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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这种东西,如果想要的话,挤挤多少能有一些。闪舞.
程希嵘一直以为,比起其他人的百分制标准值,自己的忍耐值可能是在五十度左右,少了一半。意外落到如今的境地,没了往日的一切便利,举步维艰,做什么都很困难。暂时没办法改变,那只能稍微忍耐一些,往上升,七十分该有的。
结果就遇到了傅洲这个闷葫芦,思维回路清奇,行为举止又异于常人,程希嵘经常是被气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偶尔静下心来想想,程希嵘自认自己对傅洲的感情还是挺微妙的——如果那可以称为“感情”的话。在最窘迫的时候,傅洲是第一个出现的,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身边,以自己对面的那个世界为敌。没有犹豫,也没有丝毫抱怨。
这个圈子中利益纠葛太多,枝节牵连深广,多是卖人情和关系。傅洲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交友广泛,不管什么部门的人都会认识几个。但这样清醒自知的一个人,选择了和自己同进退,放弃自己积累的一切,和业内大佬打对手。
不能说不感动。就这一点,就能压住很多不满了,把很多情绪给堵回去。更别说他对自己是真得好,十分细心,永远把自己的事情放在首位,要优先于他本身的。
每次想发火的时候,想到这些,程希嵘的脾气就遇到一扇屏障,被挡了一下,后边就没办法顺畅了。其实是蛮憋屈的,连生气都不能痛痛快快地生,简直违背他的做人理念。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成年人,有自己的理智和控制能力,也有自己的良知。这是跟小孩子之间最大的区别,即使不愿意接受,事实上作为一个“大人”,就是不能随心所欲。
于是就一忍再忍,忍到最后,程希嵘觉得自己对傅洲能达到百分了。面对傅洲的举措行为,不管是什么状况,程希嵘总能把脾气稍微收敛一些,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冲。做不到心平气和,但好歹能避免激烈的冲突。
程希嵘是这么想的,以为这是自己的极限了,也觉得“回避”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方式。按理说,或者说按照他自己的预想,傅洲该很听话的。见到自己有生气的预兆,傅洲会乖乖地出去,等彼此都冷静下来再谈这件事。
万万没想到,这个死脑筋就在这里杠上了,轴劲上来,根本没有要听话的意思。平时的乖顺和体谅全都消失不见,这么大个子杵在这里,大有“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架势,一定要拿到一个答案。
程希嵘简直是要气笑了,心说这下可好了,自己自在了小半辈子,连亲爹亲妈的脸色都不看,结果栽在了这里。忍耐?只能突破那个最高值,继续往上涨了。考试还有一百二十分制度呢,超出一百分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然怎么办?眼前这家伙有多倔,自己也见识过,至今没想到一个应对措施。平时是他顺着自己,那随便自己怎么他,是圆的还是方的,都是自己说了算。一旦他的倔脾气上来了,还真没有哪一次是自己能说动他的。
完全没办法,他骨子里的偏执根本无可救药,他自己不愿意改,就没有人能驱使他做出改变。
程希嵘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悠久绵延,末了跟一句:“你简直要气死我。”
傅洲顶着一张板板正正的老实脸,立刻接道:“没有。”
程希嵘忍不住笑起来:“滚蛋。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气人吗?”
一阵沉默,有几秒钟。之后傅洲才抿了下嘴,垂着眼睛看程希嵘,声音很低很轻,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问过你在做什么吗?”程希嵘反问道,“没有吧?我都不管你,随便你想做什么,我不过问,也不干涉。那你做什么要来管着我呢?”
“我也不干涉你。”
“……”程希嵘让傅洲给噎了一下,换了口气说道,“重点不是……你,我是说,我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你去接私活也好,给别的公司拍短片也行,我都不管的。我不拘束你一定要在我们这个工作室里耗着,只要你有时间,能分出精力,你都可以去做的。我这算是给你足够自由了吧?”
“那不一样。”
没有没尾的一句,丢出来之后就没了下文。程希嵘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其他什么解释,就开口问道:“怎么不一样了?你是比我高级,还是怎么的?”
傅洲还是盯着程希嵘,一动没动,重复道:“就是不一样。”
程希嵘:“……你还是出去吧,我不想和你吵架。”
傅洲突然蹲下来,比坐在床上的程希嵘低了一些,从先前的俯视换成微微仰视。目光不变,一直落在程希嵘的脸上,连动作之间都没有挪开。他的眼睛很亮,有些情绪在深处闪耀,越发衬得那双瞳仁深邃。
像一只大狗,眼巴巴地蹲在这里,求抚摸。
程希嵘拍着傅洲的脸颊,把傅洲的头转向另一边,强硬地让两个人的视线断开:“看着我也没用。”
等程希嵘的手一放开,傅洲又转了回来,还是盯着程希嵘。程希嵘把手掌贴在傅洲的后脑,揉着他再次转到那一侧。这次没等程希嵘松开手,傅洲自己挣脱了禁锢,仍旧要和程希嵘对视。
程希嵘觉得好笑,又生气又无奈,也不想跟他玩儿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干脆收了手,没再动。
傅洲得了自由,往前凑了凑,头仰得更高了一些,问道:“你跟我说,我能帮你。”
“帮我什么啊?”
傅洲摇头。“我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还让我怎么信你?”
傅洲越发坚定,十分诚恳认真:“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去做的。”
心脏被一只小锤子敲了一下,“叮——”的一声,带了些回音,在胸膛内袅袅余音不绝。程希嵘想说“我不需要”,可是话在脑袋里边转了一圈,被那一锤子给打了下去,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需要与否是一回事,而另外一种东西,似乎是更重要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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