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1 失去心的天使
紫罗兰帝国的最高学府,至高神教的光辉学院里,银发的歌德里克正在进行剑技课后的基础练习,光辉骑士团预备役的制式双手骑士剑在他手中气势如虹,宛如无尽的浪涛。歌德里克是光辉学院的三级生,再过两年就可以加入至高神教的光辉骑士团,成为一名他理想中的伟大骑士,向着圣骑士的桂冠努力奋斗。
进入光辉学院就代表了荣誉,歌德里克如同每个紫罗兰人一样都是至高神教的信徒,所以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天赋。事实上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他的光系元素亲和度已经超越了所有的同级生。
仅仅三年他就成为了光辉学院三级生的级长,并成功进入了竞争异常激烈的学生会。这些成绩也并不仅仅是靠过人的天赋,也有他刻苦训练和待人真诚的缘故。
在学院里,拥护他的人给他起了一个充满荣耀感的称号“银翼天使”,意指他的力量品德和圣洁的天使一样没有瑕疵。
紫罗兰帝国信奉至高神教的至高神,而天使则是神使一样的存在,能够获得那样的称号,足以证明歌德里克的影响力。
影响力的基础是过人的实力,而亚细亚大陆上的实力分级无论战士魔法师还是其他什么职业都是从一阶到十阶,七阶是一个分水岭,而十阶从未有人达到过。歌德里克如今就是六阶光系魔剑士,仅差一阶就能凝聚出自己的宝具,成为帝国中有数的强者。
魔剑士是结合了魔法师和剑士两种职业优势的新职业,以剑士的剑技为主,在其攻击和防御中附加元素,提高了剑士的破坏力和攻击范围。同时,也有以魔法师为主的战斗法师。
收剑而立,歌德里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三年来都是在这片僻静又美丽的草地上进行课后的复习,直到今天他终于能够把这套流传千年号称攻击最强的卡西亚剑技烂熟于胸,信手拈来。他还记得三年前他选择这套剑技时导师的错愕和惋惜,那种表情一直激励着自己不断进步,最终有了如今的成绩。他现在志得意满,眼前的一切都是分外美丽动人的,绿意盎然的草地,澄净而苍茫的蓝天,变幻莫测的层云,还有紫发碧眼的美丽女孩。
“潘多拉,你怎么来了?午饭的时间还没到,我可没法邀请你呢。”歌德里克微笑着说道,他和眼前的女孩是情侣的关系,从出生到现在总共十八年的时间,他们都在一起。他们一起被遗弃,被收容在同一所孤儿院,一同考上了光辉学院,并且还选择了同样的职业。彼此之间是如此的相似,构筑成了他们牢不可破的羁绊和永不分离的恋情。
不过,今天女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没有对男友的话做出回应。她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着,碧绿色的眼眸里全是疑惑与挣扎,从过去勇敢坚定的骑士少女一瞬间柔弱起来。
歌德里克走了过去,紧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和慰籍。他不想她这么痛苦,仅仅这么一小会儿,他都觉得自己的心也疼得发空。他张口欲问,她却用唇阻止了他。她的吻那么焦急,那么狂野,仿佛下一刻就会永远分离。歌德里克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就算有着两件冰冷的骑士胸铠阻隔,他也要她知道他的心一直在为她跳动。
灼热的情感不断汹涌着,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疯狂过。在别人眼中,他是优秀孤高的级长,永远站在需要所有人眺望的峰顶,而她则是严守戒律的骑士少女,莹白的骑士裙甲之下是一颗永远严肃认真的心。他们都是孤独的,所以才会成为彼此的依靠和寄托。
“我可以相信你么?毫无保留的相信?”
“我永远会是你的剑与盾,当锈迹爬上我的脊背,当鲜血染红我的身躯,我依旧为你而战,无所畏惧。”
“这是圣雅各的誓言。”
“也是我的。”
歌德里克凝视着潘多拉无瑕的脸庞,滑过她弯月似的眉脚,小巧白皙的琼鼻,鲜艳的略微肿起的红唇,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如琥珀般剔透的碧绿眸子上。那是怎样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面藏着最珍贵的澄净与天真,让人无法将她欺骗。他也一样,在他心里,面对她时只有坦诚和真实。
女孩羞涩地撇过头去,她终于回过了神,明白自己之前做了多么大胆的事,这在过去可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但她又有些回味,原来亲吻是如此美好的事情,她从未觉得两颗心能毫无阻隔的贴得如此之近,仿佛再没有一点儿距离。
“有人来了,快放开我。”
脚步声打扰了这里美好浪漫的氛围,骑士少女迅速从歌德里克怀中逃离,犹如受惊的小兽。歌德里克有些埋怨地看向应约前来却意外惊扰了少女的挚友,握紧了右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歌德里克的动作,十分惊慌地喊道:“我还没准备好!”然而他的身体却和他所说的截然相反,左臂早已举起,精准地绕过袭来的右拳,锁住了歌德里克银色臂铠之后的关节,破解了歌德里克的攻势。
“不愧是'先知',你肯定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点来的吧。”歌德里克收回了右拳,无可奈何地问着自己的挚友。
歌德里克的挚友正是拥有预言师天赋的四级生级长穆罕默德·阿拉贡,伯德亲王的第三子,金发蓝眼的光辉学院第一美男。他精通古伦巴王国的徒手格斗技,擅长厨艺、舞蹈和语言学,被称为最适合成为伴侣的男人。他待人温和,从不和人争执,只不过对于熟悉的人,却常常喜欢开些玩笑,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
阿拉贡笑了笑,没有回答歌德里克的问题,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他伸出了右手,那是古伦巴格斗技的起手式,作为专注于防守反击的技法,这种格斗技巧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样。歌德里克邀请他来,就是为了学习这种徒手格斗技,潘多拉的事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我该走了,韦恩导师让你晚上到他那里去一趟。”
骑士少女果断离开,古伦巴格斗技是秘传的格斗技,就算关系还不错,偷学也会遭人唾弃的。严守戒律的骑士少女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攻过来吧,这种格斗技巧的发力技巧只有在战斗中才能体会领悟。吾友,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资格。”
“这还用说吗,那当然是毫无疑问啊!啊哈!”
脚下发力,歌德里克依旧是之前的进步直拳,只不过速度和力量比之前要更快更强。作为三级生,在没有完成第一种战技修行之前是无法学习别的战技的,这主要是为了让学生不要好高骛远所采取的措施。然而歌德里克并不愿意公开自己已经掌握卡西亚剑技的惊人消息,那样太过惹眼了,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如果公开,除了满足虚荣心以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请求阿拉贡传授他古伦巴的格斗术,作为自己的底牌,完善自身的短板,使自己更强大,只有强大才能保护那些善良的人们。
“简洁或许就代表力量,但是技巧才是格斗技的灵魂。”
折住关节,双手交叉,轻巧地扭转,击败!
踢中膝盖,扯住肩膀,漂亮的盖腿,击败!
点中喉结,按住右臂,迅捷的扫腿,击败!
……
“阿兰朵,你去找过了小库洛了么?”
“是的。韦恩导师,我还是不相信哥哥会是预言里的那个人,肯定是您误会了。”
骑士少女眼神坚定地盯着剑术教室外的走廊角落,那里有一个面容肃穆的男人,如同花园里静立的塑像,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的信仰。他是三级生的剑术导师,七阶巅峰暗系魔剑士,精通十二种中级剑技,四种高级剑技和一种传说剑技,被称为“剑之里鬼”。他的教学方式十分严格并且枯燥,也经常冷着一张脸斥责他的学生,但学生们都不讨厌他,反而对他很拥护,就如同他所说的“没有经过磨砺的人不配成为强者!”。
据说,韦恩并不是至高神教的信徒,而是一个隐秘的小教派的主教,那个教派信奉生命和预言,相信命运的轨迹是固定不变的,只能顺从,不能反抗。不过至高神教并不限制信仰,排斥别的教派,只要承认至高神教地位和教义的教派,都可以在他们的教区活动,不受身份的限制,自由选择职业和生活。
“预言不会出错。光辉之下隐藏黑暗的潜行者,第七天使吹响号角之后,末日即将来临。圣者给过我喻示,那个潜行者就是小库洛。虽然我也不愿相信。”韦恩用缓慢而坚定的语调说道,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他的表情看不分明,似乎有坚定也有迟疑。
潘多拉沉默良久,碧绿的眼眸突然被浸染成了诡秘的紫色,带着邪异却甜美的笑容说道:“那么好吧,韦恩导师,那个我总是狠不下心,实在让我很苦恼呢。”
气氛一下子转变了,谁也想不到平时天真善良的骑士少女竟然有两个灵魂,然而韦恩却没有太过意外,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命运的脚步无人可挡,让计划开始吧,潘多拉。”
“遵命,主教大人。”
夜色降临,天空上繁星若隐若现,月亮早已消失,这样的天色明显预示着明天会有一场暴雨,洗净整个仲夏的燥气。歌德里克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手枕在脑袋下面,一手向上舒展,张开五指,想要抓住不断流逝的时光。他常常觉得美好的时光太过短暂,仿佛一瞬间他就从孩童成长成现在这个模样,为了各种理由丢弃了最珍贵的天真。
“我总有些不详的预感,仿佛随时会失去所有,陷入黑暗。”
他掏出胸甲内的坠饰,亮银色的龙形边框包裹着黑色的鹅卵石,仿佛一条狰狞的巨龙盘踞在星辰上。这是他自己做的坠饰,因为那颗黑色的石头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是一颗流星的残骸,而在那颗流星坠落的那个夜晚,他爱上了与他一同长大的潘多拉。
爱情是那样得令人猝不及防,他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如何去表白的,一回想脑中就尽是空白。
然而今天,他却察觉到潘多拉的异常,那种隐藏在灵魂中的陌生和敌意,让他陷入了迷茫。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但他却不清楚自己是否该去询问,他害怕会是他最不想见到的那种结果。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该去找韦恩导师了,他也许能给我些建议。”
韦恩导师的房间在学院北边的导师宿舍楼的四层,也就是宿舍楼的最上层。歌德里克现在在学院后山西北角的草地,他要经过笼罩整个学院的九阶防御结界的一个节点。这个节点是暗系魔法师的训练场地,因为这是给结界供应能量的八个元素节点之一的暗元素节点,充斥着黑暗的力量。
歌德里克没有大意,他相信自己的预感,虽然学院内应该是安全的,但是小心总归没有大错。在小心翼翼地经过那个节点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不安的感觉来源何处了。
“怎么会这么安静?这个时间,不应该是那些暗系法师实验魔法的时候吗?”
“因为他们都被召集走了,为了防止计划出意外,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力气啊!”
“果然是你,韦恩导师。”
“你猜到了吗,那你为什么还会来?小库洛,不要告诉我,你还相信阿兰朵没有出什么问题。那样我可是会耻笑你的。”
歌德里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沉默却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双手正握,坚定地说道:“我信任她,或许这时候说这个话太过天真可笑,但我不后悔。我这个人,总是要撞到头破血流,才会回头的。”
“我都有些感动了,但是希望破灭之后的绝望表情才是我的挚爱啊!”韦恩的身后闪出一个歌德里克异常熟悉的身影,她穿着哥特式的黑色骑士裙甲,右手提起雕刻着鲜血般赤色魔纹的超长巨剑,嗤笑着说道,“它的名字叫做猩红送葬者,是我的宝具,你可要好好款待它啊!”
歌德里克紧咬着自己的牙关,抑制着痛哭一场的冲动,他痛恨这命运的捉弄,幸福还没来到便已破灭。原本一直陪伴自己甜美的笑容已然变成不屑的嗤笑,时刻提醒他,认清自己的天真与愚蠢。他想要嘶吼,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要怒骂,却找不到理由。
“言语已然无用,仇恨的血,必以剑决。”向自己信仰的神明暗自祈祷,歌德里克高声呼喊道。他像那些悲剧里的英雄,用战斗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巨剑带来的压迫感如同下坠的山峦,潘多拉以一种最暴力的攻击方式辄压着他的防御,他听到了自己手中那柄佩剑不堪重负的悲鸣。我要死了么?死在最爱的人的手里?他的双手遍布血痕,有些是被剑风划伤的,有些则是因为重压而撕裂的。这样的双手如何握住剑,如何去抵挡那样狂野暴力的攻势。佩剑残碎,仅剩的剑柄也从手中滑落,他却高昂着头颅,盯着曾经的爱人,毫无畏惧。哪怕是那样可怕的血色剑锋,也无法让他的目光偏移一丝一毫。
他是英勇的,无畏的,他正视了自己的死亡,然而死亡的宿命不会因为他的英勇而停滞半分。但是取走他性命的却不是那柄狂暴的猩红巨剑,而是潘多拉的右手。
巨剑在落下时突然偏移了半寸,仅仅是划开了他的胸甲。而他在生命最后,看到的是一双一紫一绿的眼眸,右眼藏着得意的狂笑,左眼里却是泪光闪烁,充满悔恨和痛苦。
“对不起……”潘多拉抽回自己的右手,随意地甩掉了黑色臂铠上的鲜血,轻声叹息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的仇敌,我会永远缅怀你的,库洛·歌德里克”
可惜歌德里克再也不能听到她的叹息,他已经投身到死者的国度,永远地安眠了。他的光系天赋被凝结在她手中那颗熠熠生辉的心脏中,将成为她以后最好的伪装,而他的尸身也会被交到一名魔女手中,用作召唤魔王级恶魔的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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