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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
记忆被打开了大门,少了拦路的阻碍,便汹涌呼啸着过来,浩浩荡荡地从脑袋里碾压过去。再没有什么困阻,回忆就变得十分轻松简单,所有的细节都重现,像是定格的画面,一幅幅都在眼前滑过。
程希嵘恍然大悟,指着傅洲结巴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是那个小孩?”
语焉不详,问得没头没尾,很莫名其妙。这世界上的“小孩”多了去了,他这样说,可以是海量中的任何一个。是他合作过的小演员,或者是吃饭时遇到的捣蛋熊孩子,也可能是要过他签名的小姑娘。指代不明,旁人听了会茫然不解。
但傅洲听懂了。
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之中,程希嵘认出了傅洲,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透露出了他是就是“程希嵘”这个事实。成了既定事实,没有办法补救了。
程希嵘自觉失言,懊悔得不行,怪自己刚刚太激动。又想接下来的时间会很煎熬,要合理解释“还魂”这件事太难了。要让傅洲相信,不会把自己当成什么鬼怪或者神经病,这……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啊!
正在愁苦,却见傅洲像是被电击,整个人神经质地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程希嵘看到他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是在刹那间憋出来的,快到根本没有看到过程,眨个眼的功夫就出现了。
眼神也是僵直的,瞳仁收缩起来,显出狭隘和局促,陷入某种泥潭之中,被拖着往下沉沦。呼吸变得很急,也很浅,胸腔在剧烈起伏,却不见有多少空气能他的体内。
程希嵘吓了一跳,想去拍傅洲,手都抬起来了,又不敢去碰傅洲,怕再刺激到他。程希嵘只能围在傅洲身边,心想“这算是什么毛病”,嘴上一边小声地叫他的名字,试图让他能保持理智。
不知道是程希嵘把他的魂给喊了回来,这股力量足够支撑傅洲的情绪波动。还是说傅洲比较自愈能力比较强,失神也是片刻的事情,很快就能自我调解,可以脱离异状。
大概一分钟之后,傅洲的眼珠动了一下,然后转了起来。刚开始有些迟缓、艰涩,过了那个时期,继续活动下去,打开了僵局之后就很正常了。眼神逐渐清明,精神力在恢复,没有了之前的偏激僵直。呼吸也在恢复正常,慢了下来,也平稳了许多。
程希嵘一直在旁边盯着傅洲,看着他的呼吸彻底正常了,才长长地换了一口呼吸。这一遭太吓人了,程希嵘跟着紧绷了一分钟,紧张的感觉到现在还没消除,感觉自己要折寿的。
傅洲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声音闷在掌心中,低低地说道:“抱歉。.”
程希嵘皱眉,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有什么精神上的毛病吗?我不是开玩笑,认真的,要是有问题可以去看医生,你别讳疾忌医。不用想别的,明白吗?”
傅洲放下自己的手臂,神情之中还藏着一丝痛苦和压抑,身体绷得,保持那个坐姿长久不动:“不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有些失控。”
这根本就是在岔开话题啊!完全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不说关键的点。
程希嵘试着问:“是因为我认出了你?”
“……不算是,”傅洲说得很慢,透露出犹豫和踟蹰,空了很久才开口,“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其他什么事情啊……你倒是一次性说完好吗?这样吊着人的胃口,实在是很不爽快的!
程希嵘很想爆发,思绪一转,想到傅洲刚刚的反应,又硬生生把自己的急躁给忍了回去。他可能是有病的,所以不能刺激他,对他要温柔一些,再宽和一些,用爱感化他……这样应该是没错的吧?那些心灵疗法不是都这样说的吗?
就算他没什么毛病,但刚刚确实有十分异常的反应。人类有七情六欲,会用行为去宣泄表达自己的情绪,去自己。高兴的时候笑,生气的时候骂人,正常范围内的情绪波动都没什么。也有那些超出寻常范围的,就成了一种极端。比如傅洲刚刚那样。
他没出来,在情绪爆发的瞬间,一股脑往里收,把势头按了下去。于是就闷在了心里,让他怔住了。估计跟发癔症差不多原理吧,只是不知道这种行为不会伤身。而且,到这会儿,防不住还有没有后遗症,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得了,反正程希嵘觉得自己是不能再看一次了,他的心脏。刚刚不过是短短的一分钟,程希嵘觉得自己经历了很漫长的过程,一直到现在心脏还是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姑且当一回心灵大师,就算不积极主动地给他纾解,也从侧面被动地给他留一片宽和的氛围好了。总好过逼着他去讲故事,强迫他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一定是很痛苦的回忆,才能让他如此失控。程希嵘自认还没有那么残忍,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把对方推到铡刀下。
就这么略过吧,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不做讨论。以后傅洲想讲的话,那就听一听。他不愿意开口去说,那就算了,谁还没点过去了呢?自己也有不想说的过往,有不肯让人知道的秘密。
程希嵘又呼出一口气,把盘在沙发上的腿放下,准备找拖鞋。他随意地说道:“你是今天太累了?先睡觉吧,也不早了。”
傅洲抬手,一把捉住程希嵘的手腕,把他拉了下来:“别走。”
程希嵘无奈,保持屈膝站立的动作,回头问:“怎么了?”
傅洲了下嘴唇,鼻翼微微收缩,抬眼看程希嵘,很快又把眼睑敛了下去。这是个犹豫的过程,内心在衡量在挣扎,天平倾斜的过程都呈现在细微的表情变化之中。
他不是喜欢把心事放在表面上让别人观看的那种性格,就算自己矛盾,有踟蹰,也是会放在心里琢磨。等想清楚了,才会去表达,去告诉别人,去展示自己的决定。
能有现在这样的表情,实在是罕见,也让程希嵘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不太舒服。他觉得傅洲很好,真得很好。这个年轻人不用去做什么改变,就保持他一贯的作风,能坚持自我,这样就很好了。
他的脊骨是正的,就能笔直地往上生长,永远保持中立稳妥。
程希嵘不忍心看他去违背自己倾向,否定自身的特质,自己去纠正自己的行为——某些并没有什么错误的行为,并不需要去改正。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很残忍的事情。
程希嵘顿了一下,主动开口,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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