢丢。
他咳嗽了一声：“有些事情不方便同你们细说罢了，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
“那我们明日就回了。”
“……嗯。”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秦诤站起身，拿上了自己的披风：“这把老骨头，大约再庇护不了你们几年了，云夏若是能读书入仕自然好，但若是不愿在魏国入官，我也不勉强他。”
许家势力在被一点点清除，而齐复又下了狱，谁也救不了。毕竟魏王是有心牺牲他来折断许家一半的势力，牺牲一个齐复算什么？
秦诤看得明白，经过这件事后，大王要拿他的事当借口除掉许家呢。只要许家势力一日不清除干净，大王就不会动他。
所以他朝秦月保证自己安全，倒不是谎话。
等目送秦诤走后，秦月淡淡的叹息一句。
陆菀看着秦月：“阿娘，咱们什么时候回襄中？”
“明日吧，怎么了？”
陆菀想起自己这十日一直待在秦家照顾外祖父，都没来得及怎么出门就要回去了。
;她笑了笑：“我今天下午能出门一趟吗？”
“嗯？”
“去买些东西，来南华也没怎么逛过。”
秦月笑了起来：“你去吧。”
陆菀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回房，却听见秦月说：“宝儿，虽说这次楼世子帮了咱们许多忙，但你切记大王那日只是一个玩笑话，懂吗？”
陆菀的脚步一顿，低着头：“我懂了。”
秦月看着她渐渐离开，才微微的笑了起来。
总算可以回家了。
—
陆菀回到房中，便看见一旁站着的君如瑾。
陆菀欢欢喜喜的说：“正好要去找你，今天下午陪我出去一趟。”
君如瑾低下了头，哑声说道：“女君……抱歉。”
“怎么了？”
望着陆菀疑惑的眼神，君如瑾抿着唇说出了实话：“我是男子。”
陆菀睁大了眼：“哈哈哈，君君你别开玩笑！”
君君在她家都待了两年了！怎么可能是男子！
陆菀在笑，可君如瑾却严肃极了。
陆菀开始意识到不对，她张大了嘴，连忙退了好几步：“等等！你真是男子？”
“……嗯。”
“我还让你帮我擦背！还让你跟我一起睡！”
“……嗯。”
陆菀脸色爆红，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倒不是因为君如瑾是男子而害羞什么的，而是自己做出的那些行为。
陆菀都不知道拿什么表情面对君如瑾了。
“我还安慰你……”说你来月事可能会晚点……胸口会发育之类的话。
没想到君如瑾竟然是……男子？
“你瞒了这么久，怎么不继续瞒下去？”陆菀深呼吸一口气。
“因为我的身体在长大，再待在女君身边，就瞒不下去了。”君如瑾低着头，沉重的说，“我要回去了。”
陆菀愣在原地。
“原本不该跟女君说这些，暴露自己男子的身份是违背了黑卫的规定。只是……临走前，我不想在骗你。”
陆菀抿着唇：“你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么？”
“公子说，以后都不用派人跟在女君身边了。”
若平时听到君如瑾这么说，陆菀只会松一口气，可方才听了秦月的话，再听了君如瑾的话，陆菀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子归还有什么话吗？”
“没了。”
陆菀点了
点头，强打起精神：“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嗯。”君如瑾朝她深深一拜，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临走前，他看见陆菀露出难受的表情，也不太明白公子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在心里对陆菀说了一句：“我也会好好照顾姒舒，他不算黑卫的人，学成之后就能好好留在女君身边了。”
君如瑾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虽然和陆菀在一起相处了两年，但他没忘记，他是楼家黑卫。
唯一的主人，只能是楼靖。
—
等回到了楼家，君如瑾本想去找楼靖复命，却被风夜给拦了下来。
他皱紧了眉头：“现在不能去找公子么？”
“……嗯，你明日再来吧。”
“公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君如瑾有些担心。
原本楼靖的消息是不能告诉下面的人的，但君如瑾在陆菀身边，也算是同他们相熟。
风夜叹了口气：“公子在喝酒。”
君如瑾睁大了眼，还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楼靖从来都保持着头脑冷静，鲜少有喝酒的时候。
君如瑾觉得奇怪，还是朝风夜行礼，缓缓退下了。
等风夜重新去到楼靖的房间，里面几个酒瓶肆意的堆放着。一股酒气从里面传来，风夜却只能站在外面，不敢进去。
公子下了命令，今日不准有谁打扰。
而里面，楼靖的发带有些松开，一身青色衣衫看着慵懒而宽大。他眯起眼小酌了一杯，看着窗外，微微有些失神。
又是一杯下肚，楼靖垂下眼眸：“……原来我已经被这么多人盯上了么？”
右面的书桌上，摆着一封信。
上面明显的写着——鲁国魏殷即将出使魏国。
齐复入狱，大王接下来大约会重用他了。
十二月便是齐复的死期，不是不救，是不能救。
现在不是丽夫人，而是魏王要他去死。
他待在南华一步都艰难，想必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监视在楼府外面。越是寸步难行，他就越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软肋。
倘若被发现他派人去保护陆菀，只会在羽翼未丰之前给陆菀带来危险。
他宁愿就这样召回君如瑾，不再知道她的消息。
楼靖捏紧了手：“离开南华吧，等你再次归来之际，我一定会强大起来。”
他要的那种强大，是就算露出软肋，也没人敢动的那种强大。
楼靖看向怀里的无垢玉萧，拿起来吹了一夜的曲子。
寂静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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